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芊娟近乎忘記了,她本在心裡決定見到陸芊珞的第一句就是問她找自己來有什麼事情,可是如今她竟是和陸芊珞如同知心姐妹一般,一同坐下品茶。
這時,房間裡的所有人已經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
陸芊珞一邊爲自己續上了一杯茶,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五姐想必已經得到二姨娘要修行的事情了吧?”
聽得這句,陸芊娟這才反應過來,連手中的茶都不喝了,顧不得將茶杯放下就盯着陸芊珞的眼睛問道:“我聽說二姨娘昨天來找過你……”
陸芊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陸芊珞打斷了:“五姐想說,是我讓二姨娘出家修行的?”
陸芊娟一愣,沒料想到陸芊珞說話竟是如此直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陸芊珞輕笑着望着她又問一句道:“五姐,如果是你,我讓你去修行,你會去嗎?”
陸芊娟的嘴脣一陣闔動,最終沒有說出一個字來,她又不傻,憑什麼別人一句話她就要去修行,放着陸府錦衣玉食的生活不過,去過那種枯燥清貧的生活!
同時,陸芊娟也明白了陸芊珞的意思,她是在告訴自己,出家修行是二姨娘自己的意思。
見陸芊娟明白了過來,陸芊珞又道:“五姐,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二姨娘是如此,你也是如此,二姨娘選擇了自己此後的路,可是你呢?五姐這個年紀,或許也該爲自己的終身大事打算了。”
細細想想自己年近十三,卻還沒有人上府來談親事,陸芊娟不禁心慌起來,之前她靠着郭氏,可是郭氏倒了。現在她能依靠的就只有生母二姨娘了,沒想到二姨娘又出家修行了。之前她靠着郭氏的時候,經常和陸芊瑩、鄭氏衝撞,鄭氏一定會記仇的不會真心爲她好。
仔細算算,如今她沒了一個依靠,那她該怎麼辦纔好?
見陸芊娟自己領悟地差不多了,陸芊珞才道:“五姐,你就沒有想過二姨娘爲何會突然過來找我,又如何突然出家嗎?”
陸芊娟皺眉望着陸芊珞,好半天才頓時瞪大眼了,驚叫起來:“二姨娘將我託付給你了?!”
陸芊珞微微一笑:“託付擔不起,畢竟每個人的人生是靠自己走出來的,別人只能在適當的時候點醒你,卻沒有替你負責人生的義務。”
陸芊珞的聲音很淡,卻讓陸芊娟心頭猛地一震,陸芊珞這是在告訴自己,她只會偶爾出手幫自己,可若是自己不長腦子做出了什麼蠢事,她是絕對不會管自己的。
想到上次自己誣陷陸芊珞使用邪術的事情,一下子就被在院子裡禁閉了半年之久,錯過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宴會,也就錯過了許多緣分,若是這樣的禁閉再來一次,她這輩子恐怕就廢了。
陸芊娟一動不動地望着陸芊珞,望着這個比她小了半歲的妹妹,一時間思緒良多。
想當初陸芊珞入府時,不過是個從山村來的小村姑,是個人人避之若毒的災星,她沒有父親的疼愛,郭氏視她爲眼中釘,生母四姨娘更是從來沒看過她,她們這些姐妹兄弟也處處難爲她,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她卻一步步成長起來,成長到了她們遙不可及只能仰視的高度。
相比之下,自己這個姐姐真的是……
陸芊珞將目光望向窗外,不知望向哪裡,聲音淡淡的:“五姐,可知道爲何那麼多喜歡梅花?”
陸芊珞這話似乎是問陸芊娟的,可她自己卻又說出了答案:“梅花靜悄悄地開放在牆角,開放在嚴寒中,似乎無人問津,可是隻要順着幽徑尋去,那清冽的幽香卻能讓你一見難忘。
同樣是花,杏花鬧滿枝頭,唯恐有人不知自己的美豔,可是它的美卻往往被用在豔詞之中。”
陸芊娟呆滯了許久,陸芊珞一直靜靜地品茶,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過去。
過了好久,陸芊娟才恍然大悟地起身向陸芊珞一拜:“多謝安寧郡主指點。”
陸芊珞今日說的這些話,看似沒頭沒尾,但是每一句話都在提醒着她一些事情。
雖說有些道理她還沒有完全懂,可是卻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見此,陸芊珞的嘴角終於有了一絲笑容,陸芊娟其實很聰明,只是這些年被郭氏教壞了,只變成了陸芊姝姐妹的陪襯,如今她只要想通了,自己再替她多留心一些,爲她謀個好前程不是什麼困難。
如此,她也算是對得起二姨娘對自己的託付了。
陸芊娟離開落英院外,陸芊珞很快就收到了她去看二姨娘的消息,這一次陸芊娟沒有嚮往常一樣對二姨娘嫌棄質問,母女兩人難得地進行了一場貼心的談話。
青梅望着窗外紛揚的大雪,不禁道:“五小姐能有二姨娘這樣一位母親,也不知道上輩子修了什麼福分?”
陸芊珞笑而不語,人各有命,這便是所謂的天命吧。
不過同時,陸芊珞也有些想念雲氏了,自當日一別已有數月之久,雖然每月自己都會收到她的消息,但是那份血肉親情的思念卻還是那麼濃濃的,一絲一絲地縈繞在心頭。
這些日子,事情實在有些多,待到她處理完這些後,待到來年開春,或許可以去江南一趟看看雲氏。
陸府大房,如今還有名分的妻妾,只有夫人鄭氏、大姨娘苗氏和三姨娘柳氏,還有一位只有姨娘之名卻沒有次序的郭姨娘。
三姨娘懷胎在身,郭姨娘被幽禁在院,活泛的妻妾就只剩下鄭氏和大姨娘了。
鄭氏本就是大姨娘提起來的,常常會讓陸軒宇記起大姨娘,如今的陸軒宇經常歇在大姨娘院子裡,滿足了大姨娘長久以來想“獨佔”陸軒宇寵愛的心願。
是以,如今的陸府上下,看上去總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氛圍,陸芊珞過來看老夫人時,總是會在老夫人臉上看到往常不多見的笑容,陸芊珞也難得地享受了這樣溫暖的天倫之樂。
在陸府留了兩日,第三日一大早起來,陸芊珞就回了郡主府。
因爲那裡,還有一個人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