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前行。
喬慕的一手扶着唐北堯，而另一手，則是支撐着石壁。
周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所能觸及的，也只是這冰冷潮溼的石頭。沒人走過這條道，誰也不知道它有多長？最後又會通到哪裡？
很安靜。
安靜到了……空氣中，只剩下她和翩翩吃力的喘息。
“還有多久？”咬牙堅持了良久，喬慕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她雖然看不到荒流，但是從那平緩的腳步聲判斷，荒流應該就在她們前面不遠。
“……不知道。”荒流似遲疑了一秒，才淡漠地丟出三個字。
“應該離出口不遠了吧？”翩翩在一旁揣測，氣息同樣有些不穩，“……我好像感覺到風了！應該是從外面吹進來的風吧？”
這回，荒流連半個字的回答都沒了。
他的腳步聲依舊從前方傳來，均衡規律，沒打算搭理她們，也沒打算等她們。
喬慕停下來。
她深吸了口氣，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冷靜分析：“這裡沒有岔道，出去的路就這麼一條。所以即使沒人帶路，我們應該也能出去的吧？”
說後半句話的時候，她轉向翩翩，表面看來，是對翩翩說的。
“嗯？”翩翩的聲音有些遲鈍，聽得出有明顯的茫然。
喬慕嘆了口氣：“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她聽得出來，翩翩已經很累了，而她也好累。所以索性休息一會兒，再繼續往外走，不行嗎？反正就這麼一條路，也不是非要荒流的帶路！
“休息？好……”啊！
翩翩迅速附和，但同意的話才說到一半——
“不行！”荒流突然怒吼出聲。聽聲音的距離，他似還折回了幾步，“絕對不能休息！他現在就是個累贅，帶不動就快點扔掉！”
荒流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唐北堯了。
他對唐北堯的惡意和厭惡，似乎在這個地方，升騰到了極點。
“……”喬慕深吸了口氣，把反駁和爭吵的話，一併忍了下去。她選擇忽視荒流，看向黑暗中翩翩的方向，“我們休息三分鐘？”
“好……”翩翩那邊，正要答應。
“不行！”而荒流這邊，卻是堅決反對。情急之下，他甚至脫口而出，“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不走，我們就會永遠迷失在這裡！”
“什麼？”喬慕的神色一凜。
什麼叫“時間不多了”？
什麼叫“永遠迷失在這裡”？
她是不是遺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這是……什麼意思？”翩翩也在旁邊發問，聲音顫顫巍巍的。
荒流沉吟了兩秒。
在短暫的停頓之後，他才正式開口——
“這裡的磁場消失了。”他平靜地陳述着這個事實，接着補充，“這個禁地，就是強磁場的中心。這個地方，因爲磁場而形成，也會因爲磁場的消失，被吞噬。”
喬慕擰眉。
荒流的話很簡單概括，可她卻依稀聽懂了！就好像：因爲磁場的關係，這塊地域被隔離起來，成了沙漠中的綠洲，連氣候也和周圍不一樣。而現在，這所有的特殊性……都消失了。
“所以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想要活，就抓緊時間！”荒流繼續，說話擲地有聲，“帶不出去的累贅，就應該儘快扔掉！不要得不償失！”
他的話說完。
顯然，他還在試圖勸服她“扔掉”唐北堯。
喬慕沉默。
縱使周圍是一片黑暗，她也能感覺到，翩翩和荒流的目光，必定是投向她的方向……他們都在等着她的選擇和答案，等着她做一個表態。
“喬慕？”翩翩詢問了一聲，聲音裡，也有了幾分勸導的意思。
似乎在常人看來，這是個理所當然的選擇。
在喬慕看來……
她的選擇依舊義無反顧。
“你們走吧。”喬慕開口，她的聲音比想象得更平靜。
“不是……可是……”翩翩錯愕。
“你們走吧，你們先出去。”喬慕重複，同時微微用了點力，讓唐北堯的整個身子都倒向自己的方向，“我帶着他，慢慢走。”
讓她放棄唐北堯，那是不可能的。
“你在找死。”荒流冷冷地告知。
喬慕輕嗤。
“我知道。”她清了清嗓子，“但至少我們兩不相欠。”
………
她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有多決然？
總之，在她的話語落下之後，周圍的空氣，明顯一窒。隔着黑暗，她看不到荒流臉上的表情，但是，她能明顯感覺到他的隱忍和憤怒……
就這樣，足足五秒的僵持。
然後，她聽到荒流轉身而去的腳步，大步地消失在了前路……
“喬慕你……”翩翩還有些猶豫，“你何必呢？”
“去吧。”喬慕平靜地示意，“你不是最想回去，回到A市的嗎？就在前面了，你去吧。”她揚脣，鼓勵地衝着翩翩而笑。
雖然……
翩翩也應該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翩翩欲言又止，終於還是頹然地放棄了告別，悶聲不響地轉身，朝着荒流離開的方向，快步奔跑着追趕過去……
…………
“就剩下我們了。”
這無盡的黑暗中，只剩下了她和唐北堯兩個。
這裡的“路”並不好走，沒有基礎的照明，地面也是坑坑窪窪的碎石，一淺一深。喬慕原本就走得吃力，再帶上唐北堯，行動便越發緩慢了。
她努力了許久，卻好像只是前進了一小段的距離。
但具體是多長一段？
她也沒有辦法衡量出來……
“唐北堯……”喬慕低喃，她趁着撐在石壁上休息的時候，自言自語地說話，“……你好像還是第一次，這麼弱啊……”
“真好，難得有我照顧你的機會。”
“等你好起來了，我就會又顯得沒用了……”
“這次算不算我表現的機會？”
“……你要不要誇誇我？”
……
喬慕絮絮叨叨地說着，儘量樂觀，儘量驅散這種滲人的安靜。可她念叨了半晌，她身側的人，還是沒有半點回應。除了那均勻灼熱的氣息外，他再無任何活着的生氣。
想到這裡，喬慕只覺莫名的，鼻子泛酸。
她的恐懼，她的負能量，在這最不該來的時候，還是都來了。
“如果……你活不過來了怎麼辦？”喬慕的心底不由發涼，想了想又微笑出聲，“……沒關係，那我們就死在這裡。我們在一起。”
在她說完的同時——
她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從她的身側摟上來，緊緊地環在了她的腰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