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知道？
除非……他早就在這裡。
喬慕徑直問出來，然後仰着頭，等着他的回答。
“……你在懷疑什麼？”唐北堯莞爾，被她這麼盯着時間久了，他的脣角，反倒浮起一抹玩味。然後，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某個方向，淡淡解釋，“我可以聽見。”
喬慕一怔。
她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有兩個穿着橙色制服的保潔員，正拿着掃把和簸箕之類的東西，緩緩朝這個方向走來。等到人走得近了，喬慕才能聽到她們之間的交談。
“……就是前面。可嚇人了！那個人當場就被撞飛出去，血噴了一地！聽說是被人追債的，因爲害怕才逃到的馬路上，真是作孽。”
“我們要打掃現場，也是作孽！”
……
交談在繼續。
真相被以訛傳訛，早已誇張扭曲，但是基本的情況，卻和那兩個保潔員談論的無異。
所以……
唐北堯是聽到了這個？
喬慕暗暗蹙了蹙眉，總覺得這一切可以這麼解釋，卻又很不合理。
“走吧？”唐北堯已轉身，走向馬路的方向，轉頭催促了她一句，“我們該回家了。”
喬慕只能跟上去。
他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的路口，臨時停車的示意燈還亮着，顯得他的確是剛到這裡。她過去的時候，唐北堯已替她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喬慕最後望了眼車禍現場，然後，彎腰坐了進去。
車內有咖啡味。
車門一關上，喬慕就聞到了濃郁的咖啡味道，這應該是某種很濃很苦的咖啡。她一轉頭，眼角的餘光，就瞥見了放在車座中間的咖啡杯。
淺白色的紙質杯身上，還貼着特濃黑咖啡的標籤。
誰喝這個？
喬慕下意識地想拿起來看……
“這是我的。”指尖才觸及咖啡杯的邊沿，唐北堯的聲音，便從另一側傳來。他俯身坐進來，順手把杯子拿起來，放到她夠不到的地方，“你想要喝的話，我給你買加奶的。”
“我不要。”喬慕反射性地拒絕。
她不愛喝這個。
可是她更記得：他也是很少喝特濃的！除非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驅散疲憊，苦熬下去……
現在呢？
喬慕不由轉頭，暗暗地觀察着他的神色。她的確是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明顯的疲憊。
“……你很累？”於是，先前的不悅和懷疑，都先轉爲了不忍。喬慕抿了抿下脣，甚至出聲詢問了一句，“要不要我來開車？”
“不用。”唐北堯同樣拒絕得很快，嗓音低沉又平靜，“我不累。”
說完，他繼續沉默開車。
而他臉上的疲態，也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迅速斂起，讓人再也看不到半分……他不再和她說話，只是專注地開車回家。
“……你要不要問問，我爲什麼會在那裡？”遲疑了許久，喬慕才重新開口。
車內的氣氛實在太詭異，讓她不得不糾結那個話題。
“你是自由的。”唐北堯答非所問地應聲，頓了頓之後，又別有深意地補充一句，“你可以在A市的任何地方。”當然言下之意，他也不打算問她爲什麼出現在那裡了。
喬慕咬了咬脣。
她總覺得：他話中有話，並且試圖逃避。
“我來這裡，是爲了見一個狗仔，買他手裡的錄像帶。”喬慕索性率先坦白。
先且不論剛纔的事故，是不是意外？也不論那邊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和他有關？至少現在有幾件事，她這邊是能確認的，也能正面和他談。
“之前我在他的手裡，看到了一半的錄像，而他答應我，會來這裡賣給我完整的。”喬慕一字一句地開口，說話的時候，始終盯着唐北堯的方向，“可是他人還沒到，就突然死了……”
她概括完，靜候着唐北堯的反應。
但結果是——
沒反應。
她在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緒波動。對於她的敘述，他的神色沒有絲毫的起伏，就像在聽一個無關緊要的社會新聞那樣，只是“嗯”了一聲，然後又繼續開車。
“我看到了一半的錄像內容……你想知道是什麼嗎？”他越是不迴應，喬慕便越是懷疑。
唐北堯沉默。
他依舊沒給她迴應，只是臉色已明顯冷了下來，就連車內的空氣，似乎也跟着低了好幾度。屬於他的威懾力，充斥了整個窄小的空間。
喬慕甚至能感覺到空氣中的不悅因子！
他的每個表情都在告誡她：不準再往下說！
“我的記憶沒有出錯。”喬慕不管，即使在強壓之下，她依舊捏緊了拳頭繼續，“那天在天台上，我受了很嚴重的傷，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嘴上爲什麼會有血？”
而且後來，她竟神奇康復了……
“……很重要麼？”唐北堯沉吟了半晌，只反問了這麼一句。
“難道不重要嗎？”喬慕不由急了，“我又不是白癡，我身體發生的變化我感覺得到！餐廳裡的肉也沒問題，我只是根本吃不了牛排了！”
她一口氣說完，強烈的情緒波動下，呼吸也微微有些喘。
“唐北堯，到底出了什麼事？”喬慕最後問出來，她的語氣，近乎無助，“是不是……我活不長？”所以，他纔會想盡辦法瞞着她？
“不是。”
“那是什麼？”喬慕追問。
但回答她的，是唐北堯近乎恐嚇的一句話——
“喬慕，我現在不是很能把控自己的力氣，所以……別逼我打暈你。”
…………
一路無話。
一直到唐宅，唐北堯也沒透露分毫。
車子停住。
喬慕拉開車門，徑直走了出去。他不願意說的事情，她會自己去驗證！
“喬小姐？”女傭聽到她的動靜迎上來，連忙拿上換穿的拖鞋，然後看到她身後的人，又是一愣，“唐少？”顯然，女傭正訝異着他們的同歸。
喬慕沒說話，心中默默驗證了一條：她出去這件事，不是女傭透露給唐北堯的！
“喬小姐，唐少，是現在用餐嗎？”女傭詢問，微笑着補充，“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唐北堯正要發話。
而喬慕搶在他之前——
“好啊！”她朝女傭開口，帶着明顯負氣的意味，“我想吃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