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液已經蔓延鶴老全身,他的蒼老的皮膚上出現紫藍色毒斑。還有那束縛他的道道風靈墨紋,如條條黑色鎖鏈將他捆綁着。但是,這些都阻止不了,一絲絲白色光芒,從他身體上散發出來。
雖然他的身體依舊動彈不得,但卻無端地飄了起來。
黯淡的深夜,皎潔的明月,無盡的黃沙,孤立的枯樹,綿延的沙丘。一名身體上散發着柔和的白光,將死的老人靜靜地懸浮在空中。
巨大的黑色棺材中的萬餘支羽箭,如受了某種指令一般,悉數懸浮飄飛到鶴老的身體周圍,宛如萬隻毒蜂,成羣震飛在空中。
突然,鶴老身體上盪漾出一層柔和的白光,如水紋般掠過萬羽箭羣。所有羽箭像是活了一般,翁翁作響!
那些沒有生命,卻自主抖動的箭矢,彷彿是被拉在弦上即將射出。而那一枚枚鋒利的箭尖,竟然悉數變成金黃色,箭尖前端皆燃燒出一個個拇指粗的白色火洞,佈滿天空,煞是壯觀!
“他靈魂覺醒了?”王五驚恐說道。
“覺醒又如何?身體已死,靈魂豈能不滅?”江晉佛雖然嘴上這麼說,心中卻驚恐無比。
而墨鳳望着天空中的那一幕,直接是面如死灰,乾癟的嘴脣不停顫抖着,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鶴老身體周圍的白色光芒猛然大漲,所有羽箭旋動着直指天空,金色箭尖刺穿空氣,在空中留下道道白色火焰窟窿,極速衝向浩瀚墨藍的蒼穹!
“唳——”
突然,一聲清晰的鶴鳴聲劃破天宇!
萬餘支飛騰的羽箭,在天空中形成一頭展翅千丈的巨大金黃色火鶴!
只見那金色巨鶴陡然扇翅,變飛騰爲俯衝,攜帶在毀滅天地的威力與震懾萬靈的氣勢,託着長長的白色火焰,向墨鳳等人飛來。
“快跑!”江晉佛驚恐地吼道。
“跑?呵!”面如死灰的墨鳳,像是聽到了一個無比可笑的笑話,他傻傻地嘲諷道:“就算你是真靈又如何?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又如何?你以爲那些只是箭矢?這是土目族人用靈魂召喚出的守護圖騰——大日焚天鶴!!!”
最後墨鳳突然發狂,大笑着嘶吼道:“哈哈,你這個卑鄙無恥之徒贏了!殺了我吧,你贏了!!!”
“唳——”
又一聲清晰的鶴鳴聲響起,那扇翅翻飛在天空中的千丈金鶴,帶着白色火焰呼嘯着俯衝向墨鳳。
站在墨鳳左右兩邊的王五與江晉佛,剛想分散逃竄,卻被一聲墨鳳制止了。
“逃,必死!都站到我的身後,我要賭一把,賭他的仁慈!”墨鳳瘋狂地說道,聲音早在他的喉嚨中走音,變成了近似哭吼的沙啞聲。
三人望着那巨大的金色火鶴,突然產生了一種無力迴天的感覺。彷彿是一隻螻蟻,仰望着一顆巨大的火焰星球,即將撞擊到地面。渺小,絕望,萬劫不復!
躲在墨鳳背後的王五,望着即將撲來的焚天巨鶴,突然,他心底防線崩潰了,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江晉佛亦是背生冷氣,手腳冰涼,除了絕望,便再提不起逃生的念頭。墨鳳則死死地盯着它,面部已經瘋狂到扭曲地步。
“唳——”鶴啼聲再次響起,極度熾熱氣流襲來,瞬間將墨鳳頭頂稀疏的白髮點燃。
“來吧,殺了我吧,你這個虛僞的蠢貨!!!”
最後時刻,墨鳳的瘋狂陡然變成恐懼,不由自住地閉上了眼睛。
不僅是他,連狂傲不羈的王五,陰狠歹毒的江晉佛都閉上了眼睛。
然而,金色巨鶴在即將擊殺他們的瞬間,倏地扇翅掠過,撞擊到他們身後數座綿延起伏的沙丘之上。
“轟!!!”藏月大漠沙被巨鶴撞出的轟鳴聲,猶如地下雷霆般,滾動在地底深處。
天地爲之震動,生靈聞之顫慄!
被擊中的方圓千丈範圍,燃燒着熾熱的金火焰,黃沙瞬間融化爲赤色熔岩。一頭展翅千丈的巨形鶴印,從此烙在藏月大沙漠之上!
墨鳳神情迷糊地看着遠處那焚天巨鶴留下的岩漿火痕,虛脫到幾乎站不穩,喉嚨中“咕咕”響着,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哈,哈,那老鬼最終還是下不了狠心!”逃過一劫的江晉佛狂喜道。
飄飛在空中的鶴老的身體緩緩落下,他身體上散發出來的白光逐漸消失。最後他落入了那口空空的棺材之中,這是他早就爲自己準備好的。他知道執迷不悟的墨鳳總有一天會找到他,如果必然有一個人要死,他選擇這口棺材。
鶴老靜靜躺在棺材之中,彌留之際,束縛他的封靈咒被剛纔激發的靈魂之力摧毀了,他的身體可以輕微動彈,但是他的生命卻即將走到了終點。
在閉上眼之前,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幻影:一張明亮的笑臉!不是他年幼時的模樣,也不是墨鳳,而是狩那天真無邪的笑臉!
