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將軍如今正在歇息,本宮已命人去請她,至於她願不願意來,這不是本宮能左右的。”七七淡言道。
“慕容七七,你們將本皇子的師父禁錮在此,別以爲本皇子不知曉。”東陵浩天怒道。
七七垂眸淡淡看着他,無奈道:“三皇子剛纔該聽到本宮與小玉兒說話,本宮不是命她去請華將軍了嗎?你何不先坐下來喝杯茶水靜心等候?來人。”
一聲令下,守在外頭的小太監忙匆匆奔了進來。
七七掃了東陵浩天桌上那隻被抓碎的杯子一眼,淡言道:“給三皇子再添一杯香茗。”
“是,娘娘。”太監退了下去,沒過多久便端了茶壺,收拾好東陵浩天桌上的白瓷碎片,給他重新添了一杯茶水。
待東陵浩天落座之後,蝶衣在他身旁蹲了下去,撕下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爲他將掌中的瓷片全部取出,纔給他包紮了起來。
七七隻是安靜嘗着茶水,並沒有理會他們。
沒過多久,外頭便傳來了幾陣輕重不一的腳步聲。
東陵浩天擡眼望去,只見無名扶着華恬商從殿外一路而來,他霍地站起,在他們踏入殿中之時,走了過去向華恬商傾身道:“師父。”
態度恭敬,竟是如此真誠,這一點就連七七都頗有幾分吃驚,東陵浩天對華恬商的尊敬不像是裝出來的。
華恬商看着他,眼底淌過一絲不悅:“浩天,你把師父給騙慘了。”
東陵浩天大掌一緊,已經知道事情被他師父知曉,他眼底沒有任何怨念和氣憤,只是看着她平靜道:“師父,你該知道徒兒身不由己,更何況慕容七七和楚江南聯手害的是徒兒的九皇妹,這事師父是知道的,師父……”
他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牙,沉聲道:“徒兒不會放過慕容七七和楚江南,師父,你隨徒兒回去,徒兒這就帶你回晉國安享晚年,以後的事情,徒兒絕不會再驚擾到師父。”
華恬商搖了搖頭,看了無名一眼,無名忙扶着她向殿前而來。
華恬商走到七七跟前,掙開了無名,擡頭看着她,輕聲行禮道:“參見殿下。”
“坐吧。”七七擺了擺手,知道她腿腳依然不便,不想爲難。
華恬商依言走在一旁坐下,纔回頭看着回到殿中的東陵浩天,平靜道:“不管你和殿下有什麼恩怨,殿下始終是我的殿下,從此以後,我只會跟隨在殿下身邊,爲她效命。浩天,過去的恩怨師父勸你放下來,回晉國去,好好當你的皇子。”
“師父,殺妹之仇不共戴天,我如何能放得下?”東陵浩天依然緊緊握着大掌,盯着她的臉,又狠狠瞪了七七一眼,怒道:“此仇不報,我誓不爲人,哪怕九皇妹不是你害死的,卻也與你脫不了干係。”
“你難道真的不知道狩獵場裡,先出手的是何人嗎?”七七瞟了他一眼,淺淺哼了哼,眼底沒有太多的怨恨,事到如今,東陵輕歌已死去兩年,再多的恨意也都過去了。
“當日若本宮不反擊,被害的便是本宮,東陵輕歌事先命人潛伏在那裡,那些黑衣人不就是她自己的人嗎?你是她的皇兄,你難道不知道?”
東陵浩天的掌心握得更緊,雖然心頭有怨,但她這些話他卻無法去反駁。
七七又道:“自作孽不可活,是她自己有意害人在先,本宮不過是爲了自保。”
“就算這一筆算不到你頭上,可既然她已經被你毀了,你爲何還要楚江南到她的寢房逼她自盡?”說起這事,東陵浩天依然氣得恨不得將她和楚江南撕碎!
