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穩。
翌日。
早上七點不到,便有下屬來敲她的門。對方站在外面,聲音貼着門縫,問得小心翼翼:“喬慕小姐,您醒了嗎?”
她早醒了。
“我在。”喬慕應聲,走過去開了門。她已穿戴整齊,隨時準備走。
“那個……”下屬猶豫地頓了頓,然後他擡起頭,一副不確定的樣子開了口,“喬慕小姐,先生讓我送您離開?”
顯然,他剛從外面回來,也剛接到這樣的命令。
他不明白!
幹嘛突然要送走?
昨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對!我知道。現在就走吧,我都已經收拾好了!”喬慕點點頭,暗自欣慰地鬆了口氣:還好,南溟並沒有食言!
她一邊說着,一邊主動邁出門檻,反手關上了門。
“呃……”
下屬詫異地一怔。
他的手上,還拿着一包吃的,還熱乎着,原本是給她準備的早點。但是沒想到喬慕這麼“心急”,下屬也只能跳過等她吃完早飯的環節——
“您等一下。”
下屬轉身離開,很快又小跑着回來,這回手裡拎着一個嶄新的黑色眼罩,“喬慕小姐,您得將就一下,我們這裡的規矩……”
“知道。”喬慕打斷他,爽快地自行戴上,“走吧!我不會偷看的!”
…………
一路上,都是下屬攙扶着她前行。
喬慕的眼前一片漆黑,這副眼罩的邊緣封閉良好,她甚至看不見一絲微弱的光。所以,她只能聽從着下屬的指引——
“要左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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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往前走。”
“小心地面……”
……
地面開始嶙峋不平,她能踩到深淺不一的水窪,鼻翼間,也能聞到濃重的海腥味……這個地方,她肯定沒有在清醒的時候來過!
也許,這裡會有潛艇,把她送上岸邊?
喬慕很自然地想着。
“前面小心……”
下屬低呼到一半,喬慕便不小心踩入某個凹槽中。重心驟然的不穩,讓她的身形也不由虛晃了一下,縱使有下屬在旁扶着她,她也下意識地往旁邊抓了一把……
她想撐着牆,或者柱子,或者其他可以扶持的物體。
但是——
她碰上一個溫熱的身體!
顯然,她伸手的那個方向,正好站着人。而她這麼突兀地一抓,正好按在對方的胸口上……結實而緊繃,且因爲他的觸碰,明顯一僵。
“不好意思,我看不見!”喬慕沒注意到這些細節,她只是連忙鬆手,急急道歉。
對方沒有應聲。
不知爲何,連下屬也安靜下來。
“對不起啊!”現場恐怕只有喬慕,沒意識到這種安靜的詭異,她致歉完之後,拉了拉下屬催促,“接下來怎麼走?”
“哦,這邊!”
下屬這纔回神。
他扶着喬慕,兩人漸行漸遠……
而他們的身後——
那個本在原地等了許久,後來又僵立了許久的某人,終於還是擡腳,走回了海底深處……
…………
坐船、坐車,一路折騰了很久。
眼罩被摘掉時,喬慕發現自己已站在機場門口。這不是當初那個座標的城市,這裡很繁華,機場來來回回的,都是人。
喬慕仰頭,便能看到表示所在城市的指示牌。
“那我……”喬慕正想說去買機票,卻被下屬叫住——
“我們會送您回A市。”下屬簡短開口,態度很是堅定,“您稍等一下,調配飛機需要一點時間。”
“不用!”喬慕下意識地就拒絕。
她連連擺手,心裡有些忐忑。
她太渴望自由了!
可是來這裡的一路上,她的眼睛都被蒙着,她忍不住胡思亂想了好多次:萬一他們改變主意了呢?萬一他們突然不想放人了呢?
所以,她幾乎迫不及待……
想要自己走!
坐他們的飛機……萬一飛機返航了怎麼辦?
“這是爲了您的安全考慮。”下屬回答得很自然,“這是先生的交代。”
“那我讓人來接我!”
她想確定自己的自由。
…………
喬慕把電話打給了白十七。
她第一次發現,有電話、有信號,這是一件多幸福的事!
“你說什麼?你在……”電話那端,白十七的聲音很是意外,一陣亂糟糟的響動後,她記下她的地址就往外走,“我馬上來接你!”
