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手指解着他的襯衫,動作專注而安靜,直到無聲無息有條不紊的把他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換下來,在她整理額頭上的繃帶的時候,他忽然淡淡的開口,“如果我們真的只是酒醉發生關係,如果我們真的就只是這樣結婚,如果你真的是在我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我會愛上你的。”
“我們結婚前的那天晚上,我爸把我叫到書房談話,他說,我可以不娶你,但是娶了就只能是合格的丈夫,他還說,”顧睿擡眸看着她的臉和眼睛,“不要對身邊的人太苛刻,因爲說不定哪天就不小心做了自己一輩子會後悔的事情。”
顧澤教他狠辣果決,卻也教他做人不要不留餘地。
“我和小諾一起長大,但是的確相處的時間很短,我爸媽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恩愛的,包括我看到的——你的父母和小諾的父母,愛情兩個字怎麼寫我不知道,跟小諾在一起的時候我想這就是,跟你結婚後我覺得,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不開心。”
她的手臂逐漸的僵硬,所有的動作都頓住了。
顧睿淡淡的笑,彷彿這樣溫情而安靜的時候讓他少了戾氣,讓她少了菱角,“無憂,也許是你跟我想象的太不一樣,我這輩子沒有被人這樣欺騙過。”
“爲什麼你就不能是我看到的樣子呢,那我們就能好好過一輩子了,也許我不能像我爸愛我媽那樣愛你,但是我也能對你那麼好,這段時間我一個人睡,常常會這麼想。”
爲什麼說這些呢,女人趴在他的肩膀上隱忍着哭腔眼淚掉進他脖子裡的時候,顧睿的眼前總是想起飛機起飛時小小趴在他的胸膛上大聲哭出來的模樣。
他看着小小長大,從來沒有見她哭得那麼傷心過。
哪怕她回來之後,隻字不曾提起跟意大利有關的一切,也沒有再哭再傷心,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此時虛靠在他懷裡的女人,似乎也是這樣哭的。
無憂抱着他,她覺得難過,這樣的難過無法用言語或者任何的方式表達,和看着他和小諾訂婚不同,和被他冷落不一樣,也不像他和杜明珠出雙入對。
就是一種,緩緩的,從身體的最深處流淌出來的情緒。
它不尖銳,不鈍痛,不撕心裂肺也沒有咬牙切齒,可是無處不在盈滿她整個人的血液。
“顧睿,”她的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那些哭泣的聲音彷彿全都被用力的壓了下去,“我知道如果你娶的人不是我……不管是小諾還是杜明珠那樣的,你愛還是多愛一點少一點都會是很好的丈夫,你不會惹出那些花邊新聞,也不會拼命的刺激自己的妻子,你不會在媒體上說謊幫杜景年那樣的人渣——我知道你不屑他做的那些事情。”
她說的很慢,有時候語無倫次有時候就只是不想讓自己哭出來而停頓,“你本來就不應該是這樣的,就像如果我不是太喜歡你所以纔會喪心病狂的算計你和小諾,我也不會這樣。”
她的手指揪着他的衣袖,“你相信我這一次——我沒想過蓄謀的拆散你們,所以你不要爲了毀了我而把你自己也跟着毀了。”
“我不喜歡……我們這樣子。”
偌大的主臥裡只有顧睿一個人靠着被墊得很高的枕頭上,他的頭髮微長,低頭就能遮住眼睛。
他的懷裡似乎還隱約可以感覺到剛纔女人緊緊抱着他時的溫度,以及落在他的脖子裡滾燙的眼淚。
他側首看着風吹起的窗簾,薄薄的脣抿着。
無憂半個小時後才重新上來,端着林媽做好的飯菜,拿着小桌子一一的擺好,然後先給他盛了一碗湯。
顧睿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無憂舀了一勺子的湯喂到他的脣邊,眼睛已經幹了,溫溫的靜靜的,沒有了跟她吵架時的涼漠和桀驁,他很配合的低頭喝湯。
“這段時間我照顧你,顧睿,”她的嗓音低低的靜靜的,只要不吵架,入耳極其的舒服,“我希望你痊癒以後決定好是跟我離婚和杜明珠好好開始,還是……我們好好開始。”
顧睿擡頭看了眼她白淨標誌的臉蛋,也沒有開口諷刺什麼。
喝完湯,她纔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開口道,“剛纔杜明珠來過了,她說她親手給你做了晚餐煲了湯,”她平靜無瀾的陳述,“我把她關在外面了。”
顧睿擡眸看着她,脣畔的意味不明。
無憂淡淡的道,“在你離婚前還是我的丈夫,我不會容忍她挑釁到我的面前來。”她不可能一點脾氣都沒有,“如果你想讓她照顧你的話,那我們可以協議離婚。”
“顧太太,”顧睿眯着眼睛淡笑,“你其實很霸道。”
無憂抿脣瞧着他,“我霸道是建立在喜歡你的基礎上,抵不上你不喜歡我還能因爲和步楠吃醋而打架——這才叫霸道。”
她這樣的,最多隻能叫做維護一下婚姻裡的自尊,別的女人殺到自己的面前了還一個字都不說,顯得她弱爆了。
無憂安靜的伺候他吃完晚飯,然後就起身收拾東西,忽然,腹部猝不及防的動了一下,無憂低叫了一聲,連忙將東西都放下了,手輕輕的撫上了腹部。
顧睿臉色都變了,原本懶懶的神色夾雜了幾分緊張,“怎麼了?”是不是今天受了什麼傷還是哪裡不對了?
