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法人人會變,看的只是活好活壞,看的是誰難誰易,剛剛羅四兩變的仙人栽豆,無論是從難度還是從觀賞性來看,他都已經到達巔峰了。儘管他全程沒有怎麼使口,但他所演出的仙人栽豆依舊讓人驚豔,甚至可以說是仙人版的仙人栽豆,恐怕只有真正的神仙才能做到如此吧。
房內衆人寂靜無言,面面相覷。
徐彬更是面如死灰,一臉的難以置信,他不敢相信他眼前看到的這一切居然是真的,他無法想象眼前這個面容稚嫩的小夥子是怎麼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完成這個神奇的戲法的,這哪裡是戲法啊,這簡直是魔法啊。
徐彬完全看不出對方的門子,他甚至連猜測都無法猜測,他輸了,他輸的很徹底,輸的簡直沒有任何狡辯的餘地,就像是被人狠狠戲耍了一番。
如果對面坐着的是一個老前輩,那他心裡也能好受一點,輸給前輩高人不算丟人,可眼前只是一個年紀比他還要小許多的毛孩子啊。
徐彬真的接受不了,他也不敢相信這麼年輕的一個毛頭小子居然能有這麼變態的手法,難道他真的是神仙嗎?
徐彬要瘋了。
今天是魔術和戲法的對決,他們都是擔負着名譽和責任來比的,可他卻輸了,還是輸給這樣一個毛孩子,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那他就成爲行內笑話了。
徐彬臉色更是煞白。
魔術隊衆人亦是臉色難看的厲害,只有吳輝一人竊喜,這孫子眉毛都快揚到後腦勺去了,現在連徐彬都輸了,有這個天才擋在前面捱罵,他可算是能躲過一劫了。
高平臉色陰沉,看着羅四兩,看着這張稚嫩的有些過分的臉龐,他心中複雜的厲害,又隱隱有些驚懼,怎麼會有人這般厲害,厲害的近乎神蹟。
羅四兩也擡眼看了他一眼,露出微微笑意。
高平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與魔術隊這邊不同的是,戲法隊全都大喜過望,幾人皆是振奮不已,他們憋屈幾十年了,今天這一仗,真可以說是揚眉吐氣了,太揚眉吐氣了。
誰說戲法不如魔術,誰說的?憑什麼每次都讓魔術演出那麼多,憑什麼每次都給魔術那麼多名額比賽,憑什麼?戲法根本不比魔術差,只強不差。
武清激動地渾身微顫,戲法羅,這就是傳說中的戲法羅,戲法羅家族真不愧是戲法界的傳奇,這就是傳奇。
錢升和周詢兩個小夥子也是激動不已,看向羅四兩的眼神都帶上崇拜之色了。
就連顧建國和李強富這兩個中年小老頭都一邊揪着鬍子,一邊激動的滿臉通紅,顧建國有些例外,他的臉紅有一半是因爲尷尬。
“不可能,不可能。”徐彬眼睛都紅了,嘴裡一直在喃喃自語。
羅四兩隻是淡然說道:“沒什麼不可能的,你對戲法一無所知。”
“這不可能。”徐彬對着羅四兩大吼一聲。
羅四兩伸了伸手,道:“可這一切,就在你眼前。”
徐彬臉漲得通紅,太陽穴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羅四兩站起了身,說道:“不好意思,你輸了,名額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罷,羅四兩轉身要走。
“等一下。”徐彬突然大吼一聲。
高平想勸,可看到徐彬這般快要瘋狂的模樣,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張嘴了,也有些不敢張嘴。
“我沒有輸。”徐彬帶着血絲的眸子緊緊盯着羅四兩,憤怒的聲音在喉頭髮出。
羅四兩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徐彬。
其他人也都在看徐彬,勝負已經這麼明顯了,難道還有什麼能夠爭辯的餘地?
