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8阿初,爲何在此
夢弒月的摘星殿修葺得華貴卻不俗氣,一磚一瓦全是以最好的工藝做成,用技術最上乘的工匠來建築,人走在期間,輕易會被它的莊嚴貴氣所折服。
但七七對這些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因爲,這裡的主人是夢弒月,而多年前,這裡的一切卻是屬於她的母皇。
侍人領着三人穿過氣派的前院,再進入寬敞明亮的大堂,走過大堂,從另一頭出來,便是一條長長的玉石亭廊,再穿過亭廊,才真正算是夢弒月的寢宮。
寢宮裡很安靜,安靜之餘,只覺得有幾分森寒。
侍人們守在角落裡,一個個面無表情,唯有當四海不歸從他們面前走過的時候,那些人的眼底纔會浮起點點光亮,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
眼中的欣賞是真的,七七看得很清楚,連男子都被他的美色折服,她的父後有多好看,根本無需多言。
只是在進入寢宮院子之後,七七便注意到了,走在她和四海不離跟前的夢君一身冷漠的氣息,比起在醉夢殿和玲瓏院的時候,那氣息更添幾分冰霜。
他似乎……並不喜歡這個地方,只是,不得不來。
“參見夢君大人。”守在偏殿外的侍人們一個個跪了下來。
四海不歸完全沒有理會,依然淡漠着一張臉,在侍人恭敬地將殿門推開之後,舉步埋入。
龍涎香的香氣撲鼻而來,讓人聞之微微有幾分舒心。
擡眼望去,只見偏殿正中央的白玉桌旁,一位看起來已有三十多歲的女子面朝他們而坐,她一身休閒的長袍,青絲綰在腦後,沒有半點打扮,臉上也不施半點脂粉。
分明素雅得很,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你便會下意識覺得她絕非是尋常之人,最爲寡淡的妝容也掩不住她眉宇間的威嚴和驍勇的氣息,無需親眼看到,卻已能從她周身氣息中想象出她在沙場上的浩瀚英姿。
夢弒月……這是七七頭一回見到她的真面目,過去只有耳聞,如今能親見,她卻不如桌旁兩女子那般,在看到她的面容時不自覺心慌地低下頭。
她直勾勾盯着她,慢慢地仔細打量,只是,心裡很清楚,從他們進門之後,夢弒月的所有注意力便全都落在四海不歸的身上,至於她和不離,對方連一眼都沒有看過。
坐在夢弒月身邊的兩位女子在四海不歸出現之後便立即站了起來,主動離開席位,舉步向他迎了過來,同時傾身行禮道:“參見夢君大人。”
四海不歸不說話,七七卻被其中一把似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引得回了神。
側頭望去,眼底頓起驚訝的波瀾,這女子……竟是昨夜在賞雅大會之上見着的,就坐在她身邊的調皮姑娘。
本以爲她不過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子,就算有些背景,定也不會太出色,畢竟,有身份地位的都坐到上頭去了,不想,她的來頭竟如此不簡單。
能和夢弒月同坐一桌,一起用膳的人,豈能是尋常人?
那女子也立即注意到她的存在,被四海不歸吸引住的目光總算分給了七七,看到七七,她也似被嚇了一跳。
等四海不歸從她跟前走過後,她盯着七七訝異道:“你……怎麼會和夢君大人在一起?”
難道,昨夜將夢君氣走的不是這位姑娘麼?今日,她爲何出現在宮中,甚至和夢君一起前來?
“一念,不可無禮。”站在另一邊的女子輕聲責備道。
夢一念縮了縮脖子,衝七七笑了笑,便看着四海不離道:“逍遙王爺,請。”
四海不離回以一笑,卻也沒有向她們行禮或問安,只是垂眸看着七七,向她介紹道:“這位是大公主,而這一位是二公主。”
七七點了點頭,向兩人拱了拱手:“在下慕容七七,見過大公主和二公主。”
“我叫夢一念。”夢一念也以江湖之禮向她一拱手,又道:“這位是我堂姐,大公主,夢飛揚。”
七七看向夢飛揚,兩人只是略爲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因爲七七用的是江湖之禮,所以,幾個人之間的氣氛倒也不顯得太僵硬。
當然,如果不是夢君和逍遙王帶着她來,要在兩位公主面前如此無禮,七七隻怕早就已經被拖出去杖斃了。
但這夢一念剛纔說的話也讓她心裡起了幾分疑,堂姐……看來夢飛揚並非她的親姐,可兩人都是公主……
心裡琢磨着些事兒,只是臉上依然一副從容的神色,與她們一起舉步向夢弒月走去。
擡頭之際,一道熟悉的背影忽然闖入眼簾,他背對他們而坐,殿中來了人,他卻連頭都沒有回一個,彷彿無禮,卻又如此的遠離塵緣一般,就算再無禮,也讓人討厭不起來。
一襲白衣無風自揚,青絲如水,平靜中永遠透着點點世人看不透的冷色,看到這一襲白衣,七七心頭一驚,臉上的淡然差點沒有維持住。
阿初,他怎麼會在這裡?甚至還和夢弒月同坐一席?