“沒事,”她只是摸了摸,然後準備繼續收拾東西。
顧睿對她輕描淡寫的態度十分不滿,“什麼叫沒事?戰無憂你肚子裡的那個是我的兒子!”她這是什麼態度?敷衍他?
無憂蹙着眉心,無奈的看着他,“你兒子他踢我。”
胎動啊很正常啊。
顧睿緩了幾秒鐘,才狐疑的看着她,好似她說了什麼很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他……踢你?”
無憂瞅了他一眼,淡淡開口解釋,“你不知道孩子五個月左右就會胎動嗎?”她繼續手裡的動作,“顧總,你在這方面的知識還需要普及一下。”
敢情他就只普及過懷孕期間能不能行房事什麼姿勢比較好這方面的知識?
顧睿還是很難理解一樣,但是聰明人的智商比一般人比較容易接受和自行解釋,“你的意思是說——他會在你的肚子裡動?”
無憂點點頭,“嗯,孩子現在基本成形長大了,他會伸手踢腿,有時候會碰到子宮壁,證明他在成長,而且很健康。”她的眉梢挑起,“你摸摸的話也可以感覺到。”
她說着,還是放下手裡的東西重新回到牀邊,“你要摸摸看嗎?”
可能是因爲她的人本來就比較瘦,這段話時間也瘦了不少,所以她的腹部沒有特別的大,聳起的在寬大的孕婦裝下,顧睿喉結滾動,盯着那圓滾滾的小腹,感覺很奇妙,“嗯。”
大掌慢慢的探了上去,柔軟的觸感讓他不自覺的放輕了動作。
大約一分鐘左右,還是沒有動靜,無憂看得出來男人的眉目間有幾分失落,不由的出聲安慰道,“下次他動的時候我叫你。”
顧睿盯着女人的腹部,手指輕輕的敲了敲,不悅道,“好歹我今天拼命的救你,就不能打聲招呼嗎?”
無憂,“……”他以爲兒子能聽懂嗎這麼幼稚。tGV6
顧睿悶悶的正要收回自己的手,指尖處忽然輕微的動了一下,男人黑色的眸徒然的亮了,原本半躺在靠枕上的身子靠了過來,臉貼在她的腹部,手也很自然的抱着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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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姿勢和動作,無憂一下就怔住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將視線轉移看向窗外,任由他的手指微不可覺的敲着自己的腹部,身子說不出來的僵硬。
男人樂此不彼的敲了好幾下,無憂偶爾能感覺原本還只是踢了她一腳的孩子像是重重的踢了她一下,她在半空中的收一下就落回了他的肩膀。
“顧睿……”無憂低聲叫道。
“嗯?”顧睿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鎖眉道,“他踢你你會疼嗎?”
“不會。”
他於是繼續樂此不彼的玩着,無憂咬脣,也沒有開口阻止。
“你喜歡這個孩子嗎?”她看着貼在自己腹部的黑色頭顱,低低的問道。
如果他們離婚,孩子她是一定會帶走的。
“他是我的。”
無憂默默的咀嚼這四個字的含義,然後緩緩道,“如果我們離婚了我會繼續念國際關係,不出意外的話會出國,孩子我會帶在身邊親自養着。”
顧睿這才擡起頭,淡淡的笑,“你這是在暗示我,如果我跟你離婚,我會連自己的兒子都見不到?”
無憂靜靜的道,“我只是提前告訴你我的打算,免得到時候協商困難。”她從牀上起來,“你不用總是把我想的那麼陰暗,顧睿。”
她動作從容的收拾東西,臉上掛着淺淺淡淡的笑容,“夫妻一場,看在我真心實意的愛過你,你也真心實意的想跟我過過的份上,就算要散我們也好聚好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