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前的時候,沐阿梨眼角的餘光正巧看到蘇木立在殿門口,長眉微擰着。既然薔薇都能看出廣陵王是被蠱蟲所控制,蘇木自然應該是早就發現了。
蘇木沉吟了片刻道,“解是可以解的,不過我需要準備一下。爲了不打草驚蛇,還需要恰當的時機和一個願意赴死的人!”
沐阿梨挑眉,不明白蘇木說的是什麼意思。
薔薇血紅的眸子卻已然亮起,“蘇木師兄你要轉移蠱蟲?”相比之下,將一個人體內的蠱蟲轉到另外一個人身上,比徹底解除蠱蟲所用的時間要短。但是,一來如此並不好操作,而來控蠱的人一旦感應到,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這個被轉移蠱蟲的人可以說是九死一生。
蘇木頷首,“不然,以蒼朮的毒術,不等我將蠱毒解除,他便已經發現,到時候廣陵王的性命就堪憂了。”
“紫葉,一會送一批死士……”百里瀧揚聲道。
“不行!”蘇木截斷了百里瀧的話,“這個人必須是廣陵王認識的,只有這樣的人出現在廣陵王身邊纔不會引起蒼朮的戒備。而且,我……”
“誰?”百里瀧驟然出聲呵斥道。
“瀧大人,是我,呂子誠!”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寢殿門口響起,繼而呂子誠緩步走了進來。
“見過瀧大人!”他向百里瀧行了禮解釋道,“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的,只是聽說田明成死了,如今御林軍統領之位空懸,所以,我想要那個位置。”
“御林軍一直控制在簡王爺的手中,瀧大人要是安插自己的人,顯然簡王爺那裡是過不去的,如此也就等於皇上那裡過不去。可倘若御林軍統領換上像田明成這樣簡王爺的人,瀧大人也不放心,不如就交給我!”
呂子誠的眸光不由掃過一旁的沐琳,壓住心底的酸澀,又回眸望向百里瀧,目光灼灼道,“畢竟,我與瀧大人之間還有一份斬不斷的血緣。我想,瀧大人是可以相信我的。而且這段日子,我也沒有讓瀧大人失望,不是嗎?”
若非是他,他們也不會查到田明成是簡世鳴的人,也是火燒禁軍營,差點要了司徒赫性命的人。
“只是你如何確定簡王爺會相信你?”從殿門口走進來的秋子初問道。
“愛而不得反生恨,他會信的。”呂子誠澀澀道。
只是他雖愛而不得反生恨,恨的那個人卻不是沐琳,而是他自己?他恨他自己爲什麼沒有早些發現沐琳的好?倘若他像百里瀧一般,在國公府有難之前便發現了沐琳的好,他也一樣會如百里瀧護沐阿梨的心一般護着沐琳。
若真的那樣,他們之間是不是也是人人稱羨的一對?
可是哪有倘若?即便如今司徒赫不在金陵,沐琳對他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即便他整日裡癡癡糾纏,沐琳對他也是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或許,有的時候,一旦錯過,便真的錯過了。
“瀧大人!”呂子誠收斂了自己紛亂的思緒,單膝跪地道,“你就相信我一次吧!我如此,也算是爲馨兒之前對瀧大人和王妃的傷害做些彌補。”
沐阿梨幽幽嘆息一聲,呂子誠話雖如此說,但他那時不時瞥向沐琳的眼角餘光卻讓她知道,呂子誠如此做,根本就不是爲了百里瀧,而是爲了沐琳。
“如果你沒有更好的人選,可以試試。”秋子初桃花眼眸閃了閃對百里瀧道。
“好,你放手去做,若有什麼需要,來告訴本王!”的確,若要保證金陵、保證皇宮不出大的亂子,這御林軍他必須攥在手中,也正因如此,如呂子誠所言,這御林軍統領一職,簡世鳴如何都不會交到他的人手中。
“多謝瀧大人!”呂子誠起身,轉眸望向蘇木道,“我剛纔在門外聽說蘇木大夫需要一個與廣陵王熟悉的死士,你看我如何?”
蘇木一怔。旁邊沐琳掩在寬袖中的手已開始微微顫抖。呂子誠瞥向她的目光她不是沒看見,但她心中對他,畢竟也是有怨的。
可此刻,聽說他又要假意投誠簡世鳴,又要去做死士,她的心中,終究還是起了層層漣漪。
“我所言死士並不是在開玩笑,”蘇木正色道,“我要在廣陵王與此人接觸的瞬間,將廣陵王體內的蠱蟲逼迫到這個人身上,這一過程無論是失敗還是被蒼朮發現,這個人都必死無疑。即便一切都完美進行,還必須在蒼朮發現蠱蟲被轉移之前爲這個人解蠱,如此他才能活,否則,只有死。對此,我沒有絲毫把握!”