不待她反應過來,四海不離已經催着她向夢弒月走去。
畢竟是女皇,和兩位公主的身份完全不一樣,哪怕七七現在只不過是個江湖中人,來到女皇陛下跟前,該有的禮儀還是不能少。
她向夢弒月傾了傾身,淡淡道:“參見女皇陛下。”
夢弒月的目光這才從坐在她身邊的四海不離身上移開,淡淡掃了七七一眼,隨意一擺手,算是見過了。
四海不離也向夢弒月行過禮,之後扯了扯七七的衣角,與她一起走到白衣男子不遠處的席位旁,安靜落座。
兩位公主一左一右,就坐在夢弒月和四1138阿初,爲何在此
海不歸的身邊。
至於七七,入座之後,便側頭盯着沐初。
沐初只是柔柔看了她一眼,便不言語。
大家都在等着,可夢弒月的視線卻緊鎖在四海不歸臉上,旁若無人地問道:“今日氣色如何?我聽他們說你一早便宣了個民間女子入宮獻藝,那女子可討得你歡心?你若真喜歡,不如就讓她常住下來,每日讓她給你撫琴作樂,可好?”
七七沒想到一身冷硬氣息的夢弒月,和四海不歸說起話來竟是這般柔和,甚至沒有半點身爲女皇的架子。
她自稱我,便是要與四海不歸平起平坐,一國之君,怎麼會將後宮的人寵到這地步?
可是,眼前的夢弒月卻分明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哪怕笑得溫和,眼角那點點魚尾紋卻還是透着冰冷的氣息,還有一種她說不出的異樣感覺,看她太久,心會莫名有幾分不舒服。
這絕不是一個隨和之人該有的氣息,換言之,夢弒月的隨和,只針對四海不歸一人。
七七收回目光,眼角餘光卻始終關注着那方,沒有錯過夢弒月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
四海不歸輕抿薄脣,面對夢弒月的問題,只是搖了搖頭便不說話。
夢弒月又道:“你今日看起來臉色好了不少,可是因爲心情明朗?御醫說你得要時常保持好心境,身子纔會好起來。”
她說話竟有幾分哄着對方的味道,在場還有這麼多人,她卻完全沒放在眼裡。
七七知道,這樣的人若不是愚蠢無知到無藥可救的地步,那便是已經狂傲到眼中只剩下她在意的人,夢弒月自然不會是前者。
果然,足夠的狂。
不過,更讓她在意的是,依夢弒月的意思,她父後的身子似乎真的一直不好,今日臉色分明還有幾分蒼白,可夢弒月卻說他氣色比起過往要好了不少。
那他過去的身子,豈非更加不妥?
這次四海不歸總算有了一點回應,揚起一點修長濃密的睫毛,讓他一雙如寶玉般好看的眸子微微透出點點動人的光澤。
四海不歸看的卻不是夢弒月,而是坐在斜對面的七七:“慕容姑娘的曲子確實好聽,她給我施針的手法也是獨到,經她施針過後,胸口的悶氣似平復了些。”
“這位慕容姑娘還懂醫術?”夢弒月側頭看着七七。
這是七七走進偏殿之後,她第一次正兒八經打量起這位女子,還算有幾分英氣,眉宇間也沒多少刻意討好旁人的氣息。
與她視線對接上,她竟不像一般人那樣不安地收回目光,繼而擺出一副低眉順眼的態度,這位叫慕容七七的女子,膽量倒還有幾分。
只這麼一眼,夢弒月眼裡便以多了這麼一個人。
聽她如此問起,七七忙站了起來,不疾不徐地道:“確實略懂醫術。”
“既然只是略懂,如何能給夢君施針?如此不謹慎,實在是不妥。”夢弒月臉色沉了下去,剛纔分明目光還是柔和的,這一刻眼底已蒙上了濃烈的寒氣。
只要她一沉臉,周圍大部分人便立馬能感到不安。
夢飛揚和夢一念立即低垂頭顱,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以爲七七會跪下來向她求饒,卻不想慕容七七卻只是站在那裡,依然站得筆直,出口的話語也像剛纔那樣不卑不亢,從容得很。
她平靜道:“學海無邊,醫術也是一樣,對於深不可測的醫學之道來說,在下所學的確實只是皮毛。這正如武學之道,浩瀚學海中,哪怕是陛下您這樣的高手,懂得的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如何敢說自己已經深諳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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