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天內城,某處極爲隱秘的小院之中。
談地攙扶着被暴打得體無完膚的談天,正哭喪着臉並跪在階下。
越過層層石階,是一間簡單而又精緻的小屋。
小屋內房門洞開,三個人在屋內,正滿面冷肅地俯視着談家兄弟的。
泰然坐於屋中立椅之上的,是一位身穿褐色長袍,大約四五十歲,神容威嚴得如同九幽煞神的中年人。
而站在中年人身後兩側的,赫然竟是王慶祝先前在索命當鋪中看到的慵懶老者,以及一位神情冷漠的青年。
“你們這兩個廢物,沒有完成任務,竟然還敢回來見我!”
中年人的臉上隱含一種不怒自威的殺氣,冷眼一掃跪於階下,此時正被嚇得渾身直顫的談家兄弟,滿面冷漠地喝道。
“饒命!三掌櫃還請饒命啊!”
一見中年人發怒,談家兄弟又懼又急,也顧不得滿身的傷,趕緊如小雞啄米般地大聲磕頭求饒起來。
談天本來傷勢就極爲嚴重,再加上此時被這種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氣勢一壓,當即便支撐不住,直接嚇暈過去。
倒是談地於這時卻不得不鎮定起來,他在索命當鋪多年,自然知曉這位三掌櫃可是位冷麪無情的主。
自己兄弟此次行動失敗,壞了索命當鋪從不失手的名聲,以三掌櫃的脾氣,是絕對不會輕饒了他們的。
“廢物!”
三掌櫃漠然冷掃了兩人一眼,鼻下發出一聲冷哼,忽而轉目視向那一位慵懶老者,沉聲道:“老五,他們是你的人,如何處置,你來決定。”
“是!”
那老者點了點頭,扭頭看了看談家兄弟,搖頭微嘆一聲,對三掌櫃說道:“三哥,僱主剛纔已提前將二十萬兩尾款送到。”
這一句答非所問的話,卻是讓三掌櫃面色一緊,一對劍眉在他臉上劃下一道豎直的平行線。
三掌櫃凝神沉默了一會兒,似是陷入沉思。
旋久,方纔自言自語道:“看來,這個任務,果真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是啊,三掌櫃,那小子的修爲……”
三掌櫃此言,無疑讓談地看到了一絲生的希望,趕緊張口疾聲道。
“住口!”
他話音尚在嘴裡吞吐,卻被三掌櫃怒掃一眼,生生地喝斷。
“談地,我問你,你現在是什麼修爲?”
三掌櫃冷眸如電般投射而來,陰聲問道。
“我,我現在是煉骨境第四重。”
談地一怔,不明白三掌櫃此問何意,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談天呢?何等實力?”三掌櫃面無表情,再問道。
“煉骨境第五重。”談天再度如實回答。
“哼!”
三掌櫃聞言,鼻下發出一聲冷哼,神情變得極爲陰沉,問道:“君家那小子呢?又是何等實力?”
在三掌櫃如此咄咄逼人的威勢之下,談地雖已嚇得頭都不敢擡起,卻還是不敢不正面回答三掌櫃的提問,只得顫聲答道:“煉,煉骨境,第,第三重……”
雖然只有這麼簡短的一句話,但談地說出來卻似是極爲艱難,上下嘴皮翕動了半天才說出來。而且話到最後,連自己都羞愧得難以擡頭。
“煉骨境第三重,哼,好一個煉骨境第三重!”
三掌櫃聽罷,一張臉早已氣得通紅,猛地一拍桌面,立身起來,戟指喝斥談地道:“一個修爲只有煉骨境初階的小娃娃,竟然能夠將你們這兩個煉骨境中期的人虐成這個樣子?你們倆難道是紙紮的?”
“我……我們……”
見三掌櫃發了真
怒,談地更是驚懼得渾身直顫,他緊緊地低着頭。
談地肚子裡雖有滿腹委屈,很想告訴三掌櫃說君無憂那小子不好對付。但面對此時正處在雷霆震怒之中的三掌櫃,卻是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廢物,一羣廢物,索命當鋪數十年集儲下來的信譽,全都敗在你們這兩個廢物手中!”
三掌櫃拍案大怒,到現在爲止,他已是第三次戟指談氏兄弟大罵廢物,這是以往任何一次任務中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三哥息怒,依我之見,這件事遠沒有外表上看起來這麼簡單。”
看到三掌櫃怒火難熄,那位慵懶老者這才一皺眉頭,沉容分析道:“當日我接到這件案子之時,就覺得非常奇怪。
你想,如果那個君無憂真的只是個簡單的沒落家族子弟,僱主何以不惜花費三十萬兩銀子請我等出馬?而且,我們任務並未完成,他就這樣着急將二十萬尾款送到。”
“老五,你所想的,我也曾考慮到。”
三掌櫃點了點頭,捻鬚沉聲道:“可是,那小子就算是再了不得,修爲也不過只有煉骨境第三重……等等……老五,難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小子隱藏了實力?”
