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一聲尖叫劃破長空,百里珊面目猙獰,不敢置信的狠狠瞪着嘟嘟,怨毒的目光裡幾乎能射出芒刺來。
她咬着牙,這輩子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如此丟人,竟栽在一個三歲小孩的手裡。
她雖然不是百里家的嫡女,平日裡卻也頗得侯爺的喜愛,是以性子便肆無忌憚了些。
但她萬萬沒想到,百里長歌這個天生命裡帶煞的女人剛一回府帶了個孩子不說,還讓這個孩子損了她的顏面。
自己雖然是個庶女,卻也從小養尊處優,何時受過此等奇恥大辱!
百里珊想越覺得生氣,頓時怒火中燒,揚起手掌,一個巴掌就朝着嘟嘟甩下來。
與此同時,百里長歌身影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到嘟嘟旁邊,在百里珊的巴掌即將落下的瞬間抱起嘟嘟閃到一旁。
侯府西院設有專門供兵士訓練的演武場,百里珊時不時會去與士兵們一起訓練,因而有些身手,剛纔這一巴掌,手勁極大,可以想象若是真落在嘟嘟臉上,他恐怕連小命都保不住。
可現在,這一巴掌落空了。
百里珊大掌揮過虛空,一個不穩,連帶着身子往下一傾,頓時摔了個狗啃泥。
百里若嵐這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聽說今日爹爹邀請了晉王來府中做客,現在發生這種事,而且還是當着她的面發生的事,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說不定待會兒爹爹還給她定個管教妹妹無方的罪名。
那她拿捏好了與晉王邂逅的種種豈不是得泡湯?
“你們還站着做什麼?”百里若嵐本想彎下身去撫百里珊,手伸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麼,又縮了回來,對着旁邊的婢女呵斥道:“還不快把三小姐扶回房間沐浴更衣!”
“是。”百里珊的婢女唯唯諾諾,不多時便把她帶了下去。
“大姐,你看這……”目送百里珊回去,百里若嵐這才望着百里長歌,一雙瑩瑩剪水眸將怒意掩蓋得極好,聲音亦柔和得恰到好處。
“三歲稚子,無心之舉而已,三妹妹向來大度,定是不會與他計較的。”百里長歌淡淡應聲,一邊幫忙把嘟嘟的褲子給提起來。
三小姐百里珊的潑辣跋扈性子是出了名的,百里長歌此時竟將她捧爲識大體的淑女,自己若是在這個時候不顧其他,追究到底,定會讓外人笑話她這個以品貌出名的侯府二小姐錙銖必較。
百里若嵐吃了個啞巴虧,只得附和着百里長歌點頭道:“大姐說得是。”
嘴上如此說,心裡卻在盤算着待會兒去了花廳,如何在各房夫人面前揭開百里長歌忤逆聖旨,未婚生子的滔天大罪。
今日的花廳尤爲熱鬧,果真不出百里長歌所料,已經有人提前跟大夫人李香蘭打過小報告,連一向不出門的三夫人文氏都帶着傻兒子來了,只怕此時此刻她未婚生子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
百里長歌翹了翹脣,勾出涼薄的弧度。
且不說她與嘟嘟纔剛認識,就算是她真的在百草谷與人珠胎暗結,生下孩子,今次回府違逆了聖旨,侯府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想辦法把這件事解決麼?
抄家大罪頂在頭上,這些婦人竟然還有心思想着如何整治她。
果真是目光短淺。
百里長歌有些擔憂,武定侯府照着這個勢頭髮展下去,只怕到最後會落得個支離破碎的下場。
進花廳前,嘟嘟被福叔拿糖人哄了去。
百里長歌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皺褶,這才緩緩擡步進門。
大夫人李香蘭端坐在紅木椅上,蔥白的手指端着婢女添來的茶水,眼皮也不曾掀一下,淡淡道:“是長歌回來了麼?”