他輕輕擡起手,想將手中的弓交給自己這個機靈的孫子,嘴微微翕動着說道:“孩子,爺爺的路到此終結了……拿着它,帶着爺爺未完成的夢想,上路吧……”
末了,他輕輕閉上眼睛,一道潔白的靈魂脫離了他的身體,悠悠地飄散在空氣之中。
月光依舊,夜依舊。
棺材之中,死去的鶴老僵硬的手依然拿着弓,呈舉起的狀態,沒有放下來。因爲,這是他的託付,等着狩來接過它。
……………………
遠處的陲陽城與更遠處的廢墟古都中,有不少視力敏捷的高手,他們被天空中那攜帶着毀天滅地的威力的金色巨鶴吸引,紛紛策馬奔來,想一探究竟。
原野四人亦在飛奔而來的衆人之中,其中狩最爲興奮。
“哈哈,那是大日焚天鶴,雖然我沒有見過,但絕對不會有錯!那是我們土目族人最終極的目標,是我們族人的守護圖騰!只要它出現,就意味着一位土目族的靈魂覺醒者出現!”狩大笑着揮動馬鞭,對身邊的同樣騎着馬的原野說道。
“在這片大沙漠上,只有鶴老最有機會召喚出它,難道……”原野同樣異常開心。
“一定是,一定是,我爺爺早就達到瓶頸階段,現在終於被他領悟出來了。”狩激動的淚水在眼角飛揚,他沒有想到這一刻竟然真的到來了。
遠處綿延的沙丘上,站立着許多前來圍觀的人。然而,更多的人在一座低矮的沙丘腳下,議論紛紛地圍觀什麼。
“那一羣蠢貨,哈哈,我爺爺悟出這招一定虛弱到極點,應該讓他多休息纔對。”狩在距離人羣百米遠的地方,就從馬背躍下,快速地向前跑去。
原野等人也跟着躍下馬,一同跑了過去。
但是,當狩靠近人羣的時候,發現那些古都中有事沒事都喜歡大呼小叫的沙匪們,竟然個個表情凝重,面帶憂傷。見狩靠近,他們紛紛讓開一條道,露出中間黑色的大棺材。
“你們這幫混蛋,我爺爺一定是累壞了,還不趕緊讓開。”狩直接無視了他們臉上的同情與哀傷,笑罵着直奔向那口黑棺材。
“怎麼回事?”甘霖頓時發現情況不對,一把拉過一名圍觀的強盜問道:“怎麼回事?”
“鶴老他……”那名強盜眼帶淚光,搖了搖頭。
“不可能!”拓拔戩怒揮拳頭,猛然躍起,打在那名強盜腦袋上,頓時將其打飛,“蠢貨,在這片大沙漠上,誰能打得過鶴老!”
“拓拔!”甘霖呵斥一聲,繼而快速走向那口棺材。
原野重重地呼吸着,跟在拓拔戩的身後,從身邊的人的表情上,他可以看出來,可怕的事情真的發生了。但是,他們四人都不肯相信,或者說是拒絕相信。
“噗通!”狩在即將靠近棺材的時候摔了一跤,然後在沙地上掙扎幾下才爬起來,依然保持着笑容,聲音卻不禁變了,“媽的,怎麼回事?酒喝多了,腿腳都喝軟了……”
“狩——”一名平時與狩相處不錯的流浪武者,同情地想上前攙扶。
“滾一邊去……”狩突然暴怒,甩開那人的手,踉蹌着走向棺材。
當狩靠近棺材,看到裡面鶴老的屍體的時候,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沒有哭嚎,沒有憤怒,而是像個撒嬌的孩子一樣,無視鶴老屍體上所有傷口與毒斑。
“爺爺?”狩輕聲呼喚着。
然而,當拓拔戩看到棺材裡鶴老的屍體時,卻雙腳一軟,癱坐在沙子上,失聲痛苦起來。
甘霖驚恐地望着鶴老屍體,擡手抹去從眼角流的淚水,難以置信地甩了甩頭,重新望向棺材。不是開玩笑,也不是夢境,凜冽的月光下,漆黑的棺材中,那名慈祥的、總是笑呵呵的卻非常強大的老人,真是死了!
望着鶴老身體上的毒斑,和道道殘破的如黑鎖鏈的墨紋,以及那三個穿透他胸腔的觸目驚心的窟窿,原野緩緩擡起頭,仰望着懸掛在頭頂上的隆穹,淚水無聲地從他冰冷的鐵面具下流出。
“爺爺?”狩依舊輕聲呼喚道。
“狩。”甘霖知道他難以經受這樣的打擊,直接無視了眼前的事實。
“爺爺?”
“狩!”甘霖伸手拍在甘霖的肩膀上,大聲說道:“鶴老他——”
狩突然爆發出一股難以想象的憤怒,猛地起身,一拳打在甘霖的臉,將其打倒在圍觀的人羣,怒吼道:“我爺爺沒死!沒有死!他這麼強大,怎麼可能會死!!!!”
所有圍觀的人全部低下了頭,流出了悲傷的淚水,沒有人反駁狩,也沒有人阻止他的倔強。
“啊!!!!”一聲悽慘的哀嚎衝出人羣,劃破天宇。
被壓制的悲傷終於突破了狩的心理防線,將他推向了絕望的深淵。他站立在人羣之中,仰天哭嚎,徹底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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