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垂下眼簾,修長的睫毛如扇子一般,密密麻麻排在那雙眼眸之上,讓他美得如同從畫卷裡走出來的人物,如此不真實……
沒錯,現在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不過是在自己的夢中!
七七驀地驚醒,輕輕推了他一把,擡頭看着他,再一次認真審視着他的臉。
是,和沐初確實長得一模一樣,但,眉宇之間那份藏不住的陰鬱森寒氣息卻是阿初所沒有的。
……不對,阿初從前也是這樣,只是和自己在一起之後,人卻越來越柔和,眉宇間那股屬於陰暗系的寒氣也在不知不覺中早已不見了影蹤。
那現在這個驚鴻,到底處於什麼階段?想起他?意思是說之前她不記得他嗎?
腦袋瓜飛快在轉着,想着夢蒼雲曾經跟她說的那個故事,想了想,她忽然試探地問道:“你的傷……”
“早就好了。”提起這個傷,驚鴻眼底迅速閃過一抹幽暗,忽然收緊長臂,將她用力摟在懷裡,聲音很淡,可淡中卻透着一股若隱若現的愧疚:“我早該聽你的話,不去練那功法,若非如此,你也不至於爲了救我弄得功力全失,到頭來還便宜了玄天那傢伙。”
七七心思一轉,總算是可以將眼前的情況和所聽到的故事銜接起來。
他練了《伏魔》,而玄天練了《誅仙》,兩個人離開這裡一年有餘,想着練好武功再回來繼續比試,卻不想驚鴻練功時被魔功反噬,走火入魔,七傷爲了救他,弄得自己功力全無,差點死掉,最後還是玄天將她救醒的。
可她始終想不透,既然玄天能救七傷,爲什麼師父卻不能救她?師父既沒有救病重的驚鴻,也沒有救七傷,是沒有這個能力,還是不願意出手相助?
雖然,母皇跟她說這個故事的時候,她未曾問過,可,心裡始終是存了這樣一個疑問。
當然,就算那會問母皇,母皇也回答不了她任何問題,畢竟這故事是聽來的。
見驚鴻依然在緊緊抱着自己,兩個人抱得如此親近,這讓七七立馬又不自在了起來。
輕推了他一把,她道:“我不是七傷,你真的認錯人了,還有,這次我回來是爲了阻止你和玄天……”
“不要再提那傢伙,現在,這裡只有我和你。”聽她提起玄天,驚鴻頓時臉色一沉。
他一張臉沉下來之後,眉宇之間那份森寒的氣息頓時無限擴張,寒氣也從他身上不斷溢出,很明顯對玄天恨之入骨。
這麼大的仇恨,這麼深的怨念,她該如何去化解?如果阻止了那一場決鬥,是不是就不存在那所謂的天劫?那等她回到那一世之後,大家的劫難也該過去了,是不是?
“你在想什麼?”忽然,下巴一緊,臉又已經被驚鴻擡了起來。
七七皺緊了眉心,忍不住低呼了聲:“疼。”
這傢伙怎麼這麼粗魯,和阿初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手落在他手腕上,想要將他推開,可他緊緊捏着她的下巴,她根本推不動半分。
“疼……”她眉心又皺緊幾分,擡眼看着他,低聲道:“先放開我好嗎?你捏得我很疼。”
“你是不是在想他?我不許你想他,你只能想我!”驚鴻根本不聽她的,捏着她的小臉就要吻下去。
瞳孔裡映着他越來越大的臉孔,七七也驚得睜大了眼眸,用力想要掙開,可自己這一身內力竟完全使不上來,身子有幾分發軟,就像大病了一場那般,別說運功,就是提一點重物也不一定能。
他的脣離自己已經不到一指的距離,七七更是驚得連呼吸都亂了,他真的認錯人了,要是讓楚玄遲知道她在這裡和這個陌生的男人接吻,回頭他一定掐死她,哪怕知道她不是自願的,他也一定會把她拎起來一頓好打。
“不……”在驚鴻吻上自己之前,她用力掙扎無果,只能閉上眼,緊咬薄脣。
可就在他脣瓣與自己靠近之際,忽然,一股強悍的掌風迎面而來,掌風凌厲,帶着一股陽剛的氣息,轉眼已至。
七七被這股掌風逼得連呼吸都無法進行,喉間一緊,如同有人將她咽喉鎖住那般,就連一雙眼眸也在那陣冷冽的風中被逼得完全睜不開。
身子似乎又在瞬間被移動了起來,她不知道到底是誰抱着她,再次行走在狂風之中,只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腦袋瓜也越來越沉重。
很快,她便聽到了兵戎相見的聲音,還有一股一股越來越強悍的掌力,逼得她更加難受。
迷迷糊糊中,似聽到驚鴻的聲音不屑地響起:“你爲救她傷了筋脈,現在虛弱至此,根本沒資格與我動手。”
然後,又有一把低沉的聲音冷冷傳來:“趁人之危,非君子所爲,就算我只剩五成功力,對付你這個小人也是綽綽有餘。”
很快掌風又開始席捲而來,雖然傷不到她,可卻逼得她呼吸越來越困難,腦袋瓜也越來越沉重。
忽然,身子一緊,不知道又是何人加入了這個戰圈裡,在她昏過去之前,只聽到一把醇厚低沉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天地:“孽徒,已經到這個地步,還要繼續鬥下去嗎?她爲了你們自願斬斷仙根,從此得要以凡人之態受盡生死輪迴,她的犧牲,居然還不能將你們喚醒。”
之後,這男人所說的話,七七卻是再也聽不清楚了,只是感覺那話語就像從四面八方而來,將整個天地都籠罩在他的聲音之中。
如此震撼,該是多麼深厚的內力才能做到?這個人會不會就是他們三個的師父輪迴老人?
