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清晨飄着微微細雨。
顧依雪接到葉曼清打來的電話時,正在去顧家的路上。
來電顯示上是陌生的號碼,“喂,你好,我是顧依雪。”
“我是勵陽的母親,顧小姐,我想和你談談,今天方便嗎?”葉曼清不愧是高官太太,姿態擺的極高。
顧依雪低頭看了眼腕間的手錶,儘量客氣的說:“兩個小時之後可以嗎?地點您發到我手機上。”
她掛斷電話,車子已經停在了顧家別墅的門前。
慕雅琴不在,劉嬸客氣的彎腰給她遞了雙拖鞋。“顧先生在樓上書房。”
“謝謝。”顧依雪點頭道了聲謝,然後向樓上走去。
書房的門大敞着,顧長宏坐在小沙發上,手裡端着茶杯出神。
一側的牆壁上仍然掛着顧婉的遺像,重新洗印裝裱的。顧長宏是念舊的人。
門雖然開着,顧依雪還是禮貌的敲了幾下。顧長宏見到她,和平常一樣慈愛的笑,似乎昨天的事情從未發生過,只是依雪的幻覺。
“依依回來啦。”
顧依雪有些牽強的笑了笑,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顧長宏把手中的茶杯放在面前的實木茶几上,杯底觸碰桌面,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伴隨着他微微的嘆息聲。
“今天早上,陸勵陽轉了兩個億到顧氏集團的賬面上。”
“哦。”顧依雪點頭,五官精緻的臉上,無波無瀾。
她昨晚已經和陸勵陽達成協議,他今天履行承諾,不久後,她會嫁給他……一切都在按部就班。
“依依。”顧長宏欲言又止,神情爲難。“依依,如果你不想嫁給陸少,我現在就讓你慕阿姨把錢退回去,公司的事你不用操心,有爸爸在,我們可以再找別的出路。”
退回去?顧依雪在心中冷笑。慕雅琴那種貪得無厭,只吃不吐的人。錢吞下去,她就不會再吐出來。
“不必,我已經決定了。”顧依雪淡漠的回答。
顧長宏臉上的神情僵硬,不好再說什麼。
顧依雪看着他,黑葡萄一樣的眸子,像藏着漆黑的漩渦。“我這次來找您,是想知道當初和我媽媽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誰,我想您應該知道的吧。”
“我不清楚。”顧長宏搖了搖頭,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極快的灌了一口,似乎要掩飾某種慌亂的情緒。只是茶已經冷了,入口極苦。
“我只是顧家的養子,是你外公從孤兒院裡面領養的。我和你媽媽的關係並不算親近,她什麼時候談戀愛了我都不清楚,又怎麼會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呢。”
顧依雪皺眉看着他,對他的說辭明顯不信。“你們一起生活二十幾年,難道她從未對你提起過嗎?”
顧長宏繼續搖頭,“我和你媽媽雖然領了結婚證,卻只是名義夫妻,她的私事我從不過問。”
顧依雪從顧長宏這裡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只能離開。
她推開書房的門,意外的看到趴在門邊聽牆腳的慕雅琴。
“慕阿姨。”依雪雖然不喜歡慕雅琴,但並沒有失了禮貌與教養。
慕雅琴卻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熱絡的拉住她的手,笑的眼角都擠出了皺紋。
“依依啊,我聽說鴻宇建築最近剛拿下了地鐵七號線的工程,其中有幾個項目,我們顧氏集團很感興趣,這生意和誰做都是做,有錢當然要給自家人賺了。你回去給陸少吹吹枕邊風,讓他把項目給我們,他隨隨便便就能爲你花兩個億,這點小事更是不在話下了。”
慕雅琴這幅貪得無厭的嘴臉,顧依雪已經見怪不怪。她甩開她的手,淡漠的回道,“我會和他說的。不過,陸勵陽是出了名的公私分明,成與不成不好說。”
慕雅琴怎麼聽都覺得她像是在敷衍,臉上頓時寫滿了不樂意。
顧依雪可不管她樂意不樂意,說完就直接走人了。
慕雅琴冷着臉走進書房,見顧長宏還坐在沙發上,冷嘲熱諷了一句,“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說謊了。”
慕雅琴和顧長宏一起生活了幾十年,他說實話還是說謊話,她還是分得出來的。她不信顧長宏真不知道顧依雪的生父是誰。
顧長宏自然是知道的,那時候,顧婉和那個男人已經談婚論嫁,她領着那人回來見長輩,他身爲顧家的養子,自然也在場。
只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兩人突然就分手了,顧婉回來後什麼也不說,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那男人還來家裡找過幾次,顧婉不見,後來,他也不再來了。幾個月後,顧婉的肚子大起來,家裡人才知道她懷了孩子,當時,顧老爺子氣的犯了心臟病。
“想什麼呢?”慕雅琴見顧長宏發呆,伸手推了下他肩膀,帶着幾分好奇的問,“你不肯說,想必那人是個得罪不起的人物。”
顧長宏看了看她,沉着臉,半天憋出一句:“顧家的事,你少過問。”
“呦,你還來勁了是不是。行行,顧家的事我懶得問,公司的事總不能不管吧,我讓依雪和陸少提項目的事,她明着暗着的敷衍我。二十幾年就養出這麼個白眼狼,馬上就要嫁入豪門了,卻給孃家帶不來一點好處……”
“夠了,你少說兩句。”顧長宏心煩的厲害,顧依雪從進門一直到離開,沒喊過他一聲爸爸。
不是親生的,果然還是生分了。
……
顧依雪離開顧家,急匆匆的趕到了和葉曼清約定的地點。
顧依雪沒有遲到,葉曼清已經坐在了位置上,她穿着一件玫紅色的改良旗袍,盤着精美的髮髻,她的指尖捏着銀色小勺,輕輕的攪動着杯中的咖啡,每一個動作都是優雅到了極致。
“伯母,您好。”顧依雪走進來,禮貌的打着招呼。
葉曼清擡眸,靜靜的打量着她。外面還下着雨,顧依雪忘記了帶傘,衣服都淋溼了,卻不見絲毫的狼狽,眼眸清澈乾淨,不染濁世一絲塵埃。
她找她的意圖已經不言而喻,而顧依雪精緻的小臉上卻沒有半分露怯,坦坦蕩蕩,反而讓葉曼清有幾分自慚形愧。
若她不是有那樣的身世,葉曼清想,自己定然會很喜歡這個女孩子。
“坐吧。”葉曼清指了下對面的位置。
顧依雪坐下來,從桌上的紙盒裡抽出兩片紙巾擦掉了臉上和手上的雨水,然後,目光平靜的看向葉曼清。
等着她開口,或者,等着她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