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宏大的教堂中,神父磁性的嗓音唸誦着經文。
“主啊,請讓逝者安息,以永恆之光照耀他們的靈;主啊,你的孩子們在錫安唱你的名,在耶路撒冷歌你的至高無上.....”
神父慈祥又莊重的念着《安魂彌撒曲》,空靈的歌聲迴盪在巨大的教堂頂端環繞。
葬禮已經結束,所有前來悼念的人們已經散去,古老的哥特式教堂在今夜顯得格外空曠。
教堂外,巨大的掛鐘隨着時間緩緩划動,它已經做好了準備,準備迎接這午夜12點的到來。
原本代表喜慶的紅色玫瑰紛紛被掃落,前來哀悼的人們在自發手捧白色玫瑰,重新將這裡裝飾。
教堂的中央佇立着一個古老祭壇,上面擺滿了銀燭臺,每個燭臺上都點燃了白色的蠟燭,映照周圍散落的白玫瑰血一般鮮豔。
它的中央是一具精美的可以稱爲藝術品的水晶棺木,剔透的水晶映射出裡面亡者那安寧的側臉。
有那麼一瞬間,所有上前來哀悼的人都產生一股恍惚的錯覺,就好像....就好像她們不是來參加一場哀悼會,而是受到了主人的邀請,一同聚在一起,只不過這裡的主人已經沉睡罷了。
白色玫瑰鋪滿棺底,裡面的人兒沉睡在其中,穿着一身絕美的婚紗,美豔不可芳物同時又給人一種矛盾的安詳。
所以所有到來的客人都小心翼翼的上前,不敢發出絲毫聲音,唯恐驚擾了他那靜謐又美好的夢。
只不過有個客人例外.....
滿身酒氣,雙頰酡紅,眼神迷離的大步跨過燭臺,一個踉蹌跌在了水晶做成的蓋板上。
眯起眼,細細端詳着裡面的少年,又擡頭看了看教堂那又拼花玻璃打造的高聳穹頂。
“哈哈哈...”
她掙扎幾下,一下跌落到棺木旁,和裡面安詳靜躺的少年對視一眼。
“哈哈哈....”
她的笑聲漸漸變大,驚擾了幾隻在穹頂歇息的烏鴉,三三兩兩散落的飛起,單調苦澀的叫着。
“這裡真舒服.....”
“瞧,你只要睜開眼就能看到這閃亮的夜空....”
可今晚沒有星辰,穹頂外甚至連一絲光亮都不曾擁有,翻滾的烏雲將月亮也遮掩。
天上無羣星閃爍,一旁的少年也沒能像往昔一般笑眯眯的回答她的問題。
世界真寂靜啊....靜的就好像她一人被世界拋棄在外,真他媽艹蛋。
她有那麼一瞬間狂躁的起身咒罵,但所有的罵聲都消逝在空蕩的教堂中,被教堂外呼嘯的夜風衝散。
“吱嘎噶....”
她進來時沒顧得關門,外邊的晚風吹開一角,發出急促的叫聲。
海邊的秋天總是更冷一些,連帶着風也是。
酒意被吹散,她的眼中露出幾絲清明。
腳步踉踉蹌蹌的一把回到棺木身邊,頭抵着水晶棺身,手指摩挲着冰冷的表面。
也許是酒精再次佔據上風,在棺木前,虛幻和現實緩緩開始在她腦海中交織.....
“小三,小三.....”
誰也沒想到少年會在這一刻轟然倒下,在這個本該所有人爭相獻上祝福的那一刻。
她焦急的抱起他,拼命的衝向門口。
去找詩雅曼.....她一定有辦法救他的.....
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去詩雅曼的實驗室,或許那裡有救他的方法。
邁巴赫飛起,可就算是世間最頂級的車,也依舊跑不過死神的鐮刀.....
“沒事的,我們會沒事的....”
她臉上不知掛着是鼻涕還是淚水,但無論怎麼看都是狼狽。
死死的抓住少年的手,不肯放開。
睜開泛白的眼珠,尋着手上的溫度朝左側望去。
見到少年醒來,她強行咧開嘴鼓勵,“快到了小三....你會沒事的...”
他臉上也只是掛着笑,並不語。
她笑容漸漸凝固在臉上,湊到他耳邊,輕柔哄道,“小三...”
隨後期冀的看着他。
他臉上依舊掛着笑,保持着原樣沒有動彈。
“小......”
她卻哽咽着再也說不出話,只是轉而溫柔撫摸他垂下的劉海。
他聾了.....
髮絲朝下垂,少年的劉海在今天已經完成了它所有的職責,現在,它再也無法保護他的主人了....
“我在的,我們不怕黑.....我一直都在....”
她更加用力的捂住少年的左手,拼了命似的要將自己的溫度傳遞給他。
她要告訴他,她會在的.....會一直陪着他的.....
車內昏暗的燈光閃爍着,他泛白的瞳孔不見一絲神采。
看不見光明,聽不見聲音,他自己將自己牢牢鎖起,鑄起高牆,不再接受任何外人來訪....
“放首歌吧!”
他用起最後一點力氣喃喃道,或許是老天早有預謀,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卻是隻有聲音還能發出。
“放首歌吧!”
他又喃喃,既然已經聽不到聲音了,那就最後再放首歌吧!
“放!沒聽到嗎給我放啊!”
蘇瑾年吸着鼻子眼眶發紅的咆哮。
“好,好...”
司機連忙打開車載音樂。
“也許放棄才能靠近你,不再見你你纔會把我記起”
“時間積累着盛夏的果實,回憶裡寂寞的香氣”
“我要試着離開你不要再想你,雖然這並不是我本意”
“你曾說過會永遠愛我,也許承諾不過因爲沒把握”
“別用沉默再去掩飾什麼,當結果是那麼赤裸裸”
“以爲你會說什麼,纔會離開我,你只是轉頭不看我”
“不要刻意說,你還愛我”
“當看盡潮起潮落,只要你記得我”
“如果你會夢見我,請你再抱緊我”
“嗚嗚嗚嗚.....”
蘇瑾年再也繃不住,哭泣着上前抱住少年,哽咽道,“我會忘記你的,會忘記的,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不要離開我......”
“我們不要在夢裡相見.....不要在夢裡...”
車上的人看見這一幕,都不認忍的別過頭。
只有沈悸鼻子一酸,上前勸道,“你別這樣,他也.....”
“滾....”
她眼睛裡盡是被血絲包圍,更加警惕的抱住他。
“不用你說....我要他親口告訴我....不用你們來說...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