喬慕鬆了口氣。
“這樣總行了吧?”她回身,搖了搖剛掛斷免提的手機,然後還給下屬,“會有人來接我的!你們不用送我。”
儘管,她得等待更長的時間。
“那……好吧。”
下屬點點頭,縱使心中有萬般疑惑,還是答應了下來。
…………
等待的時間無比漫長。
候機廳內。
喬慕坐在那鐵質的長椅上,默默地望着窗外的天。這裡也要降溫了,越坐越冷……喬慕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下屬坐在不遠處,聞聲看了她一眼。
“我沒事。”喬慕攏了攏衣領,朝他擺擺手。
就這樣彼此安靜着。
直到——
她眼角的餘光,看到一抹頎長的身影由遠及近,沒有拿任何行李,直接在她旁邊的位置上坐下。喬慕下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
“南……南溟?”然後,她詫異出聲。
她沒想到他會露面。
灰色的大衣、黑色的墨鏡……他就像是一個普通人,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這樣的公共場合……他爲什麼會過來?
難道是反悔了?
“阿嚏!”
喬慕警惕地看着他,忐忑之中,直接被嚇得打了個噴嚏。
南溟的眉頭明顯皺了皺。
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朝下屬做了個動作,後者便立馬會意起身,向某個方向離開……頓時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縱使旁邊時不時有人經過,喬慕還是心裡發怵。
“你說過……”會放我走的!
她正想重申他答應過的事,卻沒想到南溟突然伸手過來,拳頭在她面前攤開,掌心放着一個很別緻的,淡藍色的吊墜……
“什麼?”喬慕怔忪了一下。
在滇城的時候,他也給過她類似的,摔碎以後,她便失去了知覺。
這回差不多。
只是墜子上串着繩。
“如果遇到生命危險,這能救你一命。”南溟解釋,聲音淺淺淡淡的,“它可以迅速讓人進入低溫休眠狀態。”
頓了頓,他補充,“很珍貴,別浪費了!”
喬慕反應過來。
她面色訝然地張了張嘴巴,終於還是無聲地把那個吊墜接了過來,大方地把它掛在脖子上。這回,她向他保證:“我不會讓自己有生命危險!”
言下之意,她不會連累他。
她鬆了口氣。
潛意識裡,也有小小的愧疚:原來他只是送這個來的,她還以爲……這回,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也許,她和南溟也是能好好合作的?
於是——
“你帶手機了嗎?”喬慕突然詢問。
“沒有。”南溟想也沒想便回絕了,冷冷地把頭偏向一邊。他就差直接跟她說一句:不借!
“那你帶紙筆了嗎?”喬慕沒什麼情緒變化,只是又追問了一句。
南溟疑惑。
他看了她一眼,終於默默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鋼筆,然後從自己隨身攜帶,用於寫數據的本子上撕了張紙給她:“你要幹什麼?”
喬慕快速地寫了一行數字。
“這是我的手機號,我回A市後會用。”她把紙遞給他,同樣表現自己的誠意,“你如果研究完解藥,可以聯繫我。”
他們也可以不這麼針鋒相對的!
比如,用這種方式。
南溟卻沒接。
隔着黑色的鏡片,喬慕看不到南溟的眼神,但是他的表情,似乎是愕然的……他不信嗎?
“這樣你比較方便找到我。有什麼恩怨,也都是解除共生以後再說!”喬慕就事論事。話說到這裡,南溟才擡手,不動聲色地把紙片接了過去。
“其實,”他的長指把玩着紙片的邊緣,淺淡嗤笑,然後不急不緩地開口,“吊墜就有追蹤的功能,我知道你在哪裡。”
喬慕低頭看了一眼。
脖子上掛個“追蹤器”,她怎麼想都覺得不舒服,但是……算了!都是爲了解除共生!
只是那個電話號碼,就顯得多此一舉了!
“那……”喬慕試圖把那個紙片拿回來,可剛伸手,南溟的手卻一收,直接把那張紙放入了大衣的口袋。然後,他站起了身。
喬慕正疑惑。
可當她的目光順着他的望過去,她立馬就噤了聲,忘記了手機號這種小事——
白十七到了!
她看到白十七正朝這個方向走來,身後還跟着兩個唐門的下屬,兩個下屬看南溟的目光,遠遠地就在警惕着……
“喬慕!”白十七欣喜地叫她。
那兩個下屬則是暗暗把手伸入口袋,公共場合又不好掏槍,只是冷冷看向南溟:“K先生?”
“別起衝突!”喬慕勸解,示意下屬後退。
可她看向南溟時,卻發現他的脣角帶着某種詭異的、淺淺的弧度……
“先生!”南溟的下屬恰好在這個時候回來,手裡拿着兩板藥片。盒子他已經拆掉了,喬慕看着像是感冒藥。
“把藥吃了。”
南溟接來,很自然地伸手,分了她其中的一板。
這是感冒藥,喬慕是能猜到的。
她正想接過來。
卻沒有想到——
白十七會搶在她前面,無比自然、理所當然地替她接過來……
“白十七!”唐門的下屬瞬間炸了,“你聽他的幹什麼!不看看這是什麼,就給喬小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