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夢中的情形,楚江南又忍不住握住七七的小手,其實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哪怕只是一個夢,可是,夢中的心痛和絕望如此真實,他甚至有點分不清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還是隻是個夢幻。
“七七……”
“我在這裡呢,我說過我一定會陪你,直到你醒過來我都會一直陪着你。”七七小手落在他額上,爲他拂去散落下來的髮絲。
雖然她一直表現得很鎮定,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給師兄動手術時,她心裡是從未有過的緊張和不安。
但她是醫生,尤其還是個手術醫生,動手術的時候,哪怕心裡再害怕也只能壓下。
早就想好了與他一起生一起死,所以她不能怕,大不了就陪着他一起下地府去見他們的師父,當然,大家都能活着是最好的。
楚江南卻不經意掃到那把放在矮几上的古琴,很明顯七七曾經在這裡彈過琴。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七七知道他在想什麼,她笑道:“你不是說過天涯海角不僅僅能殺人,還能救人嗎?我發現我對着你彈海角的時候,你的脈搏會比不彈的時候要平穩些。”
“所以你一天一夜裡都在給我彈奏古琴嗎?”他的聲音還是有幾分啞,但七七並沒有給他喝水,這會兒還吊着點滴,剛醒來,得要等他先緩一緩才能給他水喝。
見他一直看着海角,連眼都不眨一下,她笑道:“我有事的時候你也不是一直在我身邊彈天涯嗎?對了,我給你彈海角的時候,你有沒有做一些奇怪的夢,會不會也像我那樣回到另一個時空?”
她本只是一句玩笑話,卻不想聽到她這話,楚江南的大掌又不自覺緊了幾分,眼底竟真的閃過幾許怪異的神色。
七七挑了挑眉,一絲狐疑:“你該不會也去了另一個時空吧?”
楚江南擡眼看着她,她還是穿着那一身素白的尋常衣裳,可他眼裡卻漸漸出現了她身穿戰袍,目光冰冷的模樣。
心口忽然一痛,他皺了皺眉,想要伸手觸碰自己心臟所在的地方,七七卻忙把他的手摁了下來,蹙眉道:“你還在打點滴,不要亂動。”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手腕上還插着根管子,似乎在他被動刀子之前手上也插着這根管子的,看着上頭一點點落下來的清水,他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用意,但只要是七七說的,他也不會拒絕。
七七怕他會因爲這些新奇的東西而感到不安,便扯開話題,笑問道:“那師兄都夢到什麼了?有沒有夢到美女?又或者說在另一個世界裡有沒有自己喜歡的人?”
心頭那一份痛又莫名揪痛了起來,楚江南的目光回到她臉上,她笑得那麼柔和,與夢中那冰冷的笑意完全不一樣。
其實他有些話想要跟她說,很想告訴她,他從頭到尾只有她一個女人,可是心裡又忽然醒悟了過來,那些話根本不該由他來說的。
雖然在夢中,他似乎就是那個白衣男子,可是,他不是那個男人,七七也不是那個穿戰袍的女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復下來,大概是因爲過去聽過當年那位四海將軍的故事,在潛意識裡把事情記下來了,所以纔會做這麼奇怪的夢,夢到自己是她當年的戀人,也夢到七七便是她。
因爲他生命裡頭,唯一能與他親近的也只有七七一個。
終於,緊皺在一起的眉心才緩緩舒開,他搖了搖頭,啞聲道:“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夢,夢醒了便忘了。”
七七也沒在意他所說的是真是假,本來就沒打算真的要問他些什麼,只是想要給他轉移點注意力,不讓他太在意他面前的一些儀器便好。
動完這麼重要的手術他該得要在重症室裡,至少待個十來天的,可是這裡條件有限,無菌狀態根本做不到,所以,等他情況穩定了些,便把他在手術室裡轉移到這房間來。
這房間已經徹徹底底消過幾次毒,就連進門的人也得要先消了毒才允許踏進半步。
能做的她都做了,沒有好的條件,讓她做一個無菌狀態她實在是做不到的,但以師兄目前的情況來看,他的恢復是真的不錯。
“不要想那麼多,你現在病好了,很快身子就會好起來,很快你就可以擁有自己全新的生活。”她柔聲道。
全新的生活……楚江南在心裡默唸着這句話,已經說不出是喜悅還是感動,亦或是有點不適應。
原來他也可以有全新的生活,他也可以像個正常人一般去期待他的未來,這些,在過去十幾年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那你……”他看着她,很想多說話,但喉嚨裡頭還是那麼幹涸,說話也覺得特別吃力。
“我自然會一直在師兄身邊,除非師兄不要我了。”七七調整了下點滴落下的速度,又伸手給他探了探額頭,見他體溫還算正常,她笑道:“現在什麼都不要再想了,你也別想將來撇下我不管,你說過要守護我的。”
見他認真地點頭,她又忍不住笑道:“師兄永遠都那麼認真,我想給你開個玩笑都不成,不要再想了,閉上眼好好歇一會,等再過幾個小時……不,再過兩個時辰,我纔可以給你喝水。你再睡一會,什麼都不用想,我在一旁給你彈曲子,好不好?”