稍稍掠脣,百里長歌眸中寒意更甚,明明知道她今日回府刻意讓人關了大門,李香蘭這個時候竟還問出這種話,果真是裝得一副當家夫人的好氣派。
“長歌見過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微微福身,百里長歌恭恭敬敬行禮。
李香蘭喝茶的動作一頓,眉頭輕蹙了一下。
百里長歌是嫡女,按照規矩,她只需跟大夫人行禮即可,其他兩位是不必的,可她剛纔同時給三位夫人請安,若不是自降身份,就是將三位夫人一視同仁。
李香蘭眸子一眯,她纔是這個家的當家夫人,向來最忌諱別人把自己和另外那兩個女人相提並論。
“十年沒見,倒長成大姑娘了。”
李香蘭還算有些眼見,知道不能在那兩房面前失了面子,於是壓下怒火,勉勵攢出笑容,柔和地看着百里長歌,那眼神,彷彿百里長歌就是她的親生女兒。
“多謝大夫人誇讚。”百里長歌輕輕頷首。
“你過來,讓我看看泡茶的功夫可有提升?”李香蘭衝她招招手,臉上堆着和煦的笑。
百里長歌心中明白這是李香蘭想借她敬茶來彰顯當家夫人的身份。
“是。”輕輕應聲,她緩緩挪動步子。
二夫人尤氏和三夫人文氏看着百里長歌的樣子,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豔。
夕陽斜掛,透過紗窗,在女子濃密纖長的睫毛上投下星光點點,薄暮微黃,似綃紗籠住她的身形,淺藍裙襬隨着優雅的步伐迤邐開清雅如流水的弧度。
女子淡然的面容,如同沉澱了幾世滄桑,雍容之外更多了脫俗之感。
這真的是十年前狼狽出府的嫡小姐百里長歌?!
尤氏和文氏雖驚訝,卻也不敢多話,只能來回打眼神官司。
百里長歌泡了茶,遞給李香蘭。
李香蘭卻似沒看見一般遲遲不接過,望着百里長歌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冷意,“我聽下人們說你帶了個孩子回來?”
“是。”百里長歌毫不避諱地應了。
尤氏臉上擠出幾分嘲弄來,“喲,大小姐這十年可真沒辜負侯爺的期望,怎麼,這是準備攜子回孃家了?”
“二夫人這話可說錯了。”百里長歌譏諷道:“我娘並不在這府中。”
“那是。”尤氏向來是個嘴毒的,此番與百里長歌槓上,自然不肯輕易罷手,“前侯夫人命薄,經不起你幾番折騰,年紀輕輕地就去了。哦……對了,前侯夫人葬在什麼地方來着?”
尤氏轉眸笑意盈盈看着文氏,那樣子彷彿真的把百里長歌生母的墓穴給忘了一樣。
文氏垂下眼眸,輕笑道:“姐姐許是忘記了,前些日子正是前侯夫人的祭日,侯爺還領着下人們去祭拜過呢!”
“是麼?”尤氏恍然大悟,卻又暗自瞪了文氏一眼。
“行了!”李香蘭一看尤氏又想拉文氏進來攪混水,立即怒喝一聲,“你們愛怎麼鬥去自個兒的院子鬥,這大廳是用來議事的地方,豈是你這兩個婦人能隨意言語的!”
“長歌,那個孩子是誰的?”李香蘭面色冷肅下來。
“我若說不知道,大夫人可信?”
百里長歌退到一旁,聲音平靜。
睨她一眼,李香蘭沒說話,但一個眼神足以說明一切。
“哎喲喲,這可了不得。”尤氏逮住機會立即見縫插針,“大小姐您可是大梁的準皇長孫妃,做出這樣見不得人的事,可是要連累侯府的,你嫌命長,我們可還沒活夠呢!”
“把那個孩子帶進來!”李香蘭沉吟片刻,對旁邊的婢女揮手。
不多時,嘴裡叼着炒米糖的嘟嘟大搖大擺踏進來,也不顧在場所有人,直接將右手中握着的大把炒米糖遞到百里長歌面前,聲音甜脆,“孃親,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