徐彬喝道:“我沒有輸,沒錯,你的手法是比我好,這一點我很佩服你,你是天才,你是真正的天才,就憑你的手法,不說我,就連我們團裡的這些老師們,也沒有一個是你的對手。”
“你的藝術水平很高,比我肯定要高,而且是高很多,可你還是贏不了我。不是你的藝術水平不夠,而是戲法贏不了魔術,我們不管變什麼,都是變給觀衆看,可現在的觀衆已經沒人看戲法了。”
“沒有誰有那個興趣和耐心,去看你們把東西一件件從衣服裡面掏出來。戲法沒人看了,哪怕你的手法已經出神入化,已經天下無敵,可你們的節目太老了,沒人會喜歡,在觀衆面前你贏不了我。”
這話一出,戲法隊衆人神色皆是一滯。
而魔術隊原本死灰的臉色重新又燃起了希望,沒錯,就算他們戲法隊的藝術水平再高又有什麼用,觀衆不喜歡看,他們就是白搭。不是他們的水平不行,而是戲法這門藝術不行。
武清也是重重一嘆,她的藝術水平跟徐彬不相上下,兩人都是團裡最優秀的青年魔術演員。他們也有外出跑私活賺錢,徐彬一場演出能拿四五千,而她只有三四百,還經常受到那些大老闆們的騷擾。
她是變戲法的,也是羅家戲法傳人,擅長的是落活兒,落活兒被西方魔法界稱爲永恆的秘密,指的是落活兒技法高深,難度很大。
可觀衆不喜歡啊,隨便一個觀衆都知道你把東西藏在衣服裡了,然後用臥單擋一下,然後再拿出來。
他們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操作的,他們也沒有必要去知道,他們只要知道你東西藏在衣服裡,你的戲法門子是這個,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爲什麼戲法和魔術的門子不能泄露出去,因爲一旦被觀衆知道了,你整個戲法就全毀了,觀衆知道門子之後再看,一切都會索然無味了。
戲法的程式太老了,沒有魔術那麼絢爛和精緻。魔術裡面也有類似落活兒的演出,他們的技法不如戲法,可他們卻更受觀衆歡迎,因爲他們所有的節目,都會設定好故事情節,把魔術融入到故事裡面,比如戀愛、比如盜竊、比如爭吵、比如打鬥,再配上燈光音樂,再加上演員的神態舉止,節目就好看很多。
而戲法中的落活兒還是單純地往外掏物,儘管你掏出帶水帶火的,可你還是吸引不了觀衆的目光。除非你學會羅家的臥單回託,這是唯一的一個例外,因爲臥單回託的門子是觀衆無法想象的,亦是極具觀賞性的。
可這世上又有幾個人會臥單回託呢?
戲法幹不過魔術,真的不是因爲藝術水平不行。
徐彬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他揚起了手,打了一個響指,手上頓時就冒起了火焰,他往下一擲,火焰一路蔓延,帶到下方,他手一轉,火焰消失,手上多了一隻小白鴿,稍稍一鬆手,白鴿起飛。
徐彬看着羅四兩道:“這就是魔術,火焰化鴿,不難,很簡單,但它絢麗。這個魔術隨便找一個小魔術演員都能來,而這樣一個小魔術演員所表演出來的效果,足夠媲美你們一個戲法藝術家精心準備的一場高質量的落活兒演出了。這就是魔術,你們戲法比之不上的魔術。”
魔術隊衆人心中大快,眼中重返光彩。
高平亦是連連點頭,讚許地看着徐彬。
戲法隊衆人則是神色黯然,他們知道徐彬說的是真的,也正因爲是真的,所以他們纔會如此。
徐彬嘆了一聲,看着羅四兩,言辭真摯道:“來我們魔術隊吧,你的天分好得無與倫比,學戲法只會浪費你的才華,耽誤你的前途,來魔術隊吧,你會成爲堪比大衛科波菲爾的魔術巨星,會有無數人爲你瘋狂的。”
羅四兩神色不動。
戲法隊那邊卻是慌了神,這樣一個戲法天才,難道真的要去魔術隊學魔術了嗎?戲法界難道就真的這麼留不住人才嗎?他們很想勸,可他們卻又張不開嘴,因爲他們根本沒有資本去挽留這樣的天才。他們爲了一個可憐的雜技比賽名額都要爭吵好幾天,哪裡還有資本去挽留這樣的天驕啊。
他們幾人都低下了頭。
只有武清高傲地擡着腦袋,看着羅四兩,看着徐彬,看着對面魔術隊的所有人。她知道羅四兩肯定不會答應的,因爲他是戲法羅。
“怎麼樣?”徐彬又問一聲。
羅四兩卻不答他,只是默默走到一邊去,在旁邊擺放道具的桌子上拿了五個透明的玻璃杯子,然後又取了五枚硬幣。
羅四兩拿着東西走回來,把五個玻璃杯倒扣在桌子之上,杯口朝下,杯身透明,一眼就可以看見其中無物亦無機關。
所有人都錯愕地看着羅四兩,皆是不明所以,就連武清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羅四兩把五枚硬幣放在左手之後,稍稍舉起,他看着對面這些人,又看着徐彬,不慍不怒,語氣平淡道:“你們所謂的絢爛,在真正的手法面前,其實只是笑話罷了。千手浮屠,千手……歸一。”
羅四兩舉起左手五枚硬幣,右手猛地拍了過來。只聽得“啪”的一聲,羅四兩鬆手,手中硬幣不見,而後桌子上立刻響起了噼噼啪啪一堆聲音。
那五隻倒扣着的透明玻璃杯子,就在衆人面前,憑空飛進了五枚硬幣,鐵片撞擊玻璃聲音響成一片。
全場皆寂。
所有人都用像見了鬼一樣的神情看羅四兩,看着那五個透明的玻璃杯子。
徐彬更是難以置信,嘴巴久久難以合上,他所謂的魔術的絢爛,在這樣堪稱神蹟的戲法面前,真的脆弱的像一個笑話。
怎麼可能?
不說他們了,就連戲法隊那邊都看傻了,他們也沒有見過這樣神奇的戲法。
高平身子微微顫着,看着羅四兩,用發顫的聲音驚問道:“你究竟是誰?”
羅四兩傲然獨立,雙手附在身後,淡淡道:“世間妙手萬萬千,唯有盧家留其名。告訴所有人,京城快手盧……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