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素素擡頭迎上楚流雲的目光,笑得淒厲:“難道這一切都不是因爲你嗎?若你能對我好那麼一點點,我也不用如此!若那夜你真的與我歡好,而不是躺在我身邊睡死過去,我也不至於要用那樣的手段!雲王爺,我會做出那些事情,全都是你害的,若我不能懷上你的孩兒,楚四海一定會殺了我,他會殺了我呀!我可以選擇嗎?你爲什麼不要我?你明明已經躺在我身邊了,你明明已經把我當成慕容七七了,爲什麼事情還沒開始你就自己放棄了?你不是很喜歡她嗎?你不是很想要她嗎?那你爲什麼不繼續要我?”
在場的人,除了楚流雲面容依然平靜,楚定北和戴着慕容淺淺那張人皮面具的落塵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這便是事情的真相,原來當初雲王爺根本就沒有碰過她!
落塵是真的被震撼到了,自己一個猜想,不想竟揪出這麼多的真相!
楚流雲不說話,是因爲思緒又飄到遠古的記憶中。
那夜他分明覺得睡在自己身邊的是七七,他想要她,真的很想,可他後來爲什麼不要?他爲什麼沒有碰她?
瑣碎的片段從腦海裡緩緩淌過,他似乎還能慢慢抓出了一點早已被自己忘得一乾二淨的記憶。
他不是不想,他想,他真的很想,可他知道她不願意,他不想在她不願意的情況下強要了她,所以到了最後他,還是忍住了。
他想要她心甘情願給自己,他忍住了,結果卻是他逃過了那一劫!
他和眼前那個女人原來從來沒有過半分糾纏,從來就沒有,那一夜是假的!那糾纏了他無數個日夜的一夜,每每在午夜夢迴時都讓他嚇出一身冷汗一夜,那讓他痛得撕心裂肺的一夜,竟是假的!
“假的。”忽然,他竟朗聲笑了起來,那笑聲藏着旁人完全聽不懂的複雜意味,笑,是笑得絕望還是肆意,沒有人知道。
“七七,是假的,你聽到了嗎?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從沒有……哈哈,一切都是假的,哈哈哈,是假的……”
雲王爺就這樣笑着離開了素蘭閣,有點瘋狂,有點憂鬱,明明是笑着,眼底卻藏了一抹幾不可見的淚意。
他走了,慕容素素又回到過去那般,又只是那個南慕國的六公主了。
楚定北和落塵互視了一眼,心裡均有點悶悶的,看到慕容素素這樣,他們該是高興的,但,在聽到雲王爺那讓人心酸到差點想要落淚的笑聲後,心情,莫名又沉重了。
楚定北還是有點不放心,讓落塵自己回去,便匆忙追了過去。
置於落塵,扯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又看了一眼頹廢地坐在地上的慕容素素,才舉步離開。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就是不差,她沒想到自己的一個懷疑居然捅出了這麼多真相,想來這個雲王爺也是可憐得緊,因爲一件莫須有的事情,被這個女人騙了自己兩年多,而他對姑娘的感情……她忍不住淺嘆了一聲。
回到西廂裡,看到一直等候在那裡的賀蘭赤木,她忽然走了過去抱上他壯實的腰,輕聲道:“如果我們以後有了什麼誤會,你一定要把心裡的事情告訴我,我們一定要說清楚,絕不能把誤會藏在心中。”
“怎麼了?”賀蘭赤木揉了揉她發,垂眸看着她有幾分暗淡的雙眸,柔聲道:“是不是剛纔出了什麼事?”
落塵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們先進去,我再慢慢將事情告知於你。”
今夜雖然把慕容素素的真面目給拆穿了,可是,她一點都不開心,是因爲雲王爺剛纔那笑聲,那笑聲讓她心裡聽得很不舒服。
一個男子落寞的笑聲,分明該難過的時候他卻笑得這麼明朗,是真的明朗,這樣兩個字眼究竟飽藏了多少心酸?
如果姑娘不是那麼特別,如果她和雲王爺之間沒有那麼多的誤會,現在是不是早已經在一起,做了一對鶼鰈情深的夫妻了?
可惜,天意弄人。
那個男子真的叫她心疼,爲何姑娘身邊的男子每一個都輕易便叫人心酸?爲何這天底下竟有這麼多癡情的男兒?
“賀蘭,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
“瞎說什麼?”賀蘭赤木把她摟在懷裡,知道她心裡不安,他淺嘆了一聲,柔聲道:“我守着你已經守了這麼多年,早已經認定這輩子非你不娶了。若你有一天死了,我還會好好活下去,但我會帶着你的屍骨遊遍五湖四海,遊遍整個天下,然後再找個地方陪着你的屍骨慢慢到老,你說好不好?
