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的聲音不絕於耳,七七尋到小玉兒,回無塵殿的時候,楚定北正巧從裡頭出來。
“妖女!”他瞳孔一收,頓時怒道:“你竟敢讓我背叛父皇!妖女,我……”
“寶兒該醒了,我去瞧瞧她。”見他走起路來雖然腳步還是有幾分不太穩,但至少還能走動,她轉身朝東廂走去:“她和阿初就在你寢房隔壁,剛纔你鬧得這麼大聲,該是要把她給吵醒了。”
楚定北怒瞪了她一眼,此時此刻,心裡其實還是有點慌。
信被送出去了,只要落在副將手裡,他一定會依言將讓大軍拔營,往北方趕來。
三十萬大軍移動,楚國將會岌岌可危,這妖女……這是要陷他於不義,讓他當亡國罪臣麼?
他現在,究竟要不要追出去,將小玉兒的人攔下來?可若他如此,四皇兄和寶兒…… Www¸ttКan¸c o
“不是還有三十萬大軍駐守在臨海南面麼?我不過讓你調遣一半的軍力而已。”七七扯上他的衣袖,溫言道:“如此一來,你既幫了你四皇兄,又沒有真的背叛你父皇,不也挺好嗎?”
“那三十萬大軍……”楚定北動了動脣,心裡始終是不捨。
事情哪能像她說的那般輕鬆?只要他在這裡,如五皇兄一樣,以自己的兵力助四皇兄,便是徹底和父皇決裂,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臨海三十萬大軍,將不再屬於他。
倒也不是捨不得權力,而是,都是與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現在這樣,和拋棄了他們有什麼區別?
“別想了,難道真的眼睜睜看着你四皇兄陷於絕境麼?”她承認自己有私心,確實是坑了他,但也不過是提前逼他做決定罷了。
以他和楚玄遲的感情,他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四皇兄孤立無援而袖手旁觀?推他一把,就當是她耍了手段坑害了他,這麼想想,心裡會不會舒服些,對他父皇的愧疚感也能減輕一些?
拉着他的衣袖,直拉到沐初的寢房。
寶兒正坐在沐初腿上,乖乖地吃粥。
一看到她,楚定北立即就蹦了過去,看着她精緻漂亮又像極了四皇兄的五官,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四……皇兄的女兒……”
他盯着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多想將她抱在懷裡,卻又怕自己的激動嚇壞了她。
四皇兄的女兒,寶兒……好小,真的好小呀!
……七七沒理會他們,從房間退出後,迅速往楚玄遲的寢房返回。
該要給他掛葡萄糖了,每日裡躺着,還得要早晚給他鬆筋動骨,否則,等他醒來的時候,這強悍的身軀得要報廢了。
不管怎麼樣,她始終相信他會醒來,不管是一天兩天,一月兩月,或是一年兩年,甚至十年二十年,他總會醒來的。
進門的時候,如她所料楚江南已經醒來,地上的被褥也被他收好,他正站在桌旁,給自己擰了軟巾洗臉。
看到她,他有片刻的怔愣,片刻之後便又繼續着手上的動作,直到將自己收拾妥當,等七七回到牀邊坐下,他回頭看着她纖細的背影,淡言道:“是真的麼?”
她知道,剛纔她在這裡坑楚定北的時候,他已經醒來,只是沒有立即起來拆穿她的把戲。
“你覺得呢?”她沒有回答,捧起矮几上那盆已經涼透的水出了門,沒過多久,便捧了另一盆溫水回來。
楚江南依然看着她,大家剛開始真的都沒有反應過來,她當初是負傷落崖的,如她所說,就算沐初再禽獸,也不至於在那段時間裡碰她。
寶兒真的是四皇兄的女兒,爲何竟沒有一個人能想起來這些事?若不是她自己提出來,他們真的會想不到。
四皇兄……怪不得他受傷那夜,寶兒會在他懷裡嚇醒過來,一醒來就哭着要找親親爹。
這便是血濃於水,父女情深麼?那,沐初……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兩人互視了一眼,楚江南道:“我出去看看。”
……門外,鬼宿對楚江南耳語了幾句,楚江南掐指算了算日子,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最後一次,該是今夜了。
心裡矛盾重重,但想到四皇兄下崖尋找七皇弟之前對他說的話,不管有多爲難,也只能如此了。
“告訴巫醫先生,今夜讓他早點入睡。”他道。
鬼宿遲疑了下,“主子是怕他不肯接受麼?”
“依他的性情,定是不肯的。”楚江南淺嘆,人都這樣了,有誰能忍心?
鬼宿無奈,還想說,卻聽到七七從裡頭走出來的聲音。
兩人互視了一眼,同時閉嘴不言。
七七把房門打開,從裡頭步出,不等她開口說話,楚江南便溫言問道:“何事?”
