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九說。
喬慕回神。
“他們……”在幹什麼？
她想要詢問，但是話才說到一半，小九已往前幾步，找了個相對平整的土階，直接跳了下去——
“喬慕，來啊！”
…………
新挖的泥土有些潮溼，喬慕跟在小九的後面，一深一淺地走着，很快腳底和褲腿上就都沾了一層厚厚的泥濘……但這些，她都沒顧得上。
因爲，越是靠近，她便越覺得這個地方詭異——
太安靜了！
這裡一點也不像是個大型的勞動現場！沒有吆喝聲、沒有交流聲，所有人都是悶頭幹活，死氣沉沉的。就連那些挖掘搬運的聲音，也很小很小。
而且，這裡每個人的臉色，都是麻木的。
他們不像是人……
像是人形機器。
“咳……”喬慕清了清嗓子，心裡有些犯怵，“他們……都是你的朋友？”
小九點點頭，又搖搖頭，她改換了一種方式，平靜解釋：“他們和我，是同類人……”她指了指胳膊上的標記位置，“都有編號。”
喬慕微怔：這麼多人？有編號，沒名字，如同奴隸那般存在着……
“那你們……”喬慕的聲音頓了頓，話鋒一轉，“……他們在做什麼？”
“建造避難所。”小九脫口而出，順暢自然地給了答案。她也是在說完之後，才意識到喬慕應該聽不懂，所以又從頭解釋，“在這個地方毀滅之前，建造一處地下避難所……這是大祭司的交代。”
“這個地方會毀滅？”喬慕訝然。
而且還是大祭司的意思？
之前她和大祭司溝通，對方趾高氣昂的，可完全沒透露這個信息。
“啊……是。”小九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回過神來補充，“主人說過，未來會有一場浩劫，讓這裡徹底夷爲平地。所有人都無法存活，所以，大祭司就下令建造地下避難所。”
喬慕擰眉。
她隱約有些明白了：這就是大祭司要去她那個世界的原因……之一？
那……
等等！
還有另外一個重點——
“他……我是說，你們的主人，怎麼知道未來有一場浩劫的？未卜先知？”喬慕不解。
“主人不是普通人，他無所不能的。”小九接話，她的聲音裡有敬畏，也有小心翼翼的崇拜，“他能預示未來，而且他永遠不會死……”
喬慕聽懂了。
在小九的眼裡，唐北堯……哦不，應該說這個世界的朔，就是神一樣的存在：不老不死、預示未來。
“他真的那麼‘神奇’？”聽完小九的講述，喬慕依舊是詫異的，她還想問個清楚，但是腳下卻不小心踩到某個金屬的器皿。
“當！”
東西沒壞，只是傳出清脆的碰撞聲。
碰撞的聲音不算太大，但是在這個趨於寂靜的環境中，無疑是最明顯的動靜。所以在下一秒，幾乎是所有人，齊刷刷地擡頭，看向了她的方向……
喬慕一驚。
她瞬間就感覺到了無數投射過來的目光：木然的、平靜的、空洞的……像是一羣行屍走肉，就這麼機械又本能地循聲盯過來。
“呃，對不起。”喬慕喃喃地出聲道歉。
“……”小九則是大聲喊了一句什麼，然後所有人竟然都齊刷刷地跪下，動作整齊而迅速。幾秒鐘之內，便都是一地恭敬匍匐的模樣。
喬慕正疑惑時，小九在旁邊解釋：“我說，你是大祭司的客人。”
說完，她往前指了指，穿過人羣，走向某個方向：“和我熟的朋友都在這裡，跟我過來嗎？”
…………
一路都是跪倒的人。
喬慕走得很慢，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她走了好幾步，纔敢往後看：那些辛勤勞作的奴隸，都是在她經過以後，才麻木地站起來，重新進入刻板的工作……
偶爾有視線和她相對的，也立馬又跪了下來。
喬慕蹙眉。
顯然， 他們怕她。
……爲什麼？
“我和他們一起。”直到小九的聲音傳來，喬慕的注意力才轉移過去。小九剛走到幾個人身旁，陪着他們一起跪着，“因爲只有我會說你的語言，所以我才被叫去照顧你。”
說完，小九低頭，小聲地和旁邊的人說着什麼。
或者說，是解釋什麼。
很快，那幾個人都是忐忑地擡頭，戰戰兢兢地看過來，努力扯出一抹微笑，然後又害怕地把頭低下去。這模樣，和小九之前的一樣。
“不用怕我。”喬慕笑笑，索性就地坐下，“我和大祭司不一樣……我只是突然來到了你們的世界。”
那些人自然是聽不懂。
在小九努力解釋了之後，他們才又擡起頭來，又報以微笑。他們的臉上都是髒兮兮的，但是他們的笑容，卻都是格外的澄澈、憨厚、真實。
喬慕也說不上來爲什麼，她覺得，她更喜歡眼前的這些人。
比起大祭司，她更願意和這些人呆在一起。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沒有地方去了。”喬慕聳聳肩，見他們仍是一句都聽不懂，於是乾脆在地上抓了一把泥，抹在了自己臉上，“這樣行不行？我們差不多了吧？”
都是髒兮兮的……
應該就是“同類人”了吧？
“喬慕……”小九一愣，其餘的所有人，也都是一愣。
“我需要朋友啊。”喬慕笑笑，神色自然，“我對這個世界的瞭解太少了，我對你們的瞭解也太少了……”她想多瞭解一點，她纔會知道該怎麼應對。
“瞭解我們？”小九插話，臉上有不解，也有壓抑着的受寵若驚，“你……”
她似乎想要問更多。
但是話音未落，這裡的整塊區域，原本都沉默勞作的人，突然都原地坐下，齊刷刷地目光平視前方。他們的眼神，依舊是那種麻木又放空的。
“怎麼了？”喬慕問。
“是吃東西時間。”小九解釋，“這裡每天吃一頓東西，會有人專門負責分發，大概都是在……這個時候。吃完以後，就要繼續工作到天黑。”她望了望天色，說完整句話。
喬慕擰眉。
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作息時間！怎麼會有這樣的剝削生活？
但是，她很快發現，無法接受的，還不止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