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
喬慕一愣。
他們私下還未討論過這個問題。
她就站在這麼不近不遠的位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滿臉的尷尬。喬慕本以爲唐北堯會隨便說點什麼,打發掉那個人,卻沒有想到,唐北堯語氣如常地給了迴應——
“下個月。”他輕描淡寫地給了時間。
“叮!”
這是他們碰杯的聲音。
喬慕的整顆腦袋都是木的:她和唐北堯下個月要結婚……她怎麼都不知道?那婚禮、婚紗、求婚……想到相關種種,她的臉頰就不由發燙。
她想走向唐北堯。
她試圖親自和他確認:是真的嗎?
但是,還未擡腳——
“是該結婚,光訂婚的話,並沒什麼用。”那個人卻點頭附和,若有所思地補充出聲,“結婚以後,就不是唐少啦!就是名副其實的‘唐先生’了!”
唐北堯輕哼了一聲,並沒有說話。
喬慕還站在原處。
她因爲這句話,止住了腳步。那個人說的……是什麼意思?
從她的方向,她看不到唐北堯的表情,更無從判斷他到底是什麼態度。
“到那個時候,唐門就徹底穩固了。恭喜!”那個人終於說出一句恭喜,爲的卻是關於唐門的事。然後,他朝唐北堯的方向笑笑,又朝她的方向頷首,再轉身離開。
喬慕總算明白了他的眼神——
和先前同樣的禮貌,和先前同樣的友好,但是他看她,不像是在看一個人,而像是在看一件附屬品。她是唐北堯的附屬品。至於她的價值……
讓唐北堯成家立業,讓他完成從“少主”到“正主”的蛻變?
那換言之……
這件事,換個女人,也同樣可以。
喬慕的心裡突然就變得不舒服起來。
她是想嫁給唐北堯的。
但是她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樣,希望能擁有一個純粹美好的婚姻,她不想婚姻參雜權謀和利益。比如她現在就忍不住去想:他是爲了穩固掌權,才把婚禮提上議程的嗎?
他沒有問過她的意見。
她這樣會一輩子都是他的附屬品……
“發什麼呆?”在她怔忪的當兒,唐北堯已擡腳過來,抓住她的手,就着她的手吃了她一塊水果,“有點涼,你別吃太多。”他毫不掩飾對她的親暱。
喬慕點點頭。
他微微俯身下來,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喬慕卻下意識地想躲閃:“我自己可以的,你忙你的。嗯……少喝點酒,早點回家。”
關於結婚的事,她沒有和他談,至少不能在這裡和他談。
她有分寸。
但是在事情分明之前,她真的……很抗拒這種公開場合的親暱!
“好。”唐北堯應了她,只是叮囑,“別亂跑。”
…………
喬慕心不在焉地在宴會廳裡亂晃。
她基本都是挑角落站,哪裡人少往哪裡躲,等到人多起來了,那就再挪一個地方。她始終都沒有看到白十七,所以心裡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鬱悶,也無從排解……
“唐北堯的未婚妻?”一個涼涼的女聲突然從旁邊傳來。
喬慕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聲源——
是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富太太,她看起來三十多歲,一身的珠光寶氣。她的脣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斜睨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過來。
這眼神,實在稱不上禮貌。
“你好。”喬慕牽強地笑了笑,朝她點了點頭,便想轉身離開。
“我表姐昨晚自殺了。”還未擡腳,那個富太太便繼續出聲,這回明顯用的是質問的語氣,“看你年紀輕輕的,見死不救,就沒半點良心不安嗎?”
喬慕停下。
“你表姐?”她一臉茫然。
“她昨天跪着懇求你,什麼臉面和自尊都不要了,在大馬路上守了你一天。怎麼……”富太太輕蔑一笑,“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了?”
喬慕倏地反應過來:“江太太?”那個在回家路上攔了她的車,跪求她幫忙救江先生的女人?後來她只當是一個小插曲,過去了就過去了。
竟沒想到……
“她爲什麼要自殺?”喬慕不解,擔憂地上前兩步,“她人怎麼樣了?”她不明白江太太自殺的理由,唐北堯不是都答應從輕處理了嗎?
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爲什麼要自殺?”富太太輕哼重複,彷彿她問的是一個多麼愚蠢又可笑的問題,“與其死在荒山野嶺,連個屍骨都找不到,還不如現在死了,入土爲安。這個道理你不懂?”
“什麼意思?”喬慕越聽越迷糊,茫然地詢問,“什麼荒山野嶺?不是都放過江先生了嗎?可能其他方面會找他麻煩,但肯定不會……”
“呸!”