老人……可爲何這聲音聽起來一點都不老?
……七七醒來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已經截然不同,一睜眼,便看到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這房間佈置簡單樸素卻雅緻,桌椅都是用竹藤編制而成,可卻比一般的竹藤要精緻太多,分明看得出一桌一椅都彷彿有着悠久的歷史,可是,依然光潔如新。
還有,她所睡的那張**……
伸手摸索了下,只覺得**體冰冷刺骨,可躺在上頭,人卻完全感覺不到半點寒意。
她慢慢爬了起來,垂眸望去,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用什麼做成的,看起來有點像千年寒玉,但卻比千年寒玉還要通透。
忽然,房門呀的一聲被推開,一名身穿灰袍的男子走了進來,手裡還拿着一碗藥。
見七七醒來,他也似沒覺得任何意外,隨意邁步進入,將碗往桌上一放,修長的指挑起一不小心溢出來的藥汁,輕輕一彈,那藥汁已經化作煙霧,隨風飄散。
好深厚的內力,這樣的內力,就連楚玄遲和夢蒼雲都不一定能比得過。
七七愣愣看着他,只見男子一張臉分明年輕得猶如二十出頭,可那一頭青絲的鬢角處卻冒出了幾縷白髮,但看那身形還是年輕之態,看起來一點都不老……
這個人應該不是輪迴老人,那他又是誰?這靈洞天裡頭難道不是隻有四個人?
“既然醒了,便過來喝藥。”灰袍男子連頭都沒回,淡淡道,聲音醇厚,低沉磁性,聽起來十分悅耳,似乎還有那麼一點熟悉的感覺……
七七想了想,纔想起那是她昏過去之前所聽到的聲音,心頭一震,她驚得頓時睜大了眼眸,直勾勾盯着灰袍男子,訝異道:“你是……你是輪迴老人?”
輪迴老人回頭看着她,柔和的眉目間盪出點點幾不可見的笑意:“你這頑劣的丫頭,竟也學着世人那般譏諷起爲師來了,生死輪迴爲師尚未參透,如何能稱爲輪迴老人?”
輪迴老人……他真的就是輪迴老人!
七七怎麼沒想到,輪迴老人竟是個年輕人。
看起來一點都不老,大概連三十都不到,也就比昨夜看到的驚鴻大那麼一兩歲,只是鬢角處有幾縷斑斑白髮,讓他看起來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可那五官卻是絕對的年輕,甚至,俊秀好看。
不知道他是真的這麼年輕,還是練功所致,這裡的一切於她來說,完全是一個未知的世界,她甚至不知道真正的七傷到底在哪裡。
以昨夜驚鴻對自己的認定,如果現在她告訴這男子她不是七傷,只怕他也不會相信。
更巧的是,她竟回到七傷忘記過去一切的時候,那哪怕她現在告訴他,自己已經不記得這裡的一切,是不是他也不會起疑?
從**上翻了下來,默不作聲走到桌旁坐下,七七很乖巧地接過輪迴老人遞給她的藥碗,但在看了眼碗中黑漆漆的藥汁後,一張小臉頓時便皺了起來。
她雖然行醫,常年與藥物打交道,可是,那藥都是餵給別人吃的,要她吃她卻是萬般不樂意,尤其是這種中藥。
若不是到了那個年代,她只怕一輩子都沒機會吃上幾回,雖說苦口良藥,可,要不要這麼苦?是人吃的嗎?
喝一碗中藥,連午飯都可以省了,一口藥味,等到用午膳的時候,哪裡還能吃得下?(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