不久, 太后就差人將凝血朱果送了過來,來人小心翼翼的將托盤呈上,“齊公子, 太后娘娘請您即刻啓程。”
齊昊看着那個拳頭大小, 鮮豔欲滴的果子, 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有了這個, 姬無情就不會死了,看來自己要動作快點,將仗打完後, 立刻去找姬無情。
戰爭,就意味着要犧牲, 要流血, 要殺戮。
齊昊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也會在戰場上經歷生與死的角逐。他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 手下的刀揮舞的越來越快,一時之間, 竟然無人可以近他的身。鮮血與殘肢齊飛,齊昊的那雙本來烏黑的眸子,逐漸變成了血紅色。
那鮮豔的紅,讓齊昊已經分不清楚,這個在戰場上殺敵的惡魔到底是自己, 還是身體中那個真正的惡魔。
見的死人多了, 也許就會麻木, 齊昊機械的揮舞着手臂, 手中的長刀擡起落下, 一雙血紅的眸子盯着人看的時候,就好像被惡鬼盯上了一樣, 森森的涼意逐漸從外部滲進,將人凍得渾身僵硬,連一動都動不了。
“將軍,夜賊已退,汴城收復了。”這是誰的聲音,爲何這般高興?將軍,將軍是誰?
齊昊眨着眼睛看着面前那張充滿了喜悅的臉,終於回過神來,看向帳外,是啊,汴城收復了,三個月,連着汴城,他已經收復了五城,這速度,不可謂不快。可是,他手下的冤魂,也已經數不清楚了。
齊昊有些怔愣的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雙手,這雙手上面,已經沾滿了鮮血。
本來還懷着僥倖的心裡,告訴自己殺人的根本就不是齊昊,而是住在齊昊心中的惡魔,可是,那個惡魔的一番話,打破了齊昊的幻想。
“齊昊,我就是你,你也是我,我所作的,都是你想做卻不敢去做的事情,你將我創造出來,用來殺戮,用來毀滅,你纔是最大的惡徒。”
齊昊握緊雙手,指甲深深的陷進肉裡,“阿情,我該怎麼辦?”
一拳捶在桌子上,那張臨時找木頭做的桌子直接就化成了粉末,齊昊疲憊的用雙手將自己的臉捂住,靠在椅背上休息。
“將軍,藥鬼谷孫尚求見。”徐懋聲掀開帳子走了進來,看着一地的粉末,微不可查的皺眉看向齊昊,將軍的身體武功越發的精進了。
徐懋聲現在已經是個副將了,他當初押送齊昊去京城的時候,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會有這麼一番機遇,而從那時候到現在,不過短短的四個月,齊昊的變化也是很大的。
徐懋聲眼見着齊昊的變化,心中除了酸楚,更多的是敬佩。
當年第一次見到齊昊的時候,齊昊膽小,單純,他甚至還記得齊昊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半夜蹲在無人處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嘴中喊着“阿情”,雖然他不知道阿情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能讓齊昊這般上心的,自然不是一般人。
而如今,齊昊已經成了老謀深算的將軍,他在戰場山所向披靡,宛若戰神一般,就好像是專門爲戰爭而生的一般。這模樣,讓徐懋聲都差點忘了,齊昊還只是個剛剛二十歲的孩子。
他整軍紀,正軍綱,看人極準,提拔了一個又一個的報國無門之人,接連收復了五城,幾乎成爲了神話。
在沒有遇到齊昊之前,徐懋聲覺得,夜國的那位三皇子夜夢灼就是真正的神話,他少年時一戰成名,明國與夜國剛開始時的那幾場仗,都是他打的,可是如今見到了齊昊,他才明白,這纔是真正的戰神。
真正的戰神不僅要能打仗,還要愛護百姓。
這時候齊昊終於擡起頭來,眼神威嚴的掃向徐懋聲,“孫尚是誰,不見,傳令下去,休整軍隊,明日隊伍開拔虎城。”
“是,將軍。”徐懋聲領命下去,不一會兒,又有人來報,“將軍,外面有位老人家,自稱與您有過一段師徒情緣,讓您無論如何見他一面。”
師徒情緣?齊昊冷下了臉,他的師父,可就只有老齊頭一個人,而且老齊頭都已經入土了,哪裡還有可能出現在這兒。他到要去看看,到底是誰膽子這麼大,敢冒充他的師父。
冷着臉跟着小兵走了出去,一出去,就看見以爲老人雙手環胸站在那兒,那模樣,的確是有幾分熟悉,只是,他怎麼回來這兒?
