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態度決絕。
南溟明顯怔忪了一下。
然後,他的臉色沉下,倏地起身,擡手直接將輸液速度調到最大。他再也沒有多看她一眼,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碰!”
房間的門被甩上後,室內恢復寂靜。
喬慕的腦袋越來越暈。
她的情況很不好,憑她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掙開南溟的束縛。而且,她也沒辦法把輸液器拔了,或者是把輸液瓶砸了。
僅存的那點力氣,只能做一件事——
她的手一點點地摸索過去,終於觸碰到那根輸液管。那塑料質地的管子,觸手微涼,她廢了好大的勁,終於把那根管子折起來……
輸液停止了嗎?
她沒有力氣去看。
她把那根管子的摺痕,緊緊地攥在掌心,緊緊攥住……
只能這樣了。
喬慕的腦袋漸漸昏沉,她也不知道,誰會是下一個進來的人?會註定她什麼樣的命運?
…………
醫院。
張教授和他兒子的屍體被帶走了。
醫院出面做的處理,畢竟他的兒子,屬於這個醫院的實習醫生。張教授的兒子死因很正常,正如所有人看見的那樣,箭弩射進他的胸膛,心臟驟停而死。
可張教授,卻比較離奇了——
心臟破裂。
而且照醫生的說法,早就破裂了!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的……很奇怪!但既然他已經死了,而且死得也不怎麼光彩,所以醫院方面也沒聲張。
半晌後。
被唐北堯子彈擦傷的那個保鏢去處理了傷口,回來的時候,他的右手纏着厚厚的繃帶。保鏢的面色,也是濃濃的不甘。
“去休息幾天吧。”唐北堯看了他一眼,淡淡開口。
“唐少!”保鏢上前幾步,情急之下,竟也忘了基本的尊卑,徑直朝唐北堯問了出來,“您爲什麼不讓我開槍?”
太不甘了!
當時那樣的射程,那樣的條件,就是他也有絕對的信心,能一槍結果掉K先生的性命!就差那麼一點,天賜良機就這麼錯過了!
唐北堯掃了他一眼,沒有搭話。
“唐少!”保鏢又跟了幾步,不顧其他人的阻攔,“喬小姐不是都說已經解除共生了麼?”所以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你信她?”唐北堯的目光這才重新轉過來,平平淡淡地反問一句。
保鏢愣住。
“您不信?”可是剛剛喬小姐和唐少兩人的對話中,唐少一直說信任喬小姐的……難道只是權宜之計,胡說的?
保鏢頓時瞭然:“您不信任她,那就是她被同化了?”
唐北堯蹙了蹙眉。
他沒再繼續跟他解釋,只是向後使了個眼色,便很快有人走過來,強行帶這個保鏢去“休息”。他很清楚,其他人的心裡必然也有這樣的疑惑,纔會放任這個保鏢問這麼久……
但他沒必要向其他人解釋,就算說了,別人也不一定能聽懂。
這是他和喬慕兩個人之間的事!
是他了解的那個喬慕——
正因爲信了她沒有被同化,他纔沒有信她的“共生接觸”!那樣殊死一搏、不顧一切,甚至想要和K先生同歸於盡……這是沒有被同化的喬慕,纔會做的事!
喬慕,你以爲我傻嗎?
……
所以他沒有追。
他甚至不敢派更多的人去追。
他怕……她會更孤注一擲。
“唐少!”又有下屬過來彙報,面色有些爲難,“齊遂的屍體……被人動過了。”他斟酌了半天的用詞,最後還是選擇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表達。
“動過?”
“屍體……被人剖開過!”下屬遲疑,“按照這裡醫生的說法,不像是屍檢,就像是被破壞……內臟被胡亂地攪了一遍。不知道K先生想做什麼?”
旁邊的一衆人聽得面色幾變。
“真噁心!”
“他有毛病吧……”
“太可惡了!”
“……下次見到,一定要殺!”
……
下屬的形容,激發了旁聽人員的衆怒,衆人竊竊私語,每個人都是怒目圓瞪。但是沒有唐北堯發話,也沒人真敢喊出來去打打殺殺。
唐北堯沒附和他們。
他只是暗暗蹙眉,靜默了幾秒,淺聲給了決定:“把屍體縫合起來,這件事不要伸張了。”
“唐少?”下屬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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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算了?
唐少怎麼變得這麼忍讓……一點都不像他了!
