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的一句話瞬間讓高宇從失去父親的悲痛中清醒過來,他扯着嗓子喊道:“賠錢,你們治死了我爸就得賠錢,不賠錢我們就去找媒體,去找律師,我讓你們醫院開不下去。”
高翔聽到三十萬這個數字的時候也心動了,但他到底有點良知,知道父親的死怪只能怪自己幾個人,根本就怪不到醫生的頭上,所以他到是沒跟着起鬨。
周圍圍觀的人此時是議論紛紛,在老百姓眼裡醫院永遠是強勢羣體,而患者家屬則是弱勢羣體,他們自然而言的同情弱勢、譴責強勢,至於到底誰對誰錯他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現在就是同情高麗這些人,鄙夷蘇弘文這些高高在上的醫生。
蘇弘文看着高麗道:“還是那句話你們認爲我們的搶救有錯可以封存病歷,視頻也給你們,你們可以拿着這些東西去起訴我們,我們有專門的律師,會奉陪到底,錢是肯定不會賠的,如果你們在鬧,我就讓保安把你們請出去。”
其他華夏醫院面對患者家屬的鬧事,不管醫生有沒有過錯都是息事寧人的態度,就像今天這事估計肯定是讓醫生認錯,然後象徵性的陪點錢也就得了,但正是醫院這種息事寧人的態度才助長了那些別有用心的患者家屬的氣焰,讓他們感覺有事沒事鬧一下就來錢,於是最近幾年家屬鬧事的事時有發生。
但蘇弘文卻不是個肯息事寧人的人,如果真的是醫生這邊有錯他絕對不會袒護。但要是家屬無理取鬧他也絕對不會姑息,就像他說的那樣醫院有律師,想打官司奉陪到底,一句話一分錢不賠。
面對強勢的蘇弘文高麗有點心虛,她以爲蘇弘文會跟其他醫院的醫生一樣會忍氣吞聲,會低頭認錯,也會賠點錢,可誰想他卻一點不服軟,想到這高麗有點退卻的意思,但一想事情已經這樣了。沒準蘇弘文也是虛張聲勢。自己強硬一點他或許就變成了紙老虎。
“行啊,打官司就打官司,我們先找媒體,一定要討個說話。”高麗聲音提高了好幾分。她在用這種方式爲自己鼓勁。
蘇弘文扭頭對劉宏盛道:“劉主任封存患者病歷。然後讓保衛科把剛纔搶救的視頻送過來。通知醫務科讓他們把律師喊來。”
劉宏盛有些爲難的小聲道:“蘇院長這麼做不好吧?”
蘇弘文冷笑一聲道:“沒什麼不好的,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我們既然沒錯爲什麼要息事寧人對他們低頭?按照我說的做,出了什麼事我擔着,對了,不用他們通知媒體,我們通知。”
蘇弘文不是傻子,他可不想讓那些記者在同情家屬的情況下按照他們的說辭發一些不負責的報道誤導言論,他要搶佔道德制高點,讓所有人都看看這件事到底是誰錯了。
高麗沒想到蘇弘文是真打算跟他們死磕到底,她有些慌,但還是表現出一副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憤怒樣子,怒視着蘇弘文冷哼一聲道:“好啊,你們把媒體請來吧,我還就不信你們能顛倒黑白,你們害死我……”
後邊“爸”字高麗沒說出來,因爲老太太給了她一個大大的耳光,老太太氣得臉都白了,急促的喘着粗氣,伸手點着她這三個兒女。
高麗捂着臉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她都五十的人了,這麼大歲數了自己的母親竟然還打她耳光。
老太太眼睛瞪得圓圓,一邊伸出手指點着高麗他們三個人一邊道:“我怎麼生出你們這三個畜生不如的玩意?高翔、高麗、高宇你們算人嗎?那是你們的父親啊!”
