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委婉地拍打着沙灘,輕風吹拂着江芯天青色的羣擺,她將額頭上的一綹秀髮撩到耳後,露出眉宇間的那顆隱約在美人痣。【首發】
這寧靜的黃昏,因天穹上陡然撕裂一條裂縫,而帶來了一絲惶惶不安。
她無聲地遙望着,遠處那墜落下去的黑色身影,與無頭屍體,臉上掠過一抹驚慌。這座島嶼周圍有火魔的封印陣,一旦有危險臨近,便會自然開啓。可是,此時島嶼周圍卻一切正常,沒有什麼異象,天穹上的裂縫很快就癒合了,黃昏也逐漸恢復祥和。
徐徐的海風吹拂着,海面上的堆積的白雲逐漸散去,顯露出一派初顯的星辰,以及一抹新月。
江芯收回目光,轉身走向前方細白的沙灘,一隻巴掌大小的蠍尾螃蟹,正在沙灘上挖掘巢穴。她旋即撿着一根遺落在沙灘上的樹枝,快步走過去,用樹枝壓住蠍尾螃蟹的尾巴,然後靈巧地掏出一條布帶,乾淨利落地將螃蟹捆綁好,把它提起來,臉上浮現起一抹微笑,露出銀白色的貝齒,道:“你就是我今天的晚餐。”
這裡雖然美麗、安靜、祥和,可是她的記憶,依然停留在人界,在一百年多年前。
第一次遇見原野的爹時,她才十八歲,心智如尋常的小家族小姐一樣,本來也看不起奴隸。可是,一個偶遇,令讓轉變的態度。她的美麗與善良,卻打動了周圍的所有人,令那些前來提親的人,幾乎踏破門檻。
…………
一百多年前。
藏月沙漠以東,水國西邊陲,有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城,
城中,江家算是一個頗有名氣的小家族,擁有族人幾十,僕人、奴隸近百。
這時,江家即將迎來有史以來最爲尊貴的提親者,令江家陷入了驚喜的慌亂中。
“我的姑奶奶啊。”一位中年婦人,急匆匆地跑進江芯的閨房,發現她還穿着一件睡袍,坐在梳妝鏡前發呆,便焦急地催促道:“老爺已到城門口去迎接阡大老爺了,你怎麼還是這副邋遢的樣子?”
“我不想見那個老金豬。”江芯氣呼呼地說道:“這輩子,我只會嫁給靈子。”
“好閨女,靈子那種級別的大人物,能看得上我們這小門小戶的?”婦人是江芯的奶媽,在江家頗有地位,邊拿起象牙梳子給她梳髮,邊好聲說道:“阡大老爺,可是風國的頂級富商,他能看上你,已是我們江家天大的福分了。雖然,他胖了點,但也才四十餘歲,能搭上他這條大船,以後就是我們城主見到我家老爺,都要恭敬三分。”
“我不要嫁給那個又老、又醜、又胖的傢伙,他家就是坐擁金山,我都不要!”江芯倔強地說道:“就算沒有靈子,那麼多提親的,隨便找個一個都比他強。”
“那麼多提親者加起來,都沒有阡大老爺一個小手指頭粗。”婦人說道:“況且,這事豈是你一個姑娘家能做得了主的?”
“反正我就是不見!”江芯固執地說道,急得淚水在眼中直打轉。
然而,她雖然固執,卻還是架不住家人的軟磨硬泡,最終被強迫着梳妝,然後走出了閨房。
此時,正值寒風凜冽的隆冬,外面飄飛着細碎的雪花。江家附院中,有十幾名赤膊的沙奴正在修繕江氏祠堂。寒風呼嘯,滴水成冰,他們卻光着膀子,汗流浹背。
江芯穿着一件白狐秀袍,圍着一條黑羽披肩,與流瀉的秀髮相得益彰。她眼圈微紅,面色因塗了一點胭脂,而顯得紅潤。她在長兄與奶媽的帶領下,極不情願地前往迎客廳。恰好,在她經過附院月門時,看見了那羣奴隸。
“嘿呦,你們的美酒,是我們的沙漠,藏月喲,埋藏着我們輝煌的傳說,嘿呦,我們的傳說,比美酒更醉人喲……”
突然,一陣蒼涼、悠長的哼唱聲傳來,聲音中隱藏着悲壯以及渴望,是古沙國的滅亡後,奴隸們經常哼唱的一首歌。
江芯不由轉過臉,看見正在被修繕的祠堂前,有一株古梅樹,其上捆綁着一名壯年奴隸。他渾身佈滿了血淋淋鞭跡,流出的血已然結冰。而他,也被凍得迷糊了,卻反覆哼唱着。
一直以來,她如許多人一樣,看不起奴隸,覺得他們天生就是幹苦活的,地位不能和正常人比。可是,此刻她卻停下了腳步,伸手指着那個奴隸,道:“他犯了什麼錯?”
“那是一個刺頭。”江芯的大兄說道:“屢次偷管家的酒喝,終於被逮到了。”
江芯並非一定要過去,只是,她極不想去前廳。於是,她在奶孃與大兄的好奇目光中,擡步走進了附院。這一步,直接改變了她的命運。然而,即便如此,她每每回憶起來,都無怨無悔。
“一羣奴隸有什麼可看的?”她的大兄嘀咕道,可還是跟上了她的腳步。
見江芯與江家大公子進來,所有奴隸皆放棄手中的活,卑微地跪在地上。只有,那名被捆綁的奴隸,依然哼唱着。
江芯擡步走到古梅樹前,這是她第一次仔細地打量一名奴隸。他長着微圈的頭髮,皮膚黝黑,褐黃色的眼睛,五官在奴隸中算得上標誌,目光有點渙散,二十餘歲的光景。
在嗅道一縷清香之後,歌聲停止了,奴隸用一種吃驚地眼神,看着眼前這位猶如雪中誕生的仙子。
“你冷嗎?”江芯問道。
“我也是人,怎麼會不冷?”奴隸用沙啞的聲音回答道。
“把頭低下!”江芯的大兄怒道:“我妹妹是你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能正視的?”
那名奴隸旋即低下頭。
“你叫什麼名字?”江芯問道。
“奴隸能有什麼名字?”奶孃催促道:“快走吧,阡大老爺馬上就來了。”
“你怎麼不說話?”江芯問道。
這時,一名長着三角眼的老管家,走了過來,恭敬地說道:“小姐,這個奴隸是個倔驢,只要不拿他當人看,他就對你不理不目標睬。請您到前廳去吧,我好好收拾他。”
江芯見這奴隸不開口,心中產生一抹不悅,便轉身離開。
可是,當她走到附院門前時,那名奴隸卻再一次開口,道:“小姐有仙人之貌,卻要嫁給一頭老金豬,可惜了!”
他的話令江芯猛地心顫,淚水險些落了下來。
繼而,她身後是老管家的辱罵、憤怒的抽鞭聲,以及那奴隸撕心裂肺的痛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