她的話沒說完,卻被以這種方式打斷。
“放過?你裝什麼裝!”富太太低喝,連眼神都變得狠戾起來,“唐北堯不但沒手下留情,而且還要把我表姐一起丟到那種地方……她來求你,真是把自己求進了鬼門關!”
富太太的話很尖銳刻薄。
喬慕聽着,臉色在一點點轉白。她震驚的,除了這些話本身,還有——
唐北堯騙了她?
昨天他獨自下車,蹲在那個江太太面前,看起來和善又仁慈的,說的竟是這種話?怪不得,開車離開的那一瞥,她看到了江太太面如死灰……
這些讓人疑惑的細節,終究有了合理的解釋。
怎麼會這樣?
唐北堯爲什麼要做這樣毫無人性的決定?
“那……那江太太現在人呢?”喬慕的腦袋一團亂,她略有些倉惶的出聲,“她現在人怎麼樣了?”既然她現在知道了真相,她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補救。
“呵!”
喬慕真心求問的一句話,卻換來了對方的一聲輕嗤。
“她不可能再和你說話了……”那位富太太朝喬慕伸手,她一點點地傾倒了手裡的酒杯,“我在這裡敬她一杯,也祝你們早有報應!”
酒汁灑出來……
這是祭祀死人的方式。
喬慕啞然。
她眼看着暗紅色葡萄酒汁,倒在地上,也迸濺在她的裙襬上,鞋子上……對方是故意的。她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更忘記了去躲開……
直到對方徹底離開。
“喬小姐?”還是侍者發現了她的異樣,看到她裙子上的斑斑點點,詫異地低呼出聲,“您這是……趕緊去洗手間洗一洗吧?那裡有烘乾機。”
“哦。”喬慕點點頭,這才後知後覺地回神。
她朝着唐北堯的方向看了一眼。
隔得很遠,但她就是看清楚了——
有幾個人正在纏着他說話,唐北堯被衆人包圍在中間,面色冷峻,偶爾會回覆幾句。她突然就覺得他變得好陌生、好遙遠……最後,她又慶幸,他沒發現她。
因爲,現在……她還沒想好要怎麼開始問他?怎麼和他談?
“喬小姐?”侍者催促了一聲,提議道,“不如我找位女士,陪您一起去好嗎?”
“不用!”喬慕擺擺手,朝他扯出一抹笑來,“我一個人去就好。”
…………
喬慕走了許久沒有回來,侍者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唐北堯。
他在旁邊等了許久,好不容易找到唐北堯空閒的時候,連忙湊上去,壓低了聲音:“唐少……”
唐北堯正搜尋着喬慕的身影,聞言眉頭迅速蹙緊:“她在哪裡?”他一邊說着,一邊已放下了酒杯,按着侍者指引的方向,尋了過去。
…………
洗手間。
“嘩嘩譁……”
水聲持續着,喬慕卻沒清洗裙襬,只是怔怔地站着發呆。她只洗了個手。她不想洗裙子,反正,她也不是很想再回那個晚宴大廳……
今晚的一切,都和她設想的不一樣。
她在這裡躲到晚宴結束可以嗎?
喬慕消極地想。
“吱呀——”
樓梯間緊挨着廁所,此時緊急出口的門像是被推開,發出不小的聲響。喬慕並沒有放在心上,然而下一秒,她在鏡子裡看到一個蒙面拿棍子的男人,朝着她撲過來……
喬慕一慌,反射性地往旁邊一躲。
“碰!”
他砸了個空。
棍子落在水龍頭上,瞬間便有更多的水噴濺出來,喬慕也趁着這個空隙,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借力把他摔了下來。要是一個人的話,她絕對能打得過……
但不止一個!
第二個蒙面拿棍子的又衝上來……
“你們想幹什麼?”喬慕應對吃力,她身上還穿着裙子,也沒有辦法發揮自己的實力,漸漸就力不從心,“誰派你們來的?”
沒人回答她。
這些人不發出任何聲音,唯一的目的,就是向她攻擊。
“嘶!”
喬慕稍不注意,胳膊上就捱了一棍子,疼得她不由齜牙。眼看着下一棍子要落在她的頭頂……
“碰!”
一聲巨響。
原本想打她的人,被直接踢飛出去,整個人都重重地撞上大理石牆面。而唐北堯又制住了另外一個,直接把人踩到了腳下,狠狠一踏,對方便痛呼一聲昏死過去……
他的身手一向很好。
但此刻,他除了有很好的身手外,還有非人的力道。
這些人在他面前……
竟沒絲毫還手的餘地?
他變強了,強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