他眨了眨眼,身體確實還是很軟很無力,只能微微頷首,看着她回到矮几旁,纖纖十指落在古琴上。
以海角彈出來的曲子真的能讓師兄的身體機能迅速好起來,若是按照普通的病人,剛做完心臟手術,哪有這麼快能醒來,哪能這麼快開口說話的?這簡直就是奇蹟。
這把海角真的很好用,她想,將來必定還是有很多地方能用得着的。
輕快的曲子在她十指間慢慢跳出來,楚江南修長的睫毛微微抖着,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又把眼眸閉上,暈暈乎乎的,漸漸進入了夢鄉。
只是那個穿戰袍的女子,那個傳說中的四海化雨將軍,他再也沒有見到過了。
夢裡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沒有,偶爾能聽見一陣陣歡聲笑語,哪怕看不見她的人,他也知道那是屬於七七的。
偶爾夢中會出現幾道身影,看來看去似乎也是七七嬌俏的背影,原來他的生命中,已經有這麼一位女子了。
不管是娘子還是師妹,那都是已經闖入到他生命裡的人,這一生,再也無法從他生命中抽離……
就這樣,楚江南在七七的醫館裡一連待了五天五夜,因爲有了七七每日不斷以海角琴音相伴入睡,他的身體奇蹟般地好了起來。
到了第五日清晨時,已經可以離開房間到外頭走走。
不過七七並不讓他走太遠,只允許在後院了走幾步,期間除了他那幾位兄弟時常來看他,就連瑾貴妃和皇上也曾來過。
不過,他在醫館裡接受動刀子的事情始終沒有被宣揚出去,告訴瑾貴妃和皇上只是因爲不想當了欺君之罪,而且這兩個是他的爹孃,告訴他們也是理所當然。
楚玄遲也向楚王說了,得要等南王爺的身子好起來才能回南王府去,至於他動刀子這一事,他們並不打算讓更多人知道。
楚王沒有任何意見,知道七七和沐初已經治好他五皇兒的病,心裡自然是高興的。
楚王說了要賞賜,只不過七七和沐初都不想將這事情鬧大,所以這賞賜的事也暫時先放下來,等將來有機會再說。
至於瑾貴妃,聽說自己皇兒已經動了刀子便匆匆從宮裡趕來,看到楚江南醒來,人不知道有多激動,都差點忍不住給七七和沐初下跪了。
不過,七七並沒有讓她在房內呆太久,只是讓她匆匆坐了會,便直接把人趕了出去。
瑾貴妃也不在意她的無禮,基於這一切都是爲了她皇兒着想,她怎麼可能會介意?
七公主說什麼便是什麼,現在所有的人都聽她的,她治好了南王爺,從南王爺的心臟裡取出那一片小得肉眼幾不可見的暗器,就這事,不知道讓多少人對她另眼相看。
就連楚定北也差點忍不住把她抱起來扔到半空,高呼萬歲。
原來五皇兄心房裡頭居然一直留着這麼一個小東西,雖然是極小極小,可是,一顆心對人來說是多麼重要的地方,如此脆弱,哪怕只是個很小很小的東西,也足以影響他的性命。
可現在東西出來了,也就說他的五皇兄以後不會再受心疾這病的痛苦困擾,就衝着這一點,過去覺得她所有不好的地方,他也不介意了。
哪怕她真的一腳踏兩船,與她四皇兄和五皇兄都有不尋常的關係,他也不在意了,只要他兩位皇兄自己過得好便好。
他在意的是要看到他們健康,看到他們快樂,其他的便也不重要了。
七公主,這個朋友他算是交了。
等到第五日傍晚的時候,七七終於允許楚江南離開醫館返回南王府,沐初一直陪着他們,大家也都一路守護着。
直到回到南王府的寢房中,楚江南的耳邊才終於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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