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上,洪水在匯聚,在奔騰,毫無停息的意思。
懸崖邊則站了一排的人,個個驚恐萬分。
因爲他們在閃電雷鳴中看到了一個纖瘦的身影手撐一頭狼飛衝而上,而就在到達懸崖一半的時候,她彷彿氣力用盡,無法控制的再次墜落山崖。
“嗷嗚!”
看着凌洛墜谷,銀閃發出一聲悲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縱身飛撲向山崖,順着山崖飛檐走壁,如閃電般直線竄上來。
“天啊,是那頭狼王。”
墨非看清楚了一切,慌忙踩着方纔打的木樁飛身而下,靠近銀閃又用雙掌托起它助它飛衝而上。
“嗷嗚!”
銀閃飛躍上懸崖的一剎那迅速轉身,還來不及放下君襲墨就望着山谷發出長長的嘶吼。它雙腿跪地,像在祭拜自己主人。
“嗷嗚……”
聲聲悲慼的嗚咽催人淚下,它龐大的身體在不斷顫抖着。崖邊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紅了眼圈,悲從中來。
“殿下!”雲劍從驚愕中清醒過來,慌忙解下了銀閃身上綁着的君襲墨。
“嗷!”
待君襲墨放下過後,銀閃回頭衝他嚎了一聲,轉身就撲向懸崖,義無反顧的追隨它的主人而去,誰人都擋不住。
墨非飛身上來,看到這一幕亦悲情不已。他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剛纔那個助銀閃上來的人就是凌洛。
暴雨下他看不清她的容貌,那身影卻死死的刻在了他的腦海裡。分明是那麼纖弱,卻舉起了如此沉重的希望。
如果是她自己想要逃生,應該是絕對可以的。可爲何她把君襲墨送了上來,自己卻送命了呢?
他想不通,這個世上竟會有如此大義的女人。
他在崖邊站了好久,直到那暴雨慢慢停歇,他都還在凝望。他被那個女人深深感動了,心裡莫名的起了一種詭異的變化。
“墨門主,能否借你內力一用?”雲劍運功給君襲墨療傷的時候,發現他封閉了穴位,他無法解開,但墨非肯定可以。
墨非轉身點點頭,蹲下身子探了一下君襲墨的脈搏,擡指點了他幾個穴位。
“咦,他中了曼陀羅花?怪不得昏迷不醒。雲副將,你剛纔爲何沒有把鬼面也掉下山崖的事情告訴我?”
墨非運功之時探出了君襲墨中毒了,很疑惑的睨着雲劍道。
“這件事說來話長,等回到漠河郡後,我必然會告知實情,還請墨門主救治幫忙一下殿下。”
雲劍知道墨非身爲十八精衛之首,醫術也不錯,所以也不怕丟臉,懇求他就君襲墨。
墨非並不推遲,在探了他脈搏過後,又迅速拿出了一顆丹丸給他喂下,“鬼面之前也是受傷了吧?心脈盡損了。”
“是的。”
“這是瓊漿玉露丸,可以驅除他體內的曼陀羅花毒。他的心脈一再受損,這必須要靜養才行。還在這箭傷已經有難見的金創草止血,沒有惡化。”
“那殿下他……”
“他已無大礙,沒有性命之憂。”
“那我就放心了。”雲劍如釋重負,起身朝崖下看了一眼。但因爲功力不行只聞得洪水的咆哮聲卻不見任何景物。
他對着山谷抱拳深鞠一躬,沉默了幾許才又道,“小洛子,你的大恩大德雲劍銘記在心,他日必給你修築陵墓,讓你流芳百世。”
“她果真是個奇女子。”墨非給君襲墨療傷過後,也站起身附和道。
“是的,所以我們殿下才會奮不顧身的來救她。”
“……你是說,鬼面爲了救她而墜入山崖?他的功夫那麼高,怎麼會?”
“殿下早在退敵的時候就已經身受重傷,一直都來不及療養。”他頓了頓,見墨非一臉驚愕又道。
“殿下當日殺了拓跋弘,卻不小心放跑了他的王后塔琳婭。這個女人爲了給他報仇就在城中佈局,用我吸引小洛子。小洛子爲了救我中了埋伏,被她吊在了這山崖下,殿下爲了救她就顧不得傷勢了。”
“原來如此。”
“唉,其實都怪我沒用,否則小洛子也不會被抓。”雲劍輕嘆一聲,抑鬱極了。
“雲副將不要妄自菲薄,冰極宮的少主威震七國,也不是我等能夠比得上的。”墨非自嘲的搖搖頭,又補了一句,“至少,她那股捨身成仁的精神,是我等比不上的。”
“其實,那是因爲沒有遇到能夠爲之奮不顧身的人罷了。”雲劍輕嘆到,忽然很羨慕君襲墨有如此爲他捨生忘死的紅顏。
“說的也是!現在雨已經停了,咱們回吧。說實在的,鬼面這個樣子我還真沒看到過,他一直都是那麼霸氣的存在。”
“但小洛子是他的軟肋。”
“……”
墨非怔了怔沒有說話,心裡卻唏噓不已。人這一生要真的能遇上個放在心上的人,那也不枉此生了。
他揮揮手招呼弟兄們打道回府,迅速離開了鬼泣谷。雲劍深深看了一眼山崖,也背起君襲墨匆匆離開了。
……
三日後漠河郡,軍營中。
“吼……哈!”