“就這麼辦吧,我去看看白十七。”唐北堯打斷,把所有人留下,隻身去了白十七的病房。
…………
病房。
白十七的確是醒了,重新連上各種監護儀器後,她的生命體徵顯示一切正常。除了身體還很虛弱之外,她已沒有任何重傷將死的跡象。
專家團面面相覷。
主治醫生作爲唯一的“知情者”,卻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是我見過的……最離奇……最不可思議的事……”他磕磕巴巴了半天,自己還是暈乎乎的,“照他那種方式,人肯定被他弄死了!可是,竟然活了……”
衆人看向白十七。
白十七靜靜地聽着,虛弱地報以微笑。
“那究竟是怎麼救的啊?”
“……我也說不清楚……”
……
一場沒有收穫的討論。
直到唐北堯出現——
“唐少!”白十七最先發現了來人,臉上的笑容一收,連忙虛弱地叫人。她嘗試着動了動,可惜,她沒有辦法起來。
醫生見狀,這才紛紛散開。
“喬慕呢?”白十七的目光在他身後搜尋,卻沒有發現喬慕的身影,她失望地擡頭,目光重新落回唐北堯臉上,“我剛醒來的時候,看到喬慕了,她趴在門外面哭……她是不是覺得愧疚?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願意的……”
“把那天的事告訴我。”唐北堯直接詢問。
“我們是去問關於共生藥物的事的,沒想到齊遂也在那裡,被他聽見了。他想要殺了和K先生共生的人,我主動頂了包!”白十七快速回答,輕咳了兩聲,突然又想起來,“唐少,那天齊遂很奇怪!他問研究員要了很多止疼藥,而且最後莫名其妙逼喬慕開槍……”
“我知道了。”關於齊遂的事,唐北堯沒有多聽。
他心中已知曉了大半——
他查了齊遂的行程檔案,發現齊遂在回國之前一個月內,走訪了很多醫院。他又幾番輾轉,終於得到齊遂的病歷,得知他不久於人世的事實……
這就解釋了齊遂爲什麼急於報仇!
而白十七的補充,讓他順利地把所有的細節都聯繫了起來。其實他對喬慕的信任,原本就是有“調查基礎”的。
只是,這件事不能公開。
齊遂是何等驕傲要強的人?他生前好不容易爬到那個位置,如果最後的死亡,是死於癌症……對他來說多諷刺!
以齊遂的個性,能接受人生這種虎頭蛇尾的結局?
他把事情按了下來。
再也不提。
算是……
他給那個記憶中的“饅頭哥”,保留最後的尊嚴吧!
“還有!”白十七突然又想起來,“齊遂臨死之前,最後說了一句話……”
“什麼?”
這回白十七還沒來得及回答,唐北堯的手機率先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顧斯庭,唐北堯的眸光一頓,注意力迅速轉移了過去,快速接起——
“喂?”
“查到了!”顧斯庭開門見山,語氣急促,“地址、包括房間號,都已經清楚了!不過,你爲什麼讓我給你的人放干擾?”
“發給我。”唐北堯也不跟他廢話,一邊說一邊往外走,“馬上!”
“誒……”
白十七徹底被遺忘在了一邊,她根本就喊不住唐北堯,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他走出病房,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內……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顧斯庭堅持,“你難道不帶你的人過去?”
“是!”唐北堯也不隱瞞,“我一個人去,把具體位置給我!”
“你瘋了吧你!你一個人能把她帶回來?”顧斯庭氣急敗壞,“她還有個共生能保命,你呢?你有幾分勝算?”
“我不一定能把她帶回來。”唐北堯坦然接話,嗓音驟然一冷,“但是我帶人過去,我肯定不能把人帶回來!”
他很篤定。
他沒再給顧斯庭更多解釋——
“把地址給我!”
…………
病房裡。
唐北堯獨自離開,走得平靜又低調,沒人發現什麼異常。
好像一切都這麼穩定下來,唐北堯“探望”了白十七,衆人便也去探望白十七——
“十七,你可真要嚇死我們了!”
“病危通知書下來的時候,好幾個人都哭了……”
……
“都怪那個K先生!整那麼多麻煩事出來!”
“剛剛在樓下都看到他了,眼睜睜地看着他跑了……媽的!”
“下次一定要殺了他!”
“對,一定要殺!”
……
病房裡亂哄哄的,都是他們一貫嬉鬧閒聊的方式。白十七半躺着靜靜的聽,剛開始還是笑的,後來臉色卻漸漸地沉了下去。
“夠了!”她驟然低喝,目光冰冷又陌生地掃過衆人,“你們吵死了!”
“十七?”
“別吵,十七剛醒需要休息!對不住啊,我們先撤了!”
有人打了圓場,衆人收起疑惑,悻悻離開。
“你怎麼了?”來發藥的護士看到白十七緊握雙拳的樣子,不由問了一句。
白十七抿了抿脣。
護士轉身去倒水,所以,她沒有聽見白十七近乎脣語的低喃——
“我不喜歡他們這麼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