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很安靜。
喬慕站在門口，窘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顧斯庭說，你受了很嚴重的傷……”良久，她才喃喃出聲。
來這裡的路上，喬慕想過無數種狀況：昏迷、手術、搶救……但現在，看到他安安穩穩地坐在病牀上，她在鬆了口氣之餘，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她只是垂眸：“……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多得她都無法清算，更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歉意。更何況，道歉並沒有用。
“過來點。”唐北堯卻是勾脣一笑，待她走近後，伸手一拉，讓她在牀沿坐下，“還生我的氣嗎？”視線相平，他語氣溫柔。
畢竟在今天之前，他們的關係鬧得那麼僵那麼不愉快。
喬慕搖搖頭。
在那種生死攸關的情境下，她對唐北堯的那些惱恨，實在是微不足道。
唐北堯失笑。
看着她一臉凝重的表情，他的眼神都軟了幾分，頓了頓之後，纔開口，接了她之前的那句話：“那就不麻煩。”
最棘手的沒有了。
其他的，都不叫麻煩。
“嗯？”喬慕心中一震，擡起頭，便正好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先是一僵，然後心中莫名就有了惱意——
他差點就死了！
怎麼能這麼輕描淡寫，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剛剛如果有東西撞到你的頭，你會死的！”喬慕捏緊了拳頭，忍不住提醒他。那是九死一生！怎麼他看得這麼無關緊要？
他不惜命麼？
“幸虧沒有……”唐北堯說到一半，突然目光一閃，擡起頭來，“擔心我？怕我真死了？”因爲這個猜想，他眼底都有了亮光。
喬慕喉頭一梗。
她剛剛那完全是無意識地說出來，現在被他一問，被他追問的眼神緊盯着，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表達了什麼。
“我……”在他的注視下，喬慕張了張嘴，竭力控制自己開始不穩的心跳，冷靜着一字一句回答他，“如果你死了，我會把命賠給你。”
她說的是實話。
如果剛剛他沒有醒來，或者爲了護她而死，她會陪他一起。
“不需要！”唐北堯卻是臉色一沉，負氣地冷哼一聲。顯然，這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她的回答雖沒有得罪他，但也足夠他胸悶的了。
沒再和她繼續這個話題，唐北堯轉身拉開抽屜，從牀旁小桌的抽屜裡拿出一部手機，交還給她：“你的。”
“在你這裡？”喬慕面露詫異。
她之前向顧斯庭打聽過：樑音已經被送醫院了，只是沒提到那部手機。她還想當時人多事雜，手機可能丟了也不一定，而且這也不是找手機的時候……沒想到居然在他這裡？
“喬慕。”唐北堯叫她的名字，淺淡的語氣，卻似有低嘆的聲音，聽起來無奈又失落，“我說過，有事可以打我的電話。”
頓了頓，他繼續，“打我電話，比報警管用。”
“報警？”喬慕愣了愣，翻開手機看到最近聯繫人那裡，有個20秒的報警電話，才反應過來：這個電話，應該就是樑音打的！
她最後把手機塞給了樑音。
喬慕想把真相告訴他，可正要開口，唐北堯卻又搶了先——
“喬慕，關於當年的事，只有恩怨，沒有真相，追查下去沒有意義。”他出聲，第一次正式和她說起當年的事。
喬慕瞬間噤聲，專注地聽他繼續。
他從來不肯跟她談這些的。
“你不用再查下去。”他擰眉，冷靜的一句話，切斷了她的念想，然後緩緩繼續，“我現在要對付的人，也和喬正無關，你最好別牽扯進來。”
他用最凝練概括的幾句話，向她展示了自己的黑暗面。
而她，不該涉足那一面。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冷靜，她便也冷靜，但是冥冥中，喬慕總覺得其中有某些關聯。她沒有細講，只是她也有自己的堅持，“我只想知道我爸爸的事。”
其他的，她不管，她也不想插手。
“我不想我爸爸就這麼被關一輩子。”她一口氣說完，四年來第一次用平靜的目光，注視着唐北堯的眼睛，說完這個話題，“你要麼給我個理由，要麼，讓我見我爸爸。”
至少，讓她問個清楚。
唐北堯不動聲色地揚了揚脣：看來，她倔得還不止是一點點。她有她堅持想要的東西……挺巧，他也有。
“上回讓你見他，是用你留在我身邊換的，這回呢？”他故意拉長了聲音，“……這回你考慮好用什麼換了嗎？”
喬慕錯愕。
她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唐北堯還會和她提這樣的要求。
交換？
他暗示想要的是什麼……她很清楚。
他要她把自己交出去，他對她漸漸擊破，他想要全盤致勝。
而且，他是認真的。
就在她怔神的時候，唐北堯一點點地靠近過來，近得幾乎能感受到他清淺的呼吸……他擡手，輕撫上她的臉，然後想……
“嘶！”
被他觸及的剎那，喬慕不由倒吸了口涼氣，纔想起來臉上那巴掌還殘留着痛。冰敷只是讓巴掌印暫時消下去了，但被扇到的地方……還疼着呢。
唐北堯也是目光一暗。
幾乎在她抽氣的那瞬間，他的手便離開，只是目光轉而盯上她的左臉，仔細地看了兩秒後，頓時反應過來。
看來，他把她救回來，也不是毫髮無傷的。
他到得還是晚了一點……
“疼麼？”他沒直接去碰，只是擡手，用指腹輕輕摩挲，眸光深邃複雜。
“不疼。”嘴上這麼說着，但喬慕還是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觸碰，被碰到的地方，其實還是隱隱有點痛。
“午飯吃過了麼？”唐北堯沒再碰，也沒糾結那個話題，順勢說了別的。
“嗯。”喬慕點點頭，“顧斯庭給我買了牛奶。”話題扯開，她整個人也跟着輕鬆了幾分，卻見唐北堯拉開了被子，他往旁邊躺了躺，讓了個位置出來。
“幹什麼？”
“上來吧。”他開口，像是哄孩子那樣，“帶你睡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