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怔神。
“六個醫生？”然後，她也是脫口而出，徑直問出來，緊張地和他確定，“你剛纔說……當時有六個醫生？”他也發現荒流的存在了？
“是……我傷的是脾臟，不是腦子，記得清。”趙警官自嘲地笑笑，“只是當時的那些醫生，我只拿到了其中五個的聯繫方式。剩下的，你負責解決。”
話說到這裡，他才頓了頓，以一個刑警的敏感，注意到了喬慕的異樣——
“怎麼？有什麼不對的嗎？”趙警官詢問。
“當時……”喬慕的聲音一急，差點當場說出真相，但在開口說完兩個字後，又理智回籠地噤了聲。停頓了兩秒，她終究是搖頭，“沒什麼。”
她不想再讓趙警官牽涉進來。
不管是爲了翩翩，還是因爲基本的人道主義，她都得這麼做。
只是，她還是忍不住道謝——
“謝謝。”
“謝我什麼？”趙警官反倒是疑惑了。
當然是謝你給我這個信息！
喬慕在心裡回答。
“沒什麼。”表面上，她卻沒任何表露，不動聲色地結束了話題。
“那我把聯繫方式發給你……”趙警官又幹咳了幾聲，顯然他現在身體過於虛弱，甚至經不起長時間的說話。匆匆地總結過後，他那邊率先掛斷了電話……
…………
辦公室內靜下來。
喬慕握着手機，開始重新思考昨天的難題——
關於荒流，到底多少人看見他了？顧斯庭沒有注意人數，暫且把他排除；唐北堯注意到了他；白十七和其他醫生則是沒注意……這是她昨天獲知的信息。
雙方的觀點，幾乎勢均力敵。
但是今天，又多了個趙警官，站在能看到荒流的這一邊。而且他剛纔的話提醒了她，也許昨天醫生不肯說，只是被收買了呢？或者因爲其他原因達成了這種一致？
這樣一來，“說謊”的人，似乎就只剩下了白十七。
白十七爲何要騙她呢？
喬慕想不明白。
現在的這個可能性，以及這種種的想法，讓人的腦袋越發混亂了……
“叮！”
手機短信的提示音，在此時響起。
信息是趙警官發來的。他的動作倒是挺快，掛斷電話不久，便把那五個醫生的姓名、私人電話、甚至家庭住址，都一併傳送了過來。
喬慕的心中微微收緊。
她的確需要聯繫這幾個醫生！不是爲了封口之類的事情，而是她想搞清楚，昨天荒流到底做了什麼？他的能力到底有多大？
無所不能？
她還是不相信。
…………
“喂？”喬慕撥通第一個號碼，“是李醫生嗎？”這個人她記得，算是整個小組的組長，所有的治療或者做事，都是有他安排帶頭的。
“是。”接電話的，是個女人，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
“我想……”喬慕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只想說明自己的來意。只是沒想到，這回她的話纔剛開了個頭，便被對面的女人哽咽着打斷——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人都已經沒了！”對面的女人嗚咽，情緒越來越激動，“什麼名利都是假的！你別再打電話過來了……”
“什麼？”喬慕一愣，“李醫生出什麼事了？”
“他昨晚十二點，從家裡陽臺上跳下去了……我們家27樓，人當場就不行了……”那個女人邊哭便說完，“你們這些醫療雜誌的記者，也別再找過來了！說不定他就是爲雜誌寫論文，壓力過大，纔會……”
“嫂子，你撐着點，哥哥的後事要緊。”電話的那端，還有其他人的聲音，正在安慰。
接着，喬慕來不及說其他的，電話便被掛斷。
她沒得到任何消息。
通過這個電話，她所獲知的，只有李醫生身亡的訊息……她聽着，總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也有一些莫名的感慨。
………
在調整完情緒後，她打出第二個電話——
通了。
彩鈴響了許久，對面卻無人接聽。
她只能打出第三個——
“我們家鵬鵬，昨天晚上跳樓了！”對面一片嘈雜，滿屋子都在哭嚎，“他還這麼年輕，就那麼想不開……我可憐的鵬鵬啊……”
然後是第四個——
“不好意思，我是他姐姐。我弟弟昨晚跳樓過世了，家裡正在辦喪事。”
最後是第五個……
同樣的！
已經跳樓自殺。
……
喬慕每打一個電話，心中的涼意，便加劇一分。直到，掛斷最後那個電話，她才終於頹然地坐下，整個人癱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她感覺頭皮發麻、手心發涼、雙腿發軟。
