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離開,這個問題問得太多餘。
但,眼前這女子是拓拔飛婭的皇妹,慕容逸風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理由與她繼續談下去。
“我還有事,告辭。”丟下這話,他站了起來,實在沒地方可去,便往拓拔飛婭的營帳返回。
在這裡坐了這麼久,其實有些事情已經想通了,他不能走,無論如何,不可以離開,至少,在玄王沒有醒來,玄國的危機未曾解除之前,不能。
既然註定了要留在這裡,他也不想與拓拔飛婭起爭執,那女子刁橫跋扈,誰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忽然發瘋,又要領兵向玄國進犯。
爲了七七,爲了玄王,哪怕再不喜歡,他也不該和拓拔飛婭鬧起來。
這麼一想,沉鬱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往營帳走去的腳步也在不知不覺中加快了數分。
既然躲不過,那就努力去面對吧,總是這麼消沉也不是辦法。
身後,拓拔娜娜眼睜睜看着他離開,想要將他挽留下來的,但,他走得這麼堅決,一點挽留的機會都不留給她,真是掃興。
心裡有點小脾氣,爬了起來也轉身走遠了,六皇姐這個軍營,她還有很多東西沒有仔細看。
慕容逸風很快便回到拓拔飛婭的營帳外,因爲飛婭公主吩咐過,慕容將軍可以在軍營裡隨意走動,所以守在營帳外圍那幾個士兵並沒有將他攔下來。
不過,慕容逸風自己就是長年在軍營裡生活的人,他很清楚,營長外圍數十步之外有士兵在把手,說明帳內的人正在做些重要的事情。
看到五音就守在帳外,慕容逸風沒有太靠近,琢磨着要不要先行離開,不想尚未下決定,一把爽朗卻不是悅耳的聲音忽然就鑽進了耳際:“父皇要我立即攻打青越城?”
是拓拔飛婭的聲音,慕容逸風雖然四肢被毀,行動依然不靈活,但在老巫醫兩年來的精心照料之下,功力已經恢復了大半,聽力也比尋常人要好太多。
攻打青越城……他眉心一鎖,頓時憤怒了起來。
拓拔飛婭不是已經和他簽好了合議書麼?雙方已有約定,她怎麼可以出爾反爾,要向青越城進犯?
另一把低沉的男聲隨即緩緩傳了過來:“飛婭公主,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已經得到消息,晉國太子的大軍很快就會到達北晉邊城。若是我們不趁此時先拿下青越城,繼而攻陷玄國邊陲數座大城池,等東陵拓日的大軍一到,先一步將玄國的城池佔去,到時候我們再出兵,就直接成了對晉國挑釁,屆時,就算晉國和北晉一起向我越國進犯,也變得出師有名了。”
“可玄國如今這般,就算我將青越城甚至玄國東南的數座城池拿下去,也未必能守得住。”拓拔飛婭冷聲道:“回去告訴父皇,我兵力不足,只怕拿下這幾座城池,早晚也要拱手送與別人。”
“飛婭公主無須擔心,皇上的人與玄國北方十國後人已經取得聯繫,只要飛婭公主先一步出兵,皇上的大軍和以南慕國爲首的十國後人也會同時起兵。”
“南慕國?”拓拔飛婭挑了挑眉,眼底閃過幾許訝異。
南慕國國君失蹤兩年餘,至今未曾聽說他有任何消息,玄國北邊確實聚集了不少十國後人,但,以南慕國爲首?
南慕國的七公主如今是玄皇后,大皇子人還在她的軍營裡,南慕國現在還剩下什麼人?那幾個沒用的皇子?早已經不知所蹤了!
再說,光憑那幾個窩囊廢,能做出什麼好事?
以南慕國爲首,哄她麼?