三掌櫃似有所覺,但他還沒有等到慵懶老者的回答,談地卻又似聽到了極大的轉機,當下便急聲說道:“三掌櫃明鑑,那個君無憂實在很厲害。他的真實戰力,絕對不會只有煉骨境第三重。”
“你給我閉嘴。”
這一次卻並不是三掌櫃喝斥他,而是那慵懶老者狠狠地瞪了自己的手下一眼。
而後纔對掌櫃肅然說道:“三哥,這個君家小子不簡單啊,我們絕不能對之掉以輕心。”
三掌櫃與這慵懶老者,以及另外三人,正是索命當鋪的五大當家掌櫃。其他三位在總鋪坐鎮,獨有他與這慵懶老者是鏡天城分鋪的負責人。
有人出價三十萬兩白銀,卻只是買一個沒落家族子弟的性命。
本來,這在三掌櫃看來,是一筆極爲輕鬆的好生意,因此也沒太在意。
誰料想,原來以爲手到擒來的生意,這時無疑成了一塊燙手的山芋,讓他想甩都甩不掉。
“這個案子我們既然已經接下來了,而且僱主也一分不少地付了酬金,我們是無論如何都要完成的。”
三掌櫃憂容想了一會,終於點了點頭道:“既然第一次行動已經失敗,獵物必然加強了警戒。老五,接下來,你覺得派誰去比較合適?”
“這個……”
聽罷三掌櫃之言,五掌櫃不禁皺緊了眉頭。
作爲鏡天分鋪的負責人之一,他手底下當然有一批殺手。
然而,五掌櫃的那些手下,不是已有任務在身,就是難以差遣的刺頭,要不就是實力與談家兄弟相當,甚至比談家兄弟更弱的廢物。
很顯然,他一時之間,還真的抽調不出合適的刺殺人選。
“既然沒有合適人選,我看,不如向總鋪發出申請,請求調斷恨前來。”
看到五掌櫃有些爲難的表情,三掌櫃想了想,說道。
“師父,殺雞焉用牛刀,對付這麼個小家族的無名之輩,徒弟我一隻手便能將之解決掉,又何必千里迢迢請斷師兄前來!”
正當五掌櫃對三掌櫃的提議頗爲認同之時,卻聽那位站在三掌櫃右側,滿面冷漠的青年人一步走了出來,神情無比自信地對三掌櫃說道。
“問天?你真願意接這次任務?”
看到那青年走出,三掌櫃緊鎖的眉頭不禁舒展開來,他以讚賞地目光看着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
這個青年名叫葉問天,正是他的關門弟子。
葉問天今年二十出頭,修爲已達到煉骨境第八重,他本是鏡天分鋪的一名殺手,因爲實力頗爲出衆,曾經獨立完成過刺殺變身境高手的行動,而被三掌櫃賞識,收爲弟子。
他爲人狂傲,桀驁不馴,除了總鋪中的幾位天才殺手外,根本就瞧不起任何同道,對分鋪的衆殺手,更是不屑一顧。
此次見到談家兄弟行動失敗,葉問天打心裡地對他二人感到鄙夷。
在葉問天看來,君無憂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無名小輩,縱然他再隱藏了修爲,實力還能高到哪兒去?
但談家兄弟居然還失敗了,“廢物”這兩個字,已都不足以形容他二人的無能。
“師父,這個任務我接下了!”
見三掌櫃詢問,葉問天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一絲不以爲然地笑意。
看到葉問天大有輕視君無憂的意思,五掌櫃不禁皺起了眉頭,沉聲提醒道:“葉師侄天縱奇才,你若接下這個任務,必然會馬到功成。
不過,你不要怪你五師叔多嘴,這個君無憂非同尋常,葉師侄可千萬不能對之掉以輕心纔好。”
“五師叔請放心,不過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而已,問天再不濟,還是能收拾得了他的。”
葉問天自信滿滿地冷笑一聲,而後傲然一掃此時正垂着腦袋,屁都不敢放的談地一眼,雙手抱拳對自己的師父三掌櫃說道:“師父,你就安心靜侯徒弟取來君無憂的人頭來見你。”
“恩,問天,爲師對你還是很有信心的。”
三掌櫃點了點頭,輕撫長鬚,面上露出極爲自豪地笑意。
對於葉問天的實力,他是很清楚的。
葉問天雖然年紀不大,但天賦與姿質都是上品,韌性極強,特別精於暗殺之道,尤其是越級刺殺。
要不然,當年葉問天也不會在煉骨境中期之時,就成功刺殺了變身境初階的高手。
“葉師侄且慢!”
葉問天正欲起身告辭而去,卻又被五掌櫃叫住。
“五師叔,還有何事?”
葉問天愕然回身,看着老五,面有不解地問道。
五掌櫃想了想,沉吟道:“葉師侄,你不認識那君無憂,對他的武功路數還不甚瞭解……談家兄弟雖然刺殺未成,但對那小子還是有些瞭解的,不如就讓談地與你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哈哈哈……”
五掌櫃這番話還未說完,便被葉問天一陣極爲無禮的大笑聲所打斷。
葉問天似是聽到天大的笑話般,傲然狂笑着對五掌櫃說道:“五師叔,你這未免也太小看我葉問天了。不說這獵物只是個煉骨境初階的菜鳥,就算是鏡天十少之一,我也能在談笑間取了他的性命。”
說罷,葉問天再一次冷眼疾掃談地,蔑聲道:“更何況,就算五師叔想要派人助我,也得派一位看得上眼的高手才行,讓這麼一個廢物與我同行,豈不是要拖我的後腿麼!”
“你……”
這一番狂傲之言,只將五掌櫃與談地二人都給氣得滿面紫漲。
特別是談地,若不是考慮有兩位掌櫃在場,勢必要站起來與葉問天拼命。
“葉問天,你休要自大。等你見到君無憂,也許你的下場還不如我們!”
談地咬牙切齒,跳腳怒罵,而葉問天卻是冷哼一聲道:“是嗎?聽你這樣說,我倒是真想早點會會這個君無憂,看他是不是有你們說得那樣厲害。”
冷冷地拋下一句狂言,葉問天也不再多說,身形如疾箭般掠出小院,向遠方縱去。
屋內,三掌櫃與五掌櫃彼此尷尬地對視一眼,心情突然都變得極爲複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