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輕、很低，類似自言自語的低喃。
喬慕沒有聽清：“改造什麼？”
荒流低頭。
他的目光往下，這才重新瞥向了被她撕扯過的裙襬。他的眼裡有一閃而逝的惶惑和失落，但再擡起頭來時，這種情緒，已盡數收斂。
“你的衣服。”他強調，“不要隨意改造！”
“爲……”什麼？
喬慕下意識地想如此問。
她幾乎脫口而出。
她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在話要出口的時候，她突然反應過來：是不是，荒流把她認成了別人？因爲這個相似點？
上一任的轉生者？
還是某一任的轉生者？
……
喬慕默默地想着。
但是這個問題，她絕對不會再問。
“過來吧？”荒流已收回目光，淡淡地開口，將她領進圍牆內的世界。
這正式她剛剛在樹上看到的地方。
現在近距離……
越發觸目驚心！
她聞到一陣陣的惡臭，都是從那些“變異人”身上發出來的。他們一個個缺胳膊少腿的，病怏怏地坐着，就這樣曬着太陽，很多都似是昏睡的狀態……
其餘醒着的，也沒有多少力氣。
所以他們走進去的時候，也只是引來幾道目光，並沒有任何的搭話或者打擾。
“主人。”一個瘦瘦的變異人，小跑着迎向荒流的方向，手裡還拿着黑色的膏藥，“有效了！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手腳都能長回來。”
喬慕暗暗吞了口口水：長回來？手和腳嗎？
這……
難以置信！
“好。”荒流卻只是點了點頭，突然朝她的方向掃了一眼，然後示意那個變異人，“她的腳受傷了，你幫她處理一下。她是正常人。”
說到最後，荒流還特意交代了一下她的身份——
正常人。
“啊……好。”那個充當醫生的變異人，聞聲連忙點頭。他把手上的黑色膏藥，貼在旁邊一個人的腐爛傷口上，然後轉過頭來，“你等一等！馬上就好！”
喬慕的脊背是僵的。
她眼看着地上的那個人，用了藥以後，發出如動物一般痛苦的嘶鳴，然後那用了藥的腐爛傷口，發出更加濃郁的惡臭……她只覺得這樣的“治療方式”，好惡心！
所以在那個“醫生”拿着醫療工具來的時候，喬慕連退了好幾步。
“我需要看看你的傷口。”瘦瘦的醫生堅持。
“不用。”喬慕搖搖頭，堅決地後退兩步。她避開所有人，找了個相對清靜的角落，然後伸手，“把東西給我，我自己來。”
“這……”醫生似猶豫了一下，往荒流的方向請示了一眼，見荒流沒有異議，才把東西拿過來，“……這是碘酒，這是雙氧水，這是棉球……”
他一樣樣解釋。
喬慕一一接了過來，心裡竟有些莫名的感動和親切感：真好，這至少是人類用的東西！
…………
荒流已經走到了一邊。
他沒有看過來，也沒有再理會她。喬慕求之不得。
她揮手示意醫生離開，然後自己坐在地上，脫了鞋子，查看腳底的傷口：嘶！還真的挺疼！適才的那根樹枝，正好扎到了她的腳心……
雖然沒有枝丫卡在肉裡，但還是破了不小一塊。
流了很多血。
喬慕拿了棉球，擦拭着那半乾的血跡，然後又用雙氧水，清理腳底的傷口。她做這些事情並不擅長，所以在這不熟練的動作下，幾次疼得發出低吟。
喬慕暗暗咬牙。
她在晾乾傷口的時候，才擡起頭來。
但眼前所見，讓她全身不由一怔——荒流不在。他不知什麼時候走的，徹底消失在這個地方。而剩餘的所有人，包括先前昏迷的人，竟都仰着頭，直直地盯着她……
被那麼多“人”盯着，而且這些人都是靜止沉默的狀態……
這種畫面，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要幫忙嗎？”那個醫生又湊了過來。
喬慕一驚。
她下意識地一顫，這才注意到這個瘦瘦小小的人，此時已蹲在了她的身側，不足兩米的距離。
“不……”喬慕連連擺手，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回縮，聲音都不禁有些磕巴，“……不用！我……我自己來……”
說話的同時，她拆開那個紗布和繃帶的包裝，也不管傷口晾乾不晾乾的，直接就胡亂地纏住。她用最快的速度，把傷口全部處理完畢。
然後，她想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一起扔掉。
但——
“這些……”她纔剛收好那些塑料紙，醫生便在一邊開口。他指了指那些帶血的棉球，問得小心翼翼的，“……這些可以給我嗎？”
喬慕一愣：“……垃圾？”
這些垃圾，能有什麼用？
對方卻見她沒有拒絕，面色一喜，連忙把那些帶血的棉球抓過去，塞入了口袋。他如同收貨了寶貝一樣，眼角眉梢都是釋然和笑意。
喬慕卻覺得……
挺噁心的！
“這有什麼用？”她不希望自己的血被人收集，特別是再聯想到，適才荒流特意把她的血跡埋起來的動作。喬慕忍不住追問，“我的血……究竟有什麼用？”
“你是轉生者吧？”醫生疑惑。
似詫異着她這樣的身份，竟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是。”喬慕想了想，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你能讓我從地獄中解脫出去……”醫生脫口而出，他在周圍搜尋了一圈，確定荒流不在，確定不會被荒流聽見，才欣喜地繼續，“你血液中的元素，能中和這種永生基因，我就不用再這樣下去了……”
他低下頭，在自己的身上比劃着，厭惡着醜陋的自己。
“我就能出去，過正常人的生活。我已經不知道，外面已經變成什麼樣了……”他仰起頭，眼底閃爍着憧憬，“……我的家裡人，說不定都還活着。他們要是看到我，發現我以後不老不死，一定會很驚訝……”
他小聲地絮叨着，整個人沉浸在喜悅之中。
喬慕暗暗蹙眉。
她心想：這就是荒流讓自己來的目的？通過她血液中的元素，讓所有的“怪物”，外表都恢復正常？
然後呢？
不可能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