“聽說賀蘭赤木尚在,他現在可在宮裡?”七七問道。
楚江南頷首:“在。”
“能安排他到書房一趟麼?我有些事想託他幫忙。”七七看着他,目光柔和。
楚江南垂眸對上她的目光,沉吟片刻,才道:“你是這個宮的娘娘,四皇兄的宮中,只有你一個妃子。”
回頭看了鬼宿一眼:“傳賀蘭赤木過來。”
“是。”鬼宿領了名,邁步離開。
七七已經聽明白的,只是,她昨夜尋遍楚玄遲的寢房,並不見他的玉璽,看着楚江南,她沉聲問道:“玉璽可是交給你保管了?”
……
兩年未見,賀蘭赤木比起兩年前明顯消瘦了些,被人以毒控制心魂,直到不日前才清醒過來,整個人如同大病了一場那般,臉色依然有幾分蒼白。
但,在沐初的照料下,人至少是恢復七八成功力,早已無礙了。
“七公主。”他走到七七跟前,傾身行了禮:“兩年不見,可還安好?”
“一切都好。”好與不好,不過是一句話。
賀蘭赤木也清楚,自己的問題問得很多餘,他只是猜不透,她如今請他過來是什麼用意。
“坐吧。”七七擺了擺手,示意他在自己身邊的椅子坐下,待他落座後,她問道:“介意我給你把脈看看麼?”
賀蘭赤木立即挽起袖子,將手腕伸了除了。
七七的長指落在他脈門上,細細把了片刻,才道:“身體已無大礙,可以動身了。”
“七公主想要屬下做什麼?”賀蘭赤木微愣,盯着她安靜中透着幾許過去未曾有過的滄桑的臉。
“我已不再是南慕國的七公主,南慕國也已不存在了。”七七迎視着他,平靜道:“若你不介意,可以喚我一聲門主夫人。”
賀蘭赤木呼吸微微亂了幾分,好一會,才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向她行了禮,沉聲道:“門主夫人。”
“既然你肯承認我,那,我的話……”
“如門主一般,不管是什麼事,只要夫人開口,賀蘭定拼盡全力爲夫人做到。”他聲音雖然低沉,卻聽得出內裡的堅定和誠懇。
七七心裡說不出的感動,但此時此刻,只能將所有情愫壓在心裡。
“我會命人讓落塵去尋你,你現在回去收拾東西,還有,這東西帶上。”她從袖管裡取出一瓶藥,遞給他:“早晚一粒,強身健體,是絕對的好藥。”
“夫人……要屬下去哪裡?”他納悶道。
“去楚國。”她緊了緊掌心,輕輕抿了抿脣,才低聲道:“刺殺楚王。”
……
今日一整日都風平浪靜的,夜闌風離開玄都,親自往北方邊境而去,赤煉長老與她在一起,剛傷好的紅衣綠影也跟隨在身邊,赫連夜聽七七的命令帶兵嚴守玄都,華恬商和無名一直在一起。
無塵殿似乎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起來,只偶爾小玉兒會過來一趟,把剛收到的消息轉告給七七。
今日,就連楚江南也只是待在無瑕殿裡,寶兒被楚定北纏着,沐初怕醒來後就沒有歇過的北王爺會忽然倒下,只能一直跟隨在身邊。
有種被故意撇開的感覺,整個無塵殿,只有七七和依然昏睡的楚玄遲兩人。
總覺得今日安靜得出奇,有幾分不太正常了。
不過,也是難得的安靜。
牀上的男子依然睡得深沉,呼吸比起昨日又顯得平穩而有力,心率也是齊全,肩上和腰部的傷口在不斷癒合中,他整個人看起來恢復得很快,只除了就是不願意醒來。
執起他的大掌,爲他把指關節一寸一寸揉過,她目光柔和,看着他冷寂的臉,看了好一會,竟忍不住淺淺笑了。
累了這麼多年,直到現在纔有機會倒下來歇一歇,他是不是該要慶幸這一場劫難?
“別睡太久,睡久了,以後腿腳不夠靈便,可別怪我沒有照顧好你。”她淡言道,似在對他說話,也似在自言自語:“把我送回給阿初,是真的對我絕望了麼?”
又低低笑了笑,只是笑意裡頭滿滿的都是苦澀和無奈:“不,你不會對我絕望,只是不想讓我捲入到這些鬥爭來,是不是?”
風風雨雨都走過來了,其實,還有什麼看不透的?
繼續給他揉着四肢,將要入夜的時候,小純子送來晚膳,還有七七命他準備的蔘湯,七七將楚玄遲扶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裡,低頭喝了一口湯,便湊到他脣邊,以脣渡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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