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九晞根本沒想到陸湛聲會出現，毫無準備，有些窘迫，簡單打了招呼後，“我去廚房看一下。”
她洗了手，從盛寧手中接過刀，“嫂子，我幫你切西瓜。”
“好。”盛寧也沒跟她客氣。
只有在廚房的季驍看着自家妹妹，按着西瓜，手起刀落。
“咔嚓——”
西瓜被一切兩半，乾淨利落。
“小九，要不我來切吧。”季驍咳嗽着。。
“沒事，我想切西瓜。”
“你別弄得一手的西瓜汁。”
“沒關係，天熱，想切瓜泄火。”
“……”
季驍覺得廚房裡充滿了殺氣，端着切好的西瓜就出來了。
季森硯從自己的房間拿了許多玩具出來顯擺，還將幼兒園老師發的小紅花取出，和三人炫耀。
“這都是老師獎勵你的？你可真棒。”
陸時淵本就極有耐心，有了孩子後，就更是如此。
季森硯原本有些怕他，但這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膽子也就大了，拉着陸時淵等人去參觀，“叔叔，我帶你去看看我養的小魚。”
這是他從地攤上撈的兩尾小紅魚，放在透明魚缸內。
季驍家住在頂樓，有兩層樓。
他買了上下兩層，原本都是獨立的樓層。
因爲中間有部分不涉及主體牆和承重樑，告知物業，得到允許後將上下樓層打通，弄了個樓梯，變成了二層小樓。
空間很大，原本是想接父母過來住, 只是季沛民夫妻倆不適應住商品房, 只是偶爾來小住，很大一部分房間都是空的。
他們家平時有阿姨照顧季森硯，幫忙做飯，今天請客, 所以阿姨沒來。
“你們隨便看, 我去幫忙做飯。”季驍說着進了廚房。
看到殺氣騰騰的妹妹，把她推出了廚房, “你去陪陪客人, 這裡我來。”
季九晞洗了手走出廚房，就去尋找幾人, 卻只看到季森硯正在各個房間亂竄，“叔叔們呢？”
“我們在玩捉迷藏！”
“……”
陸家這三兄弟, 怎麼肯陪他玩什麼捉迷藏啊。
估計是不好意思拒絕, 怕打擊孩子的熱情。
“姑姑, 你也快去躲起來，我數到一百後, 我就去抓你了。”
“森森, 姑姑很累, 我想……”
“你快點藏啊，我不會看的！”季森硯說着, 直接跑到沙發邊。
一頭扎進沙發上的抱枕裡，雙手蒙着眼, 撅着小屁股，開始倒數，“100、99……”
季九晞沒法子，只能去找地方躲藏。
她還抽空去洗了個臉。
她對這裡太熟, 自然知道什麼地方容易藏人, 洗了臉，才慢悠悠得上了二樓, 此時季森硯已經倒數到20。
季九晞找到一間空置的客臥，走到一個大衣櫃前。
對開門衣櫥，她伸手，把門拉開——
猝不及防, 四目對視。
季九晞根本沒想到這裡陸湛聲也躲在這裡。
“我……”季九晞乾笑兩聲, “我去其他地方躲。”
話音剛落，兩人就聽到噠噠噠得上樓聲，顯然是季森硯來了。
她手指剛碰到櫃門，準備將其關上, 就被人一把握住。
她剛洗了手，手心手背都是涼的，可他的手卻很熱，猝然握住，就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她心上輕輕蟄了下……
心臟狠狠跳動。
下一秒，
整個身子被一股大力扯動，人被拽進了衣櫥中。
隨着櫃門被關上，整個空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兩扇門中間的縫隙滲進入一縷光。
一米陽光，在兩人中間。
衣櫥雖大，可容納兩個成年人，卻難免有些擁擠。
身子緊挨着……
尺寸之間，親密無嫌隙。
這個季節，兩人衣服都穿得很單薄，就這麼挨着靠着，可以清晰感覺到彼此身體的溫度。
季家開的是中央空調，所有房間都很涼快，只是衣櫥裡是個密封空間，裡面的一絲涼意，逐漸被兩人的體溫所消融。
只剩下燥熱，還有衣櫥特有的木質香味。
季九晞的手仍被他攥着，整個人都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
“你們都藏好了吧，我來啦——”
季森硯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噠噠小跑着，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季九晞的心上。
她本就不想陪小侄子玩這個遊戲，想找衣櫃躲藏，也知道這地方容易被找到, 這要是被小侄子看到自己和陸湛聲躲在這裡……
他那張小嘴, 再叭叭得跟哥哥一說。
這像什麼話啊。
