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城從上衣口袋裡倒出一根菸,遞過去給陸勵陽,陸勵陽搖頭拒絕,他便一個人吸着煙。再次開口的聲音中夾雜着淡淡的煙霧。
“左伊懷着吳富春那個老男人的孩子,又沒辦法弄掉。事業愛情一無所有了,每次產檢還撞上你們夫妻恩愛。她心有不平,言語間挑唆幾句也是可以理解的。說到底還不是顧依雪對你缺少信任。
我們該查的都查了,左伊也沒有通天的本事,如果車禍的事真和她有關,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我們都查不到。你現在爲了安撫你老婆,就要把左伊往死裡整。說實話,我覺得你這做法挺不地道的。”
席城一向對事不對人,所以,他的話一般陸勵陽會聽進去幾分。
陸勵陽沉默不語,周身的氣場冷得駭人,但他並沒有再提讓肇事司機誣陷左伊的事。
席城手中的煙吸到一半,握在手上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他接聽電話後,對陸勵陽說,“有人看到左伊肚子疼,被120急救車送到醫院了。她該不會是被你刺激的吧。”
陸勵陽冷漠的斂眸,依舊沒說話。很顯然,他對左伊是死是活並不關心。
隨後,席城輕彈了一下指尖的菸灰,又說,“左伊現在是孕婦,就算我們能讓肇事司機供出她,走法律程序的話,她也不可能坐牢。除非,我們自己動手,開車撞她,或者把她從樓上推下去,都行。這種事成遠最拿手,你選一個,吩咐下來,我立即讓成遠辦。”
陸勵陽單手插在褲兜裡,淡淡的回了句,“我考慮一下,你先回去吧。”
席城看着他高大落寞的背影,無奈的輕嘆一聲。
……
與此同時,婦產科的觀察室內。
左伊躺在病牀上,劉宏明站在牀邊,正低頭看着她的各項檢查報告。
“從檢查結果上看,孩子沒有什麼問題。可能是你精神太緊張了。”劉宏明放下報告,對左伊說道。
左伊靠坐在牀頭,臉色發白,雙手扶着大大的肚子。陸勵陽從她的公寓離開後,她的心就一直懸着,她打了許多電話,幾乎詢問了B市所有的醫院,沒有任何一家醫院願意給她媽媽做手術,不僅如此,現在的醫院還不停的催她去給她母親辦理出院手續。
左伊沒想到陸勵陽會對她這麼狠,他真的要逼死她才甘心嗎?!
左伊越想越覺得委屈,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落。這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劉宏明頓時就心疼了。
男人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東西,左伊威脅他時的嘴臉,他頓時拋到了腦後,反而柔聲安慰她。
“別哭了,孩子好好的,你也好好的。回去之後好好休息。”
左伊一邊哭,一邊搖頭,“我沒辦法好好的,現在整個B市沒有一個醫生願意爲我媽做手術,難道讓我眼睜睜的看着我媽媽等死嗎?”
“怎麼回事?”劉宏明問。
左伊聲音哽咽着,把事情大概的說了一下。她當然是把自己說成了無辜受害者。
劉宏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拿起手機,撥通幾個電話。他畢竟從醫這麼多年,有小有名氣,很多醫院都會給他幾分面子。
“我有一個同學在鄰市的心腦血管醫院當副院長,我已經幫你聯繫過,你帶着你母親到他那裡去做手術吧。心臟支架只是小手術,任何一家正規的醫院都可以完成,不會有什麼風險。”
“可是,我媽媽經不起折騰。”左伊紅着眼睛又說。
“沒關係,我聯繫了一輛穩妥的120急救車,跟車的大夫也是心臟方面的專家,專程護送你母親過去,不會出現危險的。”劉宏明說完,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手,替她擦掉臉頰上的淚痕。
左伊這才破涕爲笑,一雙柔軟無骨的小手抓住了劉宏明的大掌,“學長,謝謝你。”
劉宏明溫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然後站起身,準備離開觀察室。
他這個大婦產科主任很忙,上午就安排了三臺手術。
然而,他剛走到門口,左伊的聲音就從身後傳過來。
“那個孩子你弄走了沒有?”
劉宏明的身體突然一僵,他最怕的就是左伊提及這件事。
劉宏明愣了片刻後,才緩慢的轉過身體,臉色也不似剛剛那般溫柔好看了。“再等一等吧,他現在太小了,又是早產。送到孤兒院,如果照顧不好的話,很容易死掉。”
左伊幾乎脫口而出一句:他的死活和我有什麼關係。
但劉宏明纔剛剛幫她媽解決手術的問題,現在,她不好和他把關係搞得太僵。於是,繼續扮着柔弱,柔聲細語的說,“我只是擔心夜長夢多。”
劉宏明見她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也不忍心過多的苛責她,於是,點了點頭。回答道,“我明白。”
他說完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於是出聲詢問,“我聽說陸少一直在調查車禍的事情,陸太太的車禍,應該和你無關吧?”
劉宏明的詢問聲中,透着幾分擔心。
左伊聽完,勾起脣角,淡諷的笑了一聲,“我哪兒來的那麼大本事,如果真是我做的,勵陽不可能什麼都查不出來。是顧依雪自己運氣不好而已。”
劉宏明的辦公室窗子正對着醫院門前的那條馬路。
顧依雪發生車禍的時候,左伊就站在窗子前,親眼目睹了那一幕。
當那輛飛馳的麪包車向顧依雪衝過去的時候,她心裡有個聲音一直在喊:加速,加速,撞過去,最好一屍兩命纔好。
可惜,顧依雪命大,她的孩子更命大。
“不是你就好。”劉宏明似乎鬆了一口氣,說完後,伸手握住門把,推門離開。
劉宏明上午連做了三臺手術,下了手術檯後,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就被叫到了病房裡。
失去孩子的第十天,顧依雪的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
期初是高燒不退不退,後來燒退了,就是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了。
糊塗的時候,她一直呼喊着要給孩子報仇。一折騰就是一整個晚上。
陸勵陽徹夜不眠的抱着她,任由她在懷裡掙扎與歇斯底里。
最後折騰的實在是太累了,顧依雪纔在他的懷裡睡着,額頭上都是冷汗,臉頰上都是模糊的淚痕。
那一刻,陸勵陽有種心疼到幾乎窒息的感覺。
陸勵陽已經很久都沒有好好的休息過,只有在她睡着的時候,他才能趴在牀邊,闔起眼睛眯上一小會兒。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來,他睜開眼,卻發現病牀上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