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底下,碧光幽然的一片無水空間中,靈煙繚繞的水靈脈旁,有一塊印着玄妙靈紋的白色養魂石,其上坐着一名闊鼻大耳的男童。
那男童雙目微閉,神態祥和,盤腿坐在養魂石上,陷入睡眠狀態。兩把古樸的黑刀,交叉背在他的身後。響亮的鼾聲,從刀中傳了出來。
他就是重生後的大禹,打鼾的便是他刀中的虺倀靈獸。
不遠處,一座小石屋前,一身白袍的江楓,將饕餮神劍放在石桌上,與年邁的蛇婆對坐品茗。
這時,一名穿着風靈聖殿袍衣的真靈級別的靈武者,來到了湖底的守護結界旁,恭敬地彎腰等待着。蛇婆輕輕揮手,守護結界上便出現一道靈門,他身形倏地閃動,出現在江楓身邊。
“拜見掌門,拜見蛇婆大人。”那名靈武者躬身說道。
“何事?”江楓放下茶杯問道。
靈武者急忙從身上掏出一封靈箋,恭敬地交給江楓,道:“這是陛下寫給掌門的靈箋。”
江楓接過靈箋,打開看了兩眼,手指倏地升騰起一縷靈力,靈箋旋即化爲一朵黑紅色的火焰,在空氣中動盪片刻便消失了。
“告訴她,既是一國之君,就必須學會隱忍。我,蛇婆大人,還有大禹前輩都很好,不需要她看望。讓她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到國事上,不要再對這些瑣事上心。”江楓平靜地說道。
“是。”
待那名靈武者走後,蛇婆緩聲說道:“這樣對她太苛刻了吧?你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從小對你依賴慣了。你們上次見面,還是八個月以前,原野拜禹兒爲師的時候。”
“這也沒有辦法。讓她多經歷一些磨練,對她有好處。”江楓無奈地說道:“過陣子我會自親去看她。”
“灑,灑,灑,自從多年前,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風國將來一定是你們江家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蛇婆笑道。
“其實,我對這些權利地位並不上心。”江楓搖了搖頭,說道:“若不是經歷這場劫難,我就將她留在聖地,獨自出去修煉了。可是,如今師父已逝,大禹前輩方纔重生。風國剛被戰火摧殘,百廢待興。除了我,別人不可能震懾得了周邊那幾個國家。只是苦了七妹。”
“我一直搞不明白,你爲何將她送進那苦悶的皇宮之中?”蛇婆問道。
“我的魂魄即將覺醒,到時不免與人間最高層,那些賢靈武者有些接觸,許多事可能都將身不由己。”江楓說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離開這裡,能代替我保護她的人,只有原野。他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如果真讓他在藏月大沙漠上建立國家,他一定會死守那裡,哪也不去。現在趁我們還有能力幫助他,就出手送他一眼清泉,以他的性格來看,需要的時候,他會回贈一條江河。”
“賢靈村可不是個好地方,如果還有別的選擇,你千萬不要去那裡。”蛇婆微微點了點頭,明白了他的意思。這牽扯到了兒女情長,他無非是想讓江舞雲送原野一個人情。一個有責任的男人,回饋女人的恩情時,往往要比她想象中的多得多。
“就算不去賢靈村,我意在成神,將來遲早要離開這裡。”江楓說道。如果讓原野在沙漠上建立一個國家,兩國比鄰,無論對兩國或是對江舞雲,都是一件好事。
“你已經有了神器,怕是也進不了神獄了。”蛇婆說道。
“呵呵,只要魂魄覺醒,自然會有一些隱世的高人找到我,到時一定會有處可去。”江楓笑道:“對了,賢靈村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個我也不清楚。”蛇婆搖了搖頭,說道:“不過,肯定與橙風妖祖有關,自打他進去之後,那裡就不再正常了。”
“可是,爲何青木妖母被殺,他也一點動靜都沒有?”