所以隨着季森硯的腳步靠近，季九晞就有些待不住了，她甚至想出去。
“陸……”
她剛要開口，嘴就陸湛聲用另一隻手捂住了。
“噓——”
他俯身低頭的瞬間, 縫隙中的那一米陽光剛好落在他臉上，季九晞可以清晰看到陽光跳躍處，他細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以及……
削薄的脣。
她瞳孔微微放大，兩人呼吸糾纏着，她後側就是櫃體內側的木板，根本無路可退。
只能任由着他呼吸侵襲而來——
氣息熱切，似乎比夏日的風還燒人。
在她皮膚上融出一點小口子。
那股風颳到她的心裡，在她心上掀起一陣陣熱風。
“別亂動，會被發現的。”
他說話時，字句吞吐間，那灼人的氣息濺落在她臉上，耳側，燙得耳朵發熱，那種感覺，就好像被一股溫熱裹着……
季九晞心頭一跳，身子酥軟了一半。
真的太近了。
嘴被捂着，明明可以呼吸，她卻有種無法喘息的感覺，以至於臉都被憋紅了。
“嘭——”客臥的門被打開，季森硯進來了。
一瞬間，
季九晞的心都懸了起來。
“好啦，別躲了，我都看到你啦！”季森硯笑得很嘚瑟。
季森硯的腳步聲，好像化爲密集的鼓點，在她耳邊鼓譟着。
心亂如麻，心跳快得要破錶。
季九晞都要嚇瘋了，這種感覺，怎麼形容……
簡直，
像是在偷情。
雖然這描述不太準確，可她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偏生嘴巴被捂着，一隻手還被人抓着，根本無法動彈，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呼吸也越發急促。
灼燙的呼吸，燙着陸湛聲的手背。
而他的眼底越發幽邃，只是此時，季九晞卻無暇關注他，專心聽着腳步聲。
伴隨着“嘩啦——”窗簾被打開的聲音，季森硯笑得格外放肆，“陸叔叔，我找到你啦！”
“你怎麼這麼厲害啊。”
這聲音……
是陸時淵！
所以，他也躲在這個房間？
季九晞腦子都要炸了。
看向對面的人，眼底滿是狐疑。
“我看到你的腳了。”季森硯笑得嘚瑟，“捉迷藏，我可沒輸過。”
“是嗎？其他人都找到了嗎？”
“還沒。”
“你這麼厲害，叔叔一定要獎勵你，改天你去叔叔家玩，叔叔請你吃好吃的。”
陸時淵說着，將季森硯一把抱了起來，餘光瞥了眼不遠處的櫃子。
他都快憋死了。
陸時淵原本纔是躲在衣櫃裡的人，本就是陪孩子玩，因爲衣櫃裡面是空的，空間也足夠大，還是客臥，房間內沒什麼東西。
季家的其他地方，他們也不便翻找或者躲藏。
結果陸湛聲也來了。
直接說：“你去其他地方躲。”
陸時淵深吸一口氣，“哥，你另找別處吧。”
陸湛聲也不說話，就這麼盯着他看。
陸時淵沒法子，又找不到其他地方，就把衣櫥留給了他，自己則躲到了窗簾後面。
後來，
季九晞來了。
他就眼睜睜看着自家大哥把一個小姑娘拽了進去，關上了櫃門。
那一瞬間，他這心裡，百感交集。
說出是什麼滋味。
尤其是想到前幾日爺爺還在家裡感慨，說大哥一心工作，怕是根本不會談戀愛，還替他各種操心。
此時看來，
大哥這操作，真是騷的無人可比。
這可是在季驍家裡啊。
就這麼明目張膽嗎？
季森硯想着，這個房間裡已經抓到了一個人，應該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躲在這裡，小孩子的想法總是很簡單，便任由陸時淵抱着自己出去了。
隨着門被關上，陸湛聲捂住她的手鬆開，季九晞才急急喘了口氣。
“怎麼？玩個捉迷藏，這麼緊張？”
陸湛聲在笑，聲音壓得特別低，近在耳畔。
好像在她耳邊點了火……
烈火澆燒，渾身酥麻。
“不是因爲這個。”這遊戲季九晞常陪着小侄子玩，哪裡會緊張。
“不是？”
陸湛聲似乎靠得更近了些，而此時櫃子裡的陽光逐漸微弱，整個空間，好似要被黑暗徹底吞沒，就好似她此時……
要被他的氣息徹底吞沒一樣。
“那你緊張……是因爲我？”
密閉空間裡，兩人呼吸糾纏着，就好似在耳鬢廝磨般。
“小九。”他的呢喃，就在耳邊。
“嗯？”
季九晞低低應着，不敢太大聲。
“你對我，不是毫無感覺。”
“……”
季九晞覺得自己要瘋了。
這男人又要幹嘛？
她根本摸不清他的路數，冷不丁就會冒出一句特別撩人的話，她根本招架不住。
“我剛纔好像聽到你的心跳聲了。”
夕陽的一米微光，逐漸變成了昏沉的橘紅色，落進櫃子裡，像是躍動的一絲小火苗，燒在了季九晞的心上。
“小九……”
季九晞感覺他靠得更近了，呼吸落在臉上，均勻而又節奏。