“師兄真的有逼她嗎?當日的一切你是否真的親眼目睹,又或者說親耳聽到師兄逼她自盡的話?”七七看着他,眼底沒有任何波瀾,語氣也是平靜:“師兄的爲人本宮最清楚不過,他只是意在去取回海角琴,至於東陵輕歌是死是活,別怪本宮說話難聽,本宮相信師兄根本不在意,東陵輕歌對他來說本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不,是他強行將海角琴奪回,定也是說了什麼絕情的話,才讓輕歌連唯一活下去的動力都沒了。”九皇妹當初對楚江南的愛意有多深,他豈會不知道?說是玄王妃的選妃宴,但,由始至終九皇妹最想要的都是楚江南。
“海角琴本來就不是她的,師兄爲本宮師父奪回,有何錯?”七七冷冷哼了哼,忽然站了起來,轉身走到屏風後,出來的時候手裡已抱着一把古琴。
琴絃烏黑髮亮,分明就是海角古琴。
“三皇子可有聽說過,天涯海角是上古神物,不是它命定的主人,想要動用它必定會傷其筋脈嗎?你瞧我現在抱着它,它對我可有半點敵意?”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方法。”東陵浩天盯着她,目光森寒:“我只知道這把古琴當初是屬於九皇妹的,是你們強行奪去,是你讓楚江南如此待她。”
七七懶得跟他廢話,長指落在琴絃上輕輕撥弄,叮叮咚咚的琴聲頓時溢出。
東陵浩天如今心裡煩躁,哪裡有心思聽她撫琴?正要開口阻止,可不知爲何琴聲從耳際鑽進去之後,整個人頓時就如同投入到暖暖的溫泉之中,從頭到腳都暖和了起來。
本是春末夏初的日子,暖意並不能讓人舒適,可這樣的暖意卻讓他身上的每一根筋脈都似有所放鬆了一般,繃緊的心情也似在琴聲中緩緩舒展開來。
七七的長指依然在琴絃上撥弄,隨着琴聲的響起,她柔和的聲音也緩緩傳來:“天涯海角意義所在,並不是傷人,而是救人,我想這便是上古時代把天涯海角製造出來那位先輩心裡所期待的。”
長指輕動,琴聲如流水,一絲一縷傳開,讓整個大殿頓時如同處處花開那般。
就連蝶舞也忽然覺得臉上的傷口似沒剛纔那麼痛了,她下意識拿起鏡子照了照,竟發現傷口正在奇蹟地癒合。
七七垂眸依然看着琴絃,薄脣微動,淡言道:“只有海角真正的主人,才能利用海角救治蒼生,東陵輕歌曾經擁有海角,可她何時曾用過海角救人?”
沙場之上那朵罌粟是真正的罌粟,她從來只會殺人,過去,有多少的性命毀在她的琴聲中?
本性純良的海角琴經由她的手,竟成了在沙場上讓人聞風喪膽的魔琴,可“魔”這一字從何而來?海角,它本身何來的魔氣?
叮叮咚咚的琴聲配合着她的聲音,如風飄至,哪怕心中依然有怨恨,想要開口反駁,可不知爲何,此時此刻東陵浩天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海角是魔琴,沙場罌粟手裡那把魔琴曾奪去多少人的性命?別說是敵軍,她撫琴的時候,就是自己人也不敢隨意靠近半步,一不小心靠近的人全都七孔流血,心脈盡碎而亡,除非,武功在她之上的人。
可沙場之上多是練得體格強悍的士兵,哪來武功高強之人?這個沙場罌粟的稱謂,確實來自於此。
東陵浩天的視線落在琴絃上,上頭那一雙青蔥玉手依然在輕輕撥弄着,琴聲依舊,敲在心裡如清泉,如春風,讓心中煩躁的氣息也漸漸散去了大半。
七七擡起眉角隨意瞟了他一眼,又道:“三皇子若是不相信琴聲能救人,何不把你手上包紮的衣角解開,看看你的傷口?”
東陵浩天一怔,雖然不想承認,可卻還是下意識將剛纔蝶衣給他包紮上的衣角解了下來。
大掌之上依然一片血跡,但傷口卻是在神奇地癒合,這變故他看得清清楚楚,心裡也被狠狠敲了一把。
霍地擡頭看着她琴絃之上那雙手,他已經震撼得連話語都說不出口。
難道說,慕容七七纔是海角真正的主人?那,輕歌呢?輕歌真的是假的嗎?可她若是假的,當初夢真人又豈會把海角琴交給她?
“不可能的,怎麼可能會這樣的?”蝶舞依然看着鏡中自己的臉,臉上的傷口飛快地在癒合,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血止了,傷口結了疤,疤痕正在慢慢變淺中。
她心頭一喜,再看着七七,眼底全是興奮的光芒。
再彈下去,她要慕容七七再彈下去,只要繼續彈奏,她的臉很快就會好起來,她很快就可以擁有她原來那張如花似玉的臉孔!
可不想在她看着七七的時候,七七竟也投給了她一瞥,一瞥之下,七七的脣微微勾起,忽然指尖一頓,雙手落在琴絃上輕輕一按,琴聲戛然而止,那份如花盛開的感覺頓時便消失無蹤。
蝶舞嚇了一跳,再拿起鏡子看着自己的臉,已經結疤了,可疤痕依然如此明顯,她用力咬着脣,狠狠瞪着慕容七七。
剛纔她是故意的!她分明看到她臉上的傷口快好了,卻在這個時候故意停了下來!
可琴是她的,彈不彈奏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如何能逼迫她?
心裡慪死了,沒想到這個慕容七七竟是這麼小氣的人,竟不願意不多彈奏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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