她沒有回話,這個話題實在太沉重,哪怕他說得自己心裡暖暖的,可卻又是酸酸的,一點都不好受。
“如果我死了,你便再去找一個姑娘好好過日子,我不要你孤獨終身。”看到沐先生,看到南王爺,再想到孤獨終身這個詞,心徹底就碎了。
賀蘭赤木不說話,只是淺笑。
什麼事情都能由着她,但這件事情,卻不能聽了她的。
小丫頭不懂,他也無需將話與她說得那麼清楚。
有些認定是一生一世,永遠不會變的,話說得再多也沒任何意義,他的心意,自己明白就好。
……
……狼煙奔騰起,生死彈指間,這一戰,又持續了整整一夜。
東陵好天真這次徹底發了狠,倒下去的士兵一撥又一撥,前方的士兵倒下,後方,立即就有新的一撥涌上來。
沒有任何停歇,沒有任何餘地,三十六萬大軍直逼守住只不足二十萬的戌絨城,血色蔓延了一天一地,血腥味兒充斥在每個還活着的人的鼻尖。
廝殺,未曾有過半分停歇,兄弟們倒下去,要麼撐着最後一口氣爬起來,要麼,永遠倒在這場戰役中。
戌絨城這次真的要保不住了,不管之前做了多少努力,也不管他們是不是已經拼盡了最後一口氣,拓跋飛婭的大軍未到,東陵浩天的忽然加入……在大軍面前,奇蹟,永遠只是奇蹟。
看着依然不斷在涌來的晉國大軍,七七雙目染紅,手裡長槍忽然一收,“刷”的一聲,被藏起來多日的寒月刀在黎明到來前那陣暗沉的暮色中劃開一道銀白的光芒。
她提起一股氣,忽然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然滿了鮮血的盔甲在衆人面前晃過,一瞬間,如箭一般往敵軍深處闖去。
擒賊先擒王,要扭轉這一戰的局面,除非,將東陵浩天重創!
那是最後一步,也是最危險的一步,若是失敗,她也必定會命喪在敵軍手裡。
不是到了迫不得已,她絕不會邁出這一步,因爲她始終相信,行軍打仗之中根本不會有個人英雄主義,絕不會有。
但,此時此刻,兵臨城下,兄弟們已經被逼退到城門之外,若是兄弟們全都倒下,身後的城門,便會在轉眼間被攻破。
城後,有她的就愛人,也有兄弟們的家人,有玄國的百姓,還有玄都,整個玄國。
一旦戌絨城被攻破,玄國大半的江山就會落入他們的手裡。
最後的生死一拼,她沒有任何選擇。
被鮮血染紅的身影在混戰中的兄弟們頭頂上掠過,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身邊便多出了兩抹修長的身影。
東陵浩天的瞳孔裡映着那三道越來越近的身影,千兵萬馬竟也阻止不了他們的步伐,已經打了一天一夜,直到現在,體力竟還如此彪悍麼?
他勾起脣,勾出一抹媲美花月的好看笑意。
他好整以暇在這裡等待着,他們卻是在一路荊棘地上坎坷而來,哪怕雙方距離拉得越來越近,哪怕他們看起來依然氣勢如虹,他也毫無半點不安。
人畢竟是人,不是神,再厲害的人,在經歷了一天一夜的廝殺之後,功力和體力還能殘餘多少?
掃了眼護在慕容七七左邊的沐初後,他的視線落在七七右手側的楚江南,不管當初的誤會是不是已經冰釋,他,始終是間接是害死他九皇妹的人,這個仇,他已經記在心裡很久很久了。
“弓箭手!”東陵浩天一聲令下,守在他身邊的百餘名弓箭手立即拉起長弓,箭尖對準越來越近的三人。
“將慕容七七射殺下來,其餘兩人無需理會。”東陵浩天眼底含笑,平靜道。
說吧,自己拿起長弓,箭尖卻是對準了楚江南。
他無意殺慕容七七,但她卻是身邊這兩個男子的心頭肉,攻擊他們,不如攻擊他們所在乎的人,爲了保護慕容七七,他們還有多少精力去理會自己的安危?
楚江南,這次,定要你血債血償!
“放!”在三人踏過數不清的人頭,終於來到東陵浩天不遠處之際,東陵浩天着一聲令下,百餘隻長羽箭立即射出,全部朝着七七一人射去。
“當心!”看清楚長羽箭襲來的目標後,沐初臉色一變,手裡長劍一揮,人已經護在七七跟前。
楚江南瞳孔一收,十指迅速飛舞,無弦刀送出,沒有任何存在的感覺,卻啪啪啪地將迎着七七而來的長羽箭打落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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