說到這老太太紅了眼眶淚水落了下來,但她也不擦繼續冷聲道:“他一輩子省吃儉用把你們拉扯大,有好吃的先緊着你們,有點錢就想着給你們買上一身衣服,可他自己卻是捨不得吃捨不得穿,他這麼做爲的是什麼?還不就是爲了讓你們能過得好點,你們長大了,他不圖你們什麼,就想你們能過好日子,就想你們能多回來看看他。”
老太太越說眼淚落的越快,但她就是不擦眼淚繼續訴說着:“可你們那?一個個忙,忙,整天看不到人,他嘴上不說想你們,可心裡卻時時刻刻都惦記着你們,就因爲你們是他的兒子、女兒,他老了怕你們嫌棄也不大敢給你們打電話,沒事就看你們小時候的照片,他想你們啊。”
老太太說的話有些嘮叨,有些絮叨,但每一個字中都充斥着濃濃的舔犢之情,還有無盡的失望。
聽到他的話莊瑩紅了眼眶落下兩滴淚水,她突然很想自己的父親,張清夢幾個護士也是如此,蘇弘文也在思念着那個把自己拉扯大的父親。
老太太終於擦了一把老淚,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繼續道:“他今天病了,剛纔小蘇大夫把他救了回來,我進去看他的時候他竟然很高興,你們知道爲什麼嘛?因爲他知道他這一病你們三個肯定會來看他,他真的太想見你們了,你們是來了,可來了就在那吵啊吵,爲了他的住院費吵,爲了他的手術費吵,你們都是他的兒子、女兒這錢誰出不行那?他是你們的爸爸啊,你們在外邊吵,我知道他聽得到,他有多難受你們知道嗎?兒子來了,女兒也來了,進去看他一眼不跟他多說說話,反而在外邊因爲誰出多少錢的事吵,他得多寒心啊。”
劉宏盛這些醫生都仰起頭看着天花板,老太太的話讓他們心裡很難受,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眶,他們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哭了,只能仰起頭不讓其他人看到。
“他現在走了,帶着委屈、帶着不捨走了,去了那頭,他是被你們三個不孝子害死的,如果你們不吵架早早的簽字給他治療他也不會走,但我知道老頭子不會怪你們三個,知道爲什麼嗎?就因爲他是你們的父親,父親啊!我想他現在還是對你們放心不下,還是想你們,你們這會應該多去陪陪他,看看他,以後就在也看不到了。”老太太此時早已經是淚流滿面,她心裡的苦沒人能體會到。
“可你們非但不去看他反而在這鬧,你們對得起他嗎?你們想讓他死了都閉不上眼嗎?剛纔要不是小蘇大夫他就死了,都等不到你們來啊,這些大夫救了他,你們非但不感恩,反而跑來鬧事,錢、錢、錢,錢就真的那麼重要嗎?他沒死你們因爲錢的事吵,他死了你們還因爲錢跟這些大夫吵,你們的良心都讓狗吃了嗎?你們還是人不是人?”老太太語氣越發的嚴厲了,但其中摻雜的悲傷與失望讓每個人心裡發酸、眼睛發酸。
老太太緩緩準過身看着蘇弘文等人突然彎下腰深鞠一躬,哽咽道:“小蘇大夫我老太太給你們鞠躬了,謝謝你們,我也帶我那三個不孝子給你們道歉了,對不起,對不起。”
蘇弘文幾步走過去把把老太太拉起來道:“奶奶您別這樣,您節哀。”
周圍的人到這會也明白怎麼回事了,看向蘇弘文這些醫生的目光越發的柔和起來,裡邊還有尊敬與敬佩,看向高麗這些人的目光則越發的鄙夷起來,有幾個人竟然在小聲罵高麗這三個人豬狗不如。
高麗三個人此時也是淚流滿面,他們在自責、在悔恨,可現在在自責、在悔恨也晚了。
蘇弘文看他們三個有了悔意也不想在追究這件事了,直接對他們三個道:“行了,趕緊去看看你們的父親吧,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們料理,照顧好老太太,別那麼在乎錢了,你們一輩子只有一個父親,一個母親,父親走了,你們已經後悔一回了,可別在後悔第二回,沒事多看看老太太,她是你們的唯一,你們也是她的唯一。”
高麗哭着跑過來抱住老太太,嘴裡不停的在說對不起,高翔看看蘇弘文突然給他鞠了一躬,隨即道:“對不起蘇大夫,我們錯了,真的錯了。”說完又給在場的醫生、護士鞠躬。
蘇弘文目送着他們離開長長呼出一口氣,扭頭看到靳郝站在那立刻對他道:“回去好好想想今天的事,然後寫份檢查,寫不好我停你的班。”
蘇弘文說完往辦公室裡走,陳金洲站在一邊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目光很是複雜,他就從來沒見過像蘇弘文這樣特別的醫生。
李巖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服了不?”
陳金洲瞪了他一眼道:“服什麼服?”
李巖一撇嘴伸出一根手指道:“業務比你好。”又伸出一根手指道:“醫德也比你好,衝這兩點你有什麼不服氣的?”
陳金洲不屑一笑道:“讓我服他?早着那。”說完扭頭去忙了。
蘇弘文在辦公室裡屁股還沒坐熱呼叫器就響了:“蘇主任前臺來個自殺的患者,劉主任讓您趕緊過去看看。”
蘇弘文站起來搖搖頭隨即就往外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