跳樓自殺？
而且是四個人同時不同地方？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存在這樣的巧合？除非是謀殺！可他們每個人，都認定了死者是在無人干擾的情況下，自己主動跳下去的……
就好像，有一個人，能夠遠程操控這一切？或者，就像有一個人近在咫尺，卻恍若透明，無人看見。
這讓喬慕想到了唐宅的廚房……
白十七受傷……
會不會也是同樣的“原理”？
手機突然響起。
有電話恰在此時打入，突兀的手機鈴聲，讓喬慕本能地一顫，差點把手機丟出去。她的精神實在太過緊張，這樣的突發性大面積死亡，她反應不過來。
“喂？”號碼是陌生的，喬慕按下接聽鍵。
“喂，是你剛纔打過這個電話嗎？”對面的人禮貌地開口，嗓子卻是那種嚎啕過後的沙啞，“抱歉，她恐怕沒有辦法接你的電話。”
喬慕的心中一沉。
這通返回過來的電話，似是給了她一絲希望，然後又澆了她一盆冷水。
“她……”喬慕遲疑了一秒，才小心翼翼地問出來，“是不是去世了？”
此話一出，對面又是一聲難掩的哽咽。
“她昨晚跳樓了，還在醫院裡……已經宣佈腦死亡了。”對面的哭聲越發明顯，“……最多到今天晚上，我們都留不住她了……”
…………
五個電話，五個人的跳樓事件。
而且……
還是同樣的結局！
她越發相信是有人特意安排的，那些醫生肯定是知道些什麼，所以纔會被滅口。是因爲替荒流隱瞞了真相？事後又被荒流滅口的嗎？
有可能。
只是荒流要如何做到？
畢竟是同一時間，不同地點，同樣的方式……
“喬小姐？”女傭在這個時候回來，步伐匆匆的，連呼吸也有些喘，“我們已經把人都通知好了，現在就在搜查家裡。我們就先留在醫院，這裡也很安全。”
這裡，也有唐北堯的勢力，也有身手矯捷的下屬。
“好。”喬慕點點頭。
“對了！”女傭繼續說完，“我剛過來的時候，看到白十七手術做完了，醫生正推着她回病房，就住樓梯附近那一間。要去看看嗎？”
“去。”喬慕收神，迅速地起身。
她得去看看白十七的情況，等白十七醒了，她還有其他事要問。
…………
平車剛走。
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一片忙碌。喬慕看着醫護人員進進出出，有拿醫療設備的，也有拿藥拿遺囑的……她只能退回走廊，遠遠地在外面等着。
一個護士走出來，差點和她撞個滿懷。
“沒事吧？”喬慕忙側身讓開，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把空間讓給醫務人員忙碌，“你忙。”
“喬小姐，你在這裡太好了！”護士的面色一喜，沒再繼續往前，而是拖着她的胳膊，折返回病房的方向，“手術很成功，但是白十七不配合，一直朝着要見你！”
“見我？”喬慕意外。
她被護士拖着，走進了病房。
裡面還沒有全部安置好，空氣中彌散着的，是濃郁的消毒水味道。幾個醫生剛把白十七擡到病牀上，正準備接術後的那套監護設備，而白十七卻不停推拒着，還試圖起身……
“你不能起來！”醫生低喝，對於白十七冥頑不靈的鬧騰，已經從苦口婆心的相勸，變成了不悅的怒喝，“麻藥的力道還沒有過，傷口也不能這麼快活動……”
白十七根本不聽。
“讓我見喬慕……我要見她！”白十七的聲音很虛弱，語氣卻是很急，像是急出了眼淚，“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她！趕緊……快要來不及了！”
她一直要起來，卻一直被醫生按下去。
“白十七。”喬慕的眉心一緊，連忙上去制止，“你先配合醫生，有話一會兒再說。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問你。”
“喬慕？”白十七的眼睛一亮，她像是溺水的人，陡然找到了浮木。她抓住她的手不肯放開，全身都隱隱發顫，“你讓他們走！讓他們都出去！”
“怎麼了？”白十七如此緊張的神色，讓喬慕也不由心頭髮緊。
她示意醫生先出去。
而白十七在“清場”完畢之後，纔開口——
“我想起來了！昨天的確還有一個人……我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