一下一下……
熱的人心底發慌。
因爲他說：
“小九，別讓我等太久，嗯？”
他的尾音，像是帶着鉤子，撩的人心頭髮顫。
四目對視……
櫃子內，微光如火，曖意瘋長。
——
直至外面傳來腳步聲，門被打開了，有人輕叩櫃門：
“二位，吃飯了。”
是陸時淵的聲音。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陸湛聲說道。
陸時淵無語，季森硯因爲排除了這個房間，實在找不到這兩人，加上季驍和盛寧已經做好了飯菜，他便直接上樓請二位出來。
結果，
還讓他出去等。
陸時淵沒法子，只能走出客臥。
“我先出去，你整理一下再出來。”陸湛聲說着，推開了櫃門，走了出去，離開前，還扭頭看了她一眼，“時淵那邊你不用擔心。”
“嗯？”季九晞一愣。
“他早就知道我喜歡你。”
“……”
一瞬間的冷氣襲來，季九晞才覺得身上熱得很。
比剛纔騎車過來時，更熱！
後背似乎出了不少汗，臉上也熱烘烘的，待陸湛聲離開後，她才伸手拍了拍滾燙的臉。
季九晞啊，
你怎麼這麼不禁撩。
他不就是個騷氣的老古董嗎？你害羞個什麼勁兒啊。
陸湛聲走出房間，示意陸時淵跟自己先下樓。
“不需要等她？”陸時淵挑眉。
“她應該還需要一點時間。”
“你都對她做了什麼？”
陸湛聲只挑眉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說：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
季九晞是最後纔出現在餐桌上的，她又去抄水洗了把臉，季森硯問她躲在哪裡，她只笑了笑，“這是秘密。”
“哼——”季森硯很不開心，因爲四個人躲藏，他卻只找到兩個，“下次玩，我肯定能把你們全部都抓住。”
“好，下次姑姑再陪你玩，你先吃個鴨腿。”
桌上擺了烤鴨，季九晞夾了個鴨腿給他，小傢伙也確實餓了，啃着鴨腿，也就沒再問她究竟躲在何處。
“喝點酒，好不好？難得在我們家聚。”季驍笑道。
這年頭，請客吃飯，許多人都不願在家裡宴請，一則做飯麻煩，二來難免雜亂，多數都會選擇去外面的餐館，能到家裡吃飯的，那都是關係很好的。
“我去拿酒。”盛寧說着從酒櫃裡取了一瓶白酒和紅酒。
“實在抱歉，我晚上回去還得照顧妻子和孩子，實在不方便喝酒。”陸時淵婉言拒絕。
“我剛出院，醫生說不能喝酒。”
秦縱說着，還看了眼自家堂哥。
他是想喝酒的，奈何他體檢時有指標不太正常，近期飲食也是清淡爲主，自然更不可能讓他喝酒。
“既然如此，湛聲，你可不能不喝。”季驍說道，“他們都不喝，你總得陪我喝兩杯吧。”
“好。”陸湛聲點頭同意。
“小九，那我們喝點紅酒。”盛寧取了高腳杯，給季九晞倒了點紅酒。
一點而已，不會醉。
“媽媽，我也想喝酒。”季森硯啃着鴨腿，還拿着杯子要酒喝。
“你一個小孩子，喝什麼酒，我去給你拿果汁。”
季九晞覺得，喝點酒，應該能讓自己心情平靜些……
只是紅酒入了口。
居然有些燒心。
渾身就更熱了。
尤其是席間偶爾和陸湛聲目光對視，就更覺得緊張。
滿腦子全都是他之前說過的話：
【別讓我等太久】
她不敢看陸湛聲，故意轉移視線，就盯着他身旁的秦縱看。
秦縱無語：
什麼玩意兒？
她爲什麼也一直盯着自己看。
陸時淵觀察着餐桌上的所有人，除了季森硯年紀小，沒心沒肺的，其他人，似乎都各懷鬼胎，心思各異。
他原本聽說自己只是順帶被邀請的，他還不想來，如今看來……
這頓飯，倒是挺有意思的。
“陸醫生，一直都沒時間好好感謝你，謝謝你在雪原上對小九的照顧，這杯酒我敬你。”季驍笑着端起酒杯。
“您客氣了，她原本就是被我牽連的，應該我給她說聲對不起。”
其實這事兒誰被誰牽連，還真不好說，因爲何耀早就盯上了季九晞。
**
這邊，衆人談笑風生，把酒言歡。
小區外面的兩個狗仔已經快待不住了。
“啪——”一巴掌拍在自己胳膊上，“臥槽，燕京城還有這麼大隻的蚊子嗎？”
“我都快被蚊子給咬死了，這秦縱怎麼還不出來？”
“你說他今晚會不會不出來啊？留下過夜。”
“那也得等啊。”
“這天能把人熱死，聽說今年氣溫比往年都高，你看我這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同伴偏頭看了他一眼，“你多久沒換衣服了？”
“從去醫院蹲守開始，就沒換過。”
“難怪一股子餿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