那人看見他出來,陰陽怪氣的看向他,“喲,這真是官大了,連自己的師父都不放在眼裡了。”
齊昊冷笑一聲,“權宜之計而已,你倒是真真看得起自己。”
本來還沒有認出來,但是一聽這句話,齊昊就想起了那個人,當初就是他帶着自己找到姬無情的,那時候,他扮作這人的徒弟,這是沒有想到,事情隔了這麼久,這人竟然又尋上門來,還自稱是他的師父,不可忍。
那人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可是齊昊卻知道,他到底是怎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行啦行啦,別板着個臉啦,一點也不可愛。”那個老翹起了鬍子,一副逗弄小孩的伎倆對着齊昊,若是以前的齊昊的話,可能還會心軟,可是如今這個齊昊,這些伎倆對他一點用也沒有。
齊昊雙手環胸,“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真是的,都不請老夫進去喝杯茶。”
“軍營重地,閒人不得入內,再說,也沒有茶。”齊昊冷着臉沒好氣的回道。
可老頭卻一直糾纏不休,齊昊直接硬邦邦的吐出一句, “把他攔着,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讓他進來!”
“是!”守門的人好久不見他們的將軍,此時好不容易見着了,可不得好好的表現一番。
於是齊昊轉身離開,他們幾個在那兒頗爲認真的盯着老頭,不讓他往進跑。
幾人大眼瞪小眼,老頭被一堆毛娃子氣的吹鬍子瞪眼,“你們可真是迂腐,你們將軍年齡小不懂事,你們也不懂事嗎?我找將軍可是有大事,若是被耽誤了,誰付這個責任,啊?”
幾人根本就不上這個當,他們又不傻,將軍不讓這個怪老頭進去,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說了,將軍親口說的話,還能有錯,倒是這個老頭,萬般心思的想要進入軍營又是有什麼企圖!
最過分的是,這老頭竟然敢辱罵他們的將軍,說他們將軍迂腐,那豈不是將將軍手下的所有人都罵了。
這樣一想,門口守門的幾個小兵臉色立馬就不對了。
“老人家,您還是快走吧。”相比較起來脾氣最好的一個小兵輕聲道,他看這個老人家一個人還怪可憐的,要是真的被修理了一頓的話,那估計性命難保。
老人恨鐵不成剛的咬牙看着門口那幾個守門的小兵,“你們啊,怎的這般犟呢?”
“罷了罷了!”他擺擺手,一副很大度的模樣轉過身去,“老夫就不爲難你們了!”
說着轉過身去,還真的步履蹣跚的離開了。幾個小兵看着老頭的背影,互相看了看,撇撇嘴,又站好繼續守崗了,也沒將這個插曲放在心上。
只是,過了不久,當他們看見老頭從軍營深處走出來的時候,差點驚掉了下巴。
齊昊抿緊紅脣看着眼前的沙盤,經過這幾個月的磨練,他身上的稚氣已經完完全全的消失了,留下來的是堅毅,睿智。
雖然眼睛看着沙盤,心思卻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
齊昊的手指無意識的摩挲着沙子,眯着眼睛想什麼時候找個由頭去見姬無情一面,順便將駱神醫已經煉好的藥給他!
想起姬無情就在不遠處的弒神山下,他的眼神越發的溫柔,“阿情,我定然會來找你的,你等着我!”
此時,夜國!
夜夢灼冷笑着接了夜皇的聖旨,甚至連跪也不跪。宣旨的太監蓮花指一翹,“大膽,竟然敢對夜皇不敬。”
夜夢灼將手裡那張明皇的聖旨隨意的扔給旁邊一個小廝,嗤笑道,“當初貶我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到還有用我的這一天。用時護之若寶,不用了棄如敝屣,呵!他把我當什麼了?”
那太監顯然是個懂這些意思的人,他本來怒氣衝衝的,可是一聽夜夢灼這話,心中的怒氣就已經去了一大半,當年夜黃是怎麼對待這個弟弟的,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如今又要來請人家幫忙,夜夢灼心中不忿,也是正常的。
當務之急,是要安撫好他纔是,想着,他朝夜夢灼拱拱手,“王爺,您離開的這幾個月,皇上心中也不好受,他午夜夢迴時,常從夢中驚醒,老奴在身邊伺候了皇上多年,從來沒有見過皇上那般驚慌失措的模樣。”
夜夢灼心中一軟,似有些疲憊的按了下額角,“行了,你也不必再說了,我去就是了。只是,讓你們的夜皇準備好糧草。”
“是是是!王爺愛民親民,願爲天下捨身取義,是萬民之福啊,老奴這就回去向皇上稟告此事,老奴告退。”
“嗯!”夜夢灼趕蒼蠅似的揮揮手,嘆了口氣,這時候,等太監走後,一個大腹便便的人走了出來,仔細看去,竟然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