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勵陽匆匆趕回醫院病房的時候,顧依雪依舊安靜的坐在病牀上,衣服上染滿了鮮血。腳下也是一大灘鮮血。
她低着頭,正在看着自己的雙手,瞳孔渙散而沒有焦距,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
“依依。”陸勵陽長腿邁過血泊,直接蹲在了她面前。“依依,怎麼了?受傷了沒有?”
顧依雪茫然的看着他,目光一點點的凝聚,黑色的眸子裡終於出現了他的倒影。她遲緩的搖了搖頭,“血不是我的。”
陸勵陽知道她沒受傷,似乎鬆了一口氣。他握着她冰冷的毫無溫度的手,緊緊的護在掌心裡,溫聲安慰道,“別怕,沒事了。有我在呢。”
顧依雪木然的看着他,沒有任何的反應。
隨後,陸勵陽吩咐護士給顧依雪找了件乾淨的病人服換上。然後,把當時在場的那名護工叫了出去。
“究竟怎麼回事?”陸勵陽蹙眉問道,目光犀利如冰。
那護工嚇得發抖,聲音都在不停的發顫。
“您剛離開沒多久,有位左小姐來找太太,她說有話想和太太單獨說,讓我先出去一下,我正好想去一趟衛生間,就出來了。等我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太太拿水果刀刺在了左小姐的胸口上,我就喊了醫生。其他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陸勵陽劍眉深鎖,這護工倒是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了,如果不是她玩忽職守的離開病房,也不可能發生這種意外。
“你先回去吧,我隨時找你。”
“好的,好的。”護工如獲大赦一般,轉身走了。她以爲這樣就沒事了,殊不知,陸勵陽只是暫時沒空理會她而已,他現在要去看看左伊死了沒有。
手術室門前,席城正站在那裡候命。
“裡面現在什麼情況?”陸勵陽問。
“放心吧,最多就是個失血過多,死不了。”席城單手插兜,繼續說道,“你老婆哪兒會砍人啊,一巴掌長的水果刀,殺雞的力氣,以爲就能殺人了?!”
陸勵陽緊蹙起的劍眉稍有舒展,只要左伊沒死,沒弄出人命,這件事就好處理了。
陸勵陽再次回到病房時,林菲已經趕過來了。
秦老爺子住院,她過去陪護,沒想到離開這麼兩天的時間,顧依雪會出這麼大的事。
“左伊那女人究竟和你說了什麼,你居然拿到捅她,依雪,你不是容易衝動的人。”
顧依雪靠坐在病牀上,無聲的沉默,目光淺淡而渙散的看着窗外,今天的天氣可真好,陽光從外面落進來,照在身上,卻怎麼也感覺不到溫暖。
那種感覺,就好像心沉入了冰寒的谷底一樣。
她的腦海中又開始重複不久之前發生的片段。
其實,左伊並沒有說什麼特別的,反反覆覆,不過都是那些話。顧依雪知道,她想刺激她,最好她自殺死掉了,才最稱他們的心意。
左伊對她說:顧依雪,你的孩子都已經流掉了,你還要裝可憐到什麼時候。你以爲這樣就能賴着勵陽一輩子嗎?你不是挺聰明挺驕傲的嗎,你應該非常清楚,同情和愛可不是一回事兒。
左伊還說:我連孩子都給勵陽生了,你現在這麼拖着勵陽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作回好人,把我兒子的爸爸還給我。我們一家還會感激你。
左伊又說:我的病房就在你的樓下,你要不要去看看孩子,長得特別可愛,眼睛鼻子都和勵陽很像,長大了肯定是個萬人迷的小帥哥。
……
左伊說到最後,顧依雪都不知道她究竟在說些什麼了。她只看到左伊單薄的脣片在不停的動,聲音非常的嘈雜。
直到她把刀子插進左伊的胸口,她才安靜下來,瞪着一雙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左伊大概怎麼都沒想到,她明明是想要她死的,結果死的人卻是她自己。
鮮血不停的順着刀子插進去的地方流出來,她的手上身上都是左伊的血,好像全世界都變成紅色的了。
這麼多的血,顧依雪是第二次見到,上一次,是她被車子撞倒,失去孩子的時候。
“我累了,你回去吧。”顧依雪說。
林菲自從走進病房之後,這是顧依雪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話。
她說完之後,翻身倒在牀上,背對着林菲的方向。
林菲輕嘆一聲,只能和陸勵陽一起離開。
病房外,林菲劈頭問道,“陸少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陸勵陽斂眸看她,低啞深沉的聲音回道:“左伊沒有生命危險,這件事不難處理。”
林菲聽完,挑了挑眉,似乎對陸勵陽的回答並不滿意,“陸少這意思,難道左伊死了,還要依雪償命嗎?”
“林菲,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讓我陸勵陽的老婆償命,左伊她還不夠格。”
……
左伊被推出手術室後,人就清醒了,傷口不深,只是失血過多,輸了200cc的血,躺在病牀上,看起來非常的虛弱。
左母坐在牀邊,哭哭啼啼的沒完沒了,顯然是做給陸勵陽看的,這一家子,都是演戲的好材料。
陸勵陽還隱約記得當初第一次和左伊見她家人時的情形,左母穿着一身顏色格外鮮亮的衣服,和他說話的時候,堆着一臉諂媚的笑,十句話有九句和錢脫不了干係。典型的小市儈。
陸家富甲一方,從不在乎錢。何況,他當時爲左伊着迷,也沒想的太多。他愛的是左伊這個人,以後和他一起生活的也是左伊,和她的家庭無關。
他終究還是忽略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而想要長久的走下去,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的事。
如果左伊能夠認清自己和她的家庭,堅定的站在陸勵陽的立場上,約束家裡人的行爲,或許,他們之間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可惜,左伊太自信了,她自以爲是的以爲自己已經抓住了陸勵陽,他會包容她,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家人和家庭。
往事不可議,耳邊只剩下了左母嘈雜的哭聲。
“你這纔剛生完孩子,就受了這麼重的傷,真是造孽啊。老天不開眼,要死就讓我死好了,別再傷害我的女兒……”左母哭嚷起來沒完沒啦。
左伊看到陸勵陽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了,她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於是對母親說道:“媽,你先出去吧,勵陽可能有話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