“飛婭公主有所不知,南慕國的淺淺郡主,如今已經將十國後人聯合了起來,大軍駐守在玄國北方,他們人數衆多,又是個個敵意玄王怨恨已久,就連夜闌風率領的大軍也無法將他們攻下來。”男子又道。
裡頭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拓拔飛婭是不是正在考慮武越帝讓男子帶來的建議,慕容逸風氣得大掌一緊,舉步就要闖過來。
五音早有防備,剛纔已經想要把他擋回去,又怕飛婭公主怪她對她的人不敬,更何況他離得這麼遠,也未必能聽到裡頭的人在說什麼。
她不敢亂動,只能一直防備着。
如今看到慕容逸風這神色,這份想要闖進去的怒氣,五音頓時就明白了,慕容將軍身子雖不好,內力卻尚在呀!營帳裡頭的話,他定是一句不漏聽了去。
大步迎了過去,正要開口將慕容逸風攔下來,不料裡頭,拓拔飛婭的聲音忽然又緩緩傳來:“你回去告訴父皇,我與玄皇后已經簽訂協議,三年之內,雙方不得開戰,父皇的意思,恕我不能從。”
聽到這裡,慕容逸風的臉色纔算緩和了下來,五音也才鬆了一口氣。
但,男子的聲音卻依然在傳來:“飛婭公主,老臣不知道你爲何要與玄皇后簽訂此種協議,如今玄國危機重重,就算沒有我們越國的大軍,他們很快也會被晉國攻下,到時候我們再來後悔,便後悔不及了。”
“這……”
“若是飛婭公主不願意負上背信棄義之名,也可稱病回朝,將軍營的事暫時交給皇上的人來處理。只要飛婭公主願意交出兵權,這事便與飛婭公主再無半點關係了,將來那什麼玄皇后追究起來,也追究不到公主的身上去。”臣子笑了笑,又道:“再說了,那什麼玄皇后到時候還在不在這世上,誰知道……”
“無恥!”一聲怒喝之後,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經闖了進來。
“慕容將軍,事情不是這樣,將軍,你……”五音一直跟在身後,剛纔被他冰冷至極的目光嚇了一跳,就這麼遲疑了一下,他便已經闖了過來。
走得這麼快,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身子好了。
事實上,慕容逸風只是憑着憤怒,纔會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一下便闖了過來,可,闖進來之後,兩腿立即一麻,人又差點倒了下去。
拓拔飛婭先一步看出他臉色不妥,立即躍了過去,在他倒下之前將他扶住:“你怎樣……”
“你們這些無恥之徒!”慕容逸風咬着牙,用力推開她,兩條修長的腿撐着自己沉重的身軀,哪怕已經麻得幾乎沒有半點力氣,他還是拼命讓自己站得筆直。
視線越過拓拔飛婭,落在前來議事的臣子身上,他怒道:“出爾反爾,趁人之危,你們這些卑鄙小人!”
那臣子是個武將,從前也曾見過慕容逸風,被他這麼一罵,再想起過去他在戰場上的威風,人頓時就被嚇得驚呆住了:“我……我們……這、這不過……不過……”
“你先出去。”拓拔飛婭掃了他一眼,冷聲道。
那臣子深吸了一口氣,立即飛也似地逃出去了。
慕容逸風居然在這裡,他不是還在青越城裡麼?日前分明聽到探子回報說,領兵到青越城抗敵的便是慕容逸風。
可他,爲何在這裡?
無人理會那臣子,五音在拓拔飛婭的示意下退出,等整個營帳裡只剩下拓拔飛婭和慕容逸風兩人時,拓拔飛婭走了過去,想去扶他。
慕容逸風卻大掌一揮,將她退了出去,咬着牙,一步步走到矮塌邊,終於在倒下之前坐了下去。
“我又沒說什麼,你至於氣成這樣麼?”拓拔飛婭看着他這模樣,終究是不忍,像是想起什麼,她走到一旁的木箱子前,從木箱裡翻出一隻精緻的木盒子,在裡頭將東籬蜘兒留給她的藥取出來。
“今晨起來時忘了讓你服藥,我這記性實在太差,對不起,以後不會了。”她倒上一杯溫水走到矮塌邊坐下,將藥和溫水一起遞到他面前。
東籬蜘兒說了,一定要按時給他服藥,否則,他的身體好不起來。
雖然等他好起來之後,不知道還會不會願意留在她身邊,但,他若好不起來,她心裡也不會好過,更不忍心。
“吃吧,是那位東籬姑娘留給我的,不會有毒,放心。”她笑了笑,溫言道。
慕容逸風不多想,不管對她是什麼看法,至少,藥先吃了再說。
他也厭惡着自己這一刻的無能,若不能儘快好起來,萬一這些人真要對玄國做些什麼,他是徹底無能爲力。
見他乖乖聽話把藥服下,拓拔飛婭眼底微亮,目光更柔和了下來。
若他能一直一直這麼聽話,該有多好。
等他將溫水喝下,拓拔飛婭便接過他手裡的杯子,隨手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正要站起來去拿些什麼,忽然手腕一緊,她一震,低頭望去,竟看到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緊緊握着她。
“逸風……”她小臉一紅,頓時有點手足無措了起來,如果她沒記錯,這……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牽她的手吧?他……想要做什麼?
“你當真喜歡我?”他臉色淡若,眼底也沒有太多的波瀾,說話的聲音很平靜,讓人完全猜不透他這一刻究竟在想些什麼。
拓拔飛婭也是纔不明白,只是,他這麼問……
她低垂頭裡,紅着臉,輕輕點了點頭,細聲道:“是。”
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她不知道什麼叫僞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喜歡他就是喜歡他,沒什麼好隱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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