“或許是受到靈界的神律制約吧。”蛇婆說道:“不過,比起這個,我更擔心紫火。他的心臟一直找不到,不是個好徵兆。你快快覺醒魂魄吧,到時就算他真的復活了,以你的魂力與主宰者的神威,也足以與他抗衡了。”
離開風岄谷之後,原野又去了一趟雪人谷,在那逗留兩日。他非常想念拓拔戩,可是最後一名金黃巨人留下的殘缺的仙域,是他不可能進得去的。當問及拓拔戩何時可以出來的時候,攬陽士總是笑着搖頭,在他看來,拓拔戩越晚出來越好。
失望之餘,有一件事令原野非常欣慰。黑子在兩個月前打破瓶頸,成爲一名實力不俗的真靈武者了。只有十餘年的時間,就能有這樣的修爲,這種修煉速度在原野看來,除了甘霖,他還沒見過有其他任何人比黑子更迅速。不過,甘霖是拜在傳說中的琴帝門下,修煉速度快到常人不敢想象,也是情理中事。
幽暗極寒的雪域下面,悠然動盪的超級雪靈脈的周圍,飄蕩着帶有淡淡蒼涼的琴聲。
甘霖一身雪白的靈袍,盤腿坐在六座無碑墳墓前,晶瑩剔透的鳳凰琴放在他的腿上,被他輕輕彈奏着。一頭幼小的白色靈虎,在他身邊,正調皮地追逐着一隻靈巧的雪靈兔子。
雪域之中,白龍離開去了白水帝國,火廚士被何川請去當清晏國皇帝,杜鵑是必然會跟在何川身邊的。此時,只剩他一人,孤零零地留守在這裡。
隨着原野提着一罈酒走來,無聲地坐到他身邊,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壓在琴絃上,悠揚的琴聲隨之消失。
“你越來越有琴帝前輩的風采了。”原野笑道。
甘霖悵然一笑,鳳凰琴悄然化爲兩縷雪靈,繚繞在他的手上,形成兩隻雪白玄妙的手套。他拿過原野手中的酒罈,抱起來毫不客氣地咕咕喝了幾聲,然後痛快地說道:“現在我耐不了寂寞,只能在這替師父,給幾位師叔伯守三年墓……見到守鶴沒有?”
“他多年前去了千都大陸,可能還得一陣子才能回來。”原野說道。
“拓拔呢?”
原野搖了搖頭,道:“還在裡面,一點出來的徵兆都沒有。”
甘霖不再詢問,放到酒罈,抱過跑到他身邊的幼小的白虎寒靈,輕輕地撫摸着它的白色靈毛,陷入短暫的沉默之中。他從白水帝國回來的時候,得知了所有事情。可是,卻一直找不到琴帝的蹤跡。當他來到這裡時,只發現原本真靈七子的五座墳墓邊上,竟然又多了一座墳墓,是雪晟的,還有就是這頭琴帝的本源靈獸——白虎寒靈,它被獨自留在這裡,是琴帝留給他的最後禮物。
“明天就是火廚前輩登基之日,你真的不去嗎?”原野問道。
“三年之內,我是不會離開這片雪域的。”甘霖搖了搖頭說道。
“好吧。”原野說道。
“有沒有發現師父的蹤跡?”甘霖問道。他已經不抱着琴帝還能活下來的奢望,只想能尋到他的一絲音訊,哪怕是屍首都行。
“沒有。”原野說道:“琴帝前輩或許真的不想讓我們找到他。”
“其實師父這一生,已經做的足夠好了。”甘霖失神地說道。
又是一陣沉默。
良久,甘霖纔開口說道:“小仙公主現在無法離開白水帝國,但是她特別想念你,如果有可能,你去白水帝國見她一面吧。”
“小仙?”原野微微一驚,然後略帶愧疚地說道:“她也十八九歲了,還記得小時候那些事?”
“感情是個很難說清的東西。”甘霖說道:“那時她雖然很小,卻與你有一段短暫且快樂的回憶。只要她身邊不出現令她很開心的事,就很難將你忘記。而且,白水古國的皇宮,是個很枯燥乏味的地方,越是這樣她就越懷念在人間的時光。”
“再過幾年,靛金帝國的皇子就要迎娶她了吧?”原野說道:“等她嫁人生子之後,應該就會把我忘記了。”
“以她的性格來看,只要她不喜歡,就算以死逼迫,她都不會乖乖嫁人的。”甘霖說道。
“可是,我心中只能放下一個人。”原野說道。
“你不覺得我們虧欠她很多嗎?”甘霖臉上出現一抹慍色,道:“多年前她救過你不說,爲了幫你,白龍前輩和她被軟禁在古靈域中,永遠都不允回到人間。她每天都在想你,而你心中卻連一點空間都沒留給她?”
原野沒有說話。
“當初,我與師姐被她帶到白水帝國去,她見我救師心切,不惜爲我偷了白水古國皇宮密室中的最後一顆雪靈仙丹,助我晉升到至靈境界。我們能得到她的恩惠,其實都是因爲你。”甘霖感嘆道。能令他從真靈之境,晉升爲至靈,也只有白水古國這種仙級靈丹才能做到了。
“雖然我們現在的修爲,比起多年前,強大了不知多少倍。但是,白水帝國,我們依然惹不起。”原野無奈地說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去見她一面?”
原野沉默一會,點了點頭。
甘霖微微一笑,道:“接下來,你想去哪?”“先把妖骨卷軸送回去,然後去參加火廚前輩的登基大典,過陣子還會回到這裡來,你一個人在這裡枯守三年多無趣。”原野站了起來,笑道:“等我們四兄弟聚齊,就可以動手實現當年的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