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果然是他……
只是他的身上，不再是那套皺巴巴的衣服，也不再是被她抱了一夜的狼狽模樣。他換了一件赭色的袍，寬大平整、精美華貴，整個人都是高高在上。
喬慕怔然。
眼前的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和早上已經截然不同了！
所以她該叫他唐北堯？還是……別的？
“進。”大祭司拍了拍她的後肩，壓低了聲音催促了一句，然後率先擡腳走了進去。
喬慕回神，抿了抿脣，也跟了進去。
“……”走到近前時，大祭司率先停腳，說了一句什麼。喬慕沒有聽懂，因爲他說的是那種晦澀難懂的古語，她只能從那些複雜的發音中，勉強辨別出一個“朔”字。
碩？朔？還是爍？
喬慕無從分辨。
但是很明顯就能看出來，大祭司說話的時候，態度很是恭敬。
“……”大祭司說了很多話，似彙報了不少事情。而喬慕站在旁邊，正走神的時候，手臂突然被拍了拍，“過去、行禮、叫人。”
他擡了擡下巴示意，切換成她能聽懂的語言，提醒了一遍。
喬慕被嚇得一顫。
“……啊？”等後知後覺地回神過來，再度仰頭看向高高在上的主位，喬慕不禁又茫然了，“我……我該叫他什麼？”她原本下意識走向他的步伐，在呢喃出這一句之後，也不由停住。
“叫主人。”大祭司在旁指點。
喬慕擰眉。
但，她還沒有來得及表述出自己的不願和排斥時，有冷清淡漠的聲音，從主位上傳來——
“她不屬於這裡，不受我管理。這麼叫，不好吧？”
平靜、冷淡。
喬慕擡頭，對上對方的視線，才發現他連看過來的眼神，也是冷的。
“……”大祭司似乎要急着解釋什麼。
主位上的人卻是一擡手，乾淨利落地示意噤聲。然後，他的視線從大祭司的方向收回，目光再度停在了她的臉上。
“你叫喬慕？”他問。
他眼中的那股疏淡，似乎他們從未見過一般。
“我……”喬慕啞然。
她張了張嘴巴，卻沒有回答。
“你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對方似也沒打算她回答，頓了頓之後，便自顧自地往下說。他的前半句話是肯定句，後半句話才轉爲疑問，“你能連通兩個世界麼？”
他問得簡單又直接，問完便靜靜地盯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不能。”喬慕抿了抿脣，悶悶地回答，實話實說。
她的確不能！
而且他早上已經問過了！
他們就算是24小時輪番詢問，換一百種方式追問，她的回答還是一樣的！
“我不能。”喬慕重複，“我連自己怎麼來的這裡，都不知道。”
“是麼？”一直盯着她的人目光微收，嗓音倏地轉冷，“如果不能做到這點，我留你有什麼用！這個世界，不需要廢物的存在。”
他的聲音已起了殺心。
但……
不知道是不是喬慕的錯覺？
她在那雙看過來的眸裡，卻看不到任何殺意。
她正納悶，還未來得及細看琢磨時，大祭司竟然上前一步，擋在了她的面前。他似是用身體護住了她，但是他也擋住了她探尋的視線。
“不行！”大祭司義正言辭，態度果決，“她是我們唯一的機會！給我一點時間，我能教會她……”
後面的，喬慕又聽不懂了。
因爲大祭司一急，又開始說另一種語言。
他似乎很在意這個。
像在解釋，也像是在保證，他迫切地想向主位上的人證明。
直到大祭司徹底說完。
然後，周圍一靜，這整座寬敞的大殿裡，只剩下威嚴和冷肅。
“好。”終於，主位上的人鬆了口。他站起來，頎長高大的身影逐步而下，繞過大祭司，停在了她的身側，“我可以給你一個月時間……”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說話的同時，他故意俯身下來，溫熱的氣息就噴灑在她的耳廓。
好熟悉。
他的氣息，真的和唐北堯好像好像。
但是，他的下一句話，就打碎了她的幻想——
“一個月以後，這個世界，不會留你。”
說完，他直起身，又徹底遠離了她……
…………
從主殿離開後，喬慕很久都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明明見到唐北堯了，明明是長得一模一樣的，但他偏偏又不是；她明明應該不喜歡這裡的人，但是她又忍不住，多往主位上看一眼。
雖然……
她也不知道這有什麼意義？
“一個月時間，也可以。”大祭司突然在旁邊開了口，他一副神色凝重的思考模樣，“我需要做一些準備……在此期間，你必須配合我。雖然，這比較冒險。”
“什麼？”喬慕沒有聽懂。
“我會處理好所有外部條件，你拿着這個，從現在開始，儘量在這個世界走動，做什麼事都可以。”他從袍子裡拿出一樣東西，塞在了她的手裡。
是個白色的球，很精緻小巧，觸手溫涼。
“這個……”什麼？
喬慕想要問。
“如果遇到什麼緊急的事情，就把它摔碎，我會知道。你現在就能走了。”大祭司匆匆交代，似乎突然急着要去忙別的事情。但是離開了幾步之後，他又折回，迅速地補充，“不想死太早的話，最好不要去招惹朔。”
“朔？”就是和唐北堯一模一樣的人？這個世界的主人？
大祭司的臉色一沉。
似乎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他才驚覺自己的失言。
但他沒有解釋。
“離他遠一點就好。”他只是交代，“他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好說話。”
說完，大祭司背過身去，大步離開。
他走得很快，那抹穿着暗紅色衣袍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喬慕的視線之內。
喬慕還站在原地。
她擡手，看了看手裡的小球，又仰頭看了看身後隔得很遠的主殿，不由苦笑：不好說話麼？她知道啊……她已經領教過兩次了……
可惜，剛纔，他卻像是沒見過她的模樣。
“喂！”思及此，喬慕低喃，像是自言自語那般小聲說話，“這麼遠了……你能聽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