校場上塵煙四起,一陣陣蕩氣迴腸的嘶吼聲聲不絕於耳。
塵煙中,一個犀利的身影正在舞劍,那道道劍氣如閃電般在校場飛來蕩去,無人敢接近,無人敢去勸阻。
墨非被那霸氣的劍術驚得目瞪口呆,站在那裡如木樁一樣紋絲不動。他沒想到君襲墨還有如此詭異的劍術,實在是深藏不露。
雲劍和雲展雙雙站在不遠處,手中拿着長劍還在不斷抵擋劍氣,深怕遭那魚池之殃。
“殿下,你傷勢沒好,還是不要練劍了好嗎?”雲展看不下去了,冒死上前喊道。
“滾!”
君襲墨長劍一抖,一道劍光就襲了過來。雲展慌忙飛身一躍,狼狽的避開了劍氣。
“你再怎麼氣怎麼怒小洛子都已經死了,你要面對現實啊殿下!”他還是不甘心的吼道,他不能讓他如此的墮落下去。
君襲墨聞之一個飛身撲過來,一把揪住了雲展的衣襟,寒着臉咬牙切齒的道,“你說什麼?敢再說一遍?”
“殿下,小洛子已經墜下山谷被洪水沖走了,你別難過了。我們大家都捨不得她離開,可是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掠過雲展臉上,君襲墨的臉又寒了幾分。他緊抿着脣瓣,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的衣服上血跡已經浸透,看起來觸目驚心的,可他根本不爲所動,依然滿臉怒容的瞪着雲展。
“殿下,你的傷口還沒好,請你多保重。小洛子千辛萬苦救了你,你千萬不能這樣折磨自己啊,否則她在天之靈也會難過的。”
“滾下去,不要再打擾本王。”君襲墨怒道,整個人非常暴戾。
他知道凌洛被洪水沖走了,他知道她用盡一切辦法保住了他的性命而自己卻送命了。但她的目的只有一個,讓他救百里南歌。
她怎麼那麼傻呢,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百里南歌對她就那麼重要嗎?
“洛兒,你可記得本王的話,‘你若在,一切皆可’可你都不在了,你覺得本王會去救他嗎?你視自己的生命爲草菅,視本王的話如耳邊風,本王會履行承諾嗎?”
他默默的拿出她留下的肚兜,上面還有金箭刻下的字。他又細細的看了一眼,忽然揮臂一震,手心頓然冒出了一團烈火,瞬間把那肚兜焚燒成灰。
“殿下,你……”雲展驚愕的瞧着他,亦是嘆息得緊。
最心愛的女人爲了救自己丟了性命,換做誰都不好受吧?
“加緊練兵,本王的事情不要你們管。”他冷冷道,轉身離開了校場,掠過墨非時,他也涼涼的瞅了眼,一言不語的走開了。
“喂,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順變吧。”
“那是指一般的人。”他回到,快走了幾步忽然頓住了,“當年你說過,如果本王有朝一日要啓用‘烈焰令’,你會爲我赴湯蹈火的?”
“……是!”
墨非愣了一下才點點頭,有些驚愕的看着他。“烈焰令”是炎煌大陸最神秘也是最至高無上的命令,是鬼面所創。跟百里南歌的聖令有着異曲同工之效。
但百里南歌的“聖令”是號令遍佈七國的冰極宮的人,而鬼面的“烈焰令”卻是號令炎煌大陸的所有武者,相當於武林盟主但又更加神秘。
墨非的十八精衛並不屬於任何人管束,但當年鬼面救他之時他承諾過,如果啓用“烈焰令”,他必然赴湯蹈火。
他以爲啓動“烈焰令”是遙遙無期的事情,因爲鬼面從來神出鬼沒,沒見過他有什麼狼子野心。
而現在……真說不清楚。
君襲墨頓了頓,又道,“既然如此,你留下來爲本王管理郡城吧。順便把這營中十五萬俘虜想辦法爲我所用。”
“你……莫不是還有更深遠的計劃?”
他彷彿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又不太確定。他曉得炎國現在局勢不夠穩定,最主要就是君傲天這個人太過於沉迷酒色。
不過皇室的事情他們根本不關心,他們是一介草民,自由自在慣了。在七國內笑傲江湖,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只是如果君襲墨啓動“烈焰令”,他們就必須爲他效力,因爲當年是他救了他們。
“不然你以爲呢?”
君襲墨沒有正面回他,睨他一眼就轉身匆匆離開了。
走到軍營門口他忽然一聲厲嘯,烈焰頓時從馬棚飛奔而來,那妖嬈的身形真真是生猛極了。他飛身躍上馬背,策馬就駛出了軍營。
墨非瞧着他遠去的背影,眸色彷彿更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