所以,他才說,要找一個願意赴死的人,所以,他纔會不選擇爲廣陵王解蠱,而是選擇將蠱蟲轉移。因爲,他實在沒有太大的把握,在蒼朮發現之前,將蠱毒解開。
“難道蘇大夫看不出我在求死嗎?與其讓我自殺,還不如死的稍稍有價值一些!”說着,他轉眸看向百里瀧,“表哥,我是不是從來沒有求過你?這次,就當我求你。可好?”
百里瀧瀲灩的鳳眸閃了閃,“好,本王成全你!”
“多謝瀧大人!”呂子誠衝百里瀧行了一禮,又掃了一眼低垂着眼眸的沐琳,轉身向殿外而去。琳兒,我知道你很我,我也恨我自己。或許我死了,你的恨也就消了。
這,或許也是我唯一能爲你做到的事情吧?
呂子誠沒有看到,就在他踏出殿門的那一刻,一滴眼淚卻從沐琳的眼角滾落。若他死了,她會開心嗎?她不知道,只是她不想他死。雖然對他有恨,有怨,但比起生死來說,這些恨和怨,還是不夠分量的。
沐阿梨嗔了百里瀧一眼,剛想要說什麼,明路的聲音又在門口響起,“主子,主母!樑公子來了!”
“哪個樑公子?”秋子初瞪了一眼明路,怎麼什麼人來訪都報到這裡,千歲府豈是什麼阿貓阿狗想來就來的地方。
“就、就是原來右相府的那位樑公子,樑爽!”明路喘着粗氣道。
“樑爽?人呢?”秋子初掃了一眼,同樣看到百里瀧和沐阿梨眼眸中的驚異,詢問道。
“就、就在後面!”明路喘着粗氣道,“還帶了一個孩子。”
“哇——”
幾乎就在明路話音落下的同時,一聲響亮的嬰兒的啼哭聲便傳了進來。
“別哭,別哭!”已到了殿門口的樑爽,手忙腳亂的將一個小葫蘆湊到綁在他身上的嬰兒脣邊。
響亮的哭聲戛然而止。
“見過瀧大人!見過蘭梨郡主!”哭聲止住,樑爽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再什麼地方,忙跨入殿門向百里瀧和沐阿梨行禮一禮,然後看向沐阿梨道,“不知蘭梨郡主可否知道我姐姐的下落?”
那日進宮,他遠遠的吊在樑蓉蓉和左一博身後,見兩人說話間就抱到了一起,心中一邊不恥左一博,一邊本着非禮勿視的原則爬到了路旁的一棵樹上。
居高遠眺,若是左一博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他便能第一時間看到。
沒想到一會,沒見到左一博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宮中卻亂了套,說什麼他父親刺殺太后。
他看到左一博拉着樑蓉蓉逃跑,想從樹上爬下來去追他們,可一時之間有些腿軟動不了,等好不容易緩過來,御林軍已然就在樹下,他打死也不敢從樹上下去。
他就牢牢的趴在樹幹上,一直等到夜色深深,搜查的御林軍少了下來,他這才從樹上溜下,沿着左一博和樑蓉蓉逃走的方向去找,可最終卻沒找到他們二人。又好幾次差點碰到御林軍,他心中慌亂,後來看到有內侍路過,便靈機一動扮成內侍,廝混在宮中。
因爲後來他受傷的消息,百里瀧和沐阿梨並沒有肆意宣揚,右相府更不會對外人說這些,所以一直也沒有被人發現。
直到前些日子,他聽說太后已經下旨撤銷了對他和樑蓉蓉的通緝。他才暗暗送了口氣,可心中卻有些不甘,便想去問一問太后,究竟是怎麼會是?
前兩日,他終於有機會潛入慈寧宮,誰料到裡裡外外沒有見到樑蘭芝,卻只見到了被幾個小宮婢照顧的嬰孩,只看這眉眼,他就知道這是樑蘭芝的孩子。
而且,聽那幾個宮婢隱隱說,已經很久沒有見太后娘娘了。
他心中不安,便先去找了蒙汗藥,一連在慈寧宮待了三日才找到合適的時機將那嬰孩抱出宮。
出宮後他才發現,他們樑府已經是一所廢宅,他左思右想,覺得這金陵若還有人能知道樑蓉蓉的下落,便也只有沐阿梨了,所以,便悄悄跑來了千歲府。
“這是太后的孩子?”秋子初打量着樑爽綁在身上的那個嬰孩道。
樑爽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是,我找不到太后娘娘。我見照顧這孩子的宮婢也不盡心,索性就給偷了出來。”說罷,他又望向沐阿梨,“蘭梨郡主,不知你可知道我姐姐的下落?”
沐阿梨頷首,正要說什麼,睏意如一張網一般,又將她兜頭罩住。她努力撐了撐眼皮,望向身旁的百里瀧道,“瀧哥哥,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