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君襲墨忽然一掌打在案臺上,結實的案臺忽然從中間斷裂,案臺上的摺子和竹簡嘩啦啦落了一地。
“噗!”
用力過猛,他無法控制的吐出一口鮮血,高大的身子彷彿在瞬間被人抽乾精氣,頹然的倒在了椅子上。
“永恆”這個詞他完全不能接受,他覺得自己生個世界都灰暗了,他的生命中剛有點色彩就一下子被巨雷給劈了,劈得焦黑。
凌洛聽到了營房裡傳來的巨響,但沒有回頭,只是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裡,蜷着身體坐在榻上發愣。
爲何她心裡會難受?看到君襲墨那陡然變得死灰的臉,她竟然會難受?怎麼是這樣的狀態?她不是應該開心成功的讓他死心了嗎?
耳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在衝她咆哮:凌洛,你知道你傷害了誰嗎?你穿越異世來到這個世界就爲了傷害他的嗎?你知不知道他等了你三世?三世啊!
“唔!”
她被這個詭異的聲音嚇了一跳,慌忙四下裡掃了一眼,沒有,什麼都沒有。那這聲音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怎麼好像就在她腦海裡,耳朵裡,還有身心裡咆哮呢?
“你是誰?我怎麼看不到你?”她驚恐的喃喃道,身子莫名的哆嗦了起來。
“我就是你啊,你個豬啊,我就是你,內心深處的你!”
“我靠!”
“靠什麼靠啊?你難道忘記在現代時你每天晚上做的那個噩夢嗎?”
“噩夢?我怎麼不記得?我當然記得那個夢。”她喃喃道,神識漂游,彷彿一下子不在了似得。
那個夢從六歲就開始糾纏她,令她接下來的日子一直都處於身體緊繃的狀態。她記得在夢中有一個非常詭異的場景。
……
那彷彿是在天宮裡,她看到了一幕血雨紛飛的場景……
誅仙台上,狂風呼嘯。
衆仙雲集,個個怒不可歇的看着被綁在誅仙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天際,一道道火紅的閃電一次又一次的打在女子身上。她披頭散髮,全身血肉橫飛。但她依然昂着頭,冷眼看着眼前一個絕世冷酷的男子,臉頰上那若火的印記宛如血鳳正要展翅欲飛。
男子手握一把金色長劍,冰凍的臉孔一片蒼白。他的嘴脣在不斷哆嗦着,握劍的五指青筋暴漲。
“殺我,殺了我,你就永世安寧了!”
女人一字字的從齒縫中擠出,似乎用盡了她的力氣一樣。她的嘴角不斷的溢出鮮血。她的臉上透着絕望般的死灰色,但她在笑,笑的很悲涼,很可憐。
男子垂眸,絕世的瞳孔泛着寒冰。再擡頭時,他長劍一揮,刺進了女人的胸膛。女人嗤笑着,眼角駭人滑下一片血淚,印着她臉頰的火紅印記,越發顯得毛骨悚然。
一時間,天際斗轉星移,狂風隱去,四下裡竟然飄起了血雨。
男人彈指斬斷捆綁女人的捆仙繩,把她抱在了懷中。他的臉宛如寒冰,一雙瞳孔痛苦得沒有焦距。
“洛兒,求你不要恨我。你若不能生還,還不如讓你死去。我答應你,你若輪迴,我必生生世世補償你……”
“我……以靈魂……起誓,若我……我輪迴……再遇見你,必然與你……不共戴天。生生世世,老死不相往來……”
女人說一個字,就噴一口鮮血。那本是絕美的臉頰,竟然猙獰得可怕!她的氣息越來越弱,她瞳孔裡的恨意卻越來越濃。
她手握長劍,拼着最後一口氣把長劍抽了出來。頓時,她的胸前血如泉涌,瞳孔的恨意頓然散去,成了死灰色!
男人悲痛的看着女人,眼底泛起一層水霧。
“啊……”
男子昂頭一聲悲涼的長嘯,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滴從他眼角滑落。再垂眸,他的臉上多了一絲決然。卻見他低頭吻住了女人血跡斑斑的紅脣,緩緩把體內的金色內丹送入了女人的口腔。
“不要恨我,即便遠隔千重異世,也等着我去找你……”
抱着女人走向誅仙台,男人神色凌然。他冷冷的轉頭看了眼高聳入雲的瓊樓玉宇,眼底盡是恨意。
“若雙飛,永世追隨,你若在,萬事皆可……”一聲嘆息,男人抱着女人義無反顧的飛身跳下誅仙台!
天際,忽然間狂風四起,飄渺的血雨肆無忌憚的在天空飛揚,驚悚得不得了。
……
“唔!”
再回憶起這個夢,凌洛忽然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她駭然想起,那個絕世的男人長得怎麼跟……跟君襲墨那麼像?
還有那個女人……她……她怎麼看起來跟她長得差不多呢?尤其是那胎記,簡直如出一轍。
而且,那句“你若在,萬事皆可……”她不是聽他說過嗎?天,怎麼會這樣?這特麼的是前世今生麼?
不,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肯定是這樣的。
她的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直到掌心傳來刺痛才發現指甲竟然刺破了皮膚。正慢慢的滲着血,一點點,一顆顆,好詭異。
“夢,不過是夢而已,我幹嘛要這麼害怕?我今生只愛師父,只愛他一個。”她喃喃道,在努力的說服自己。
耳中那個處處與她擡槓的聲音不見了,四周一下子靜謐得很。偶爾能聽到外面校場上的喊殺聲,也詭異得像從地獄傳來的一樣。
“咳咳,咳咳咳……”
隔壁的營房又傳來壓抑的咳嗽聲,驚得凌洛慌忙一下子坐了起來。她訕訕的起身走到門口,卻又退了回去,然後又站起來拎了一壺水,想了想又放下了。
“咳咳咳……”
咳嗽聲越來越劇烈,也越來越壓抑,她糾結了許久,還是拎着茶壺走了過去,敲了敲君襲墨的門。
屋子裡沒反應,但有壓抑的咳嗽聲,她輕嘆一聲推門進去,看到了房間裡一地的狼藉。竹簡、摺子和筆墨掉了一地。
君襲墨則斜躺在椅子上,用袖子捂着嘴在咳嗽,一張臉因爲隱忍而憋得通紅。她走過去默默的撿起地上的書籍和摺子,眼底餘光不斷偷瞄着他。
“你來做什麼?本王不需要你照顧,咳咳,咳咳咳。”他負氣的道,像個任性的小孩。
凌洛沒理他,自顧自的撿東西,分類。他像是賭氣,霍然起身一把拎起了她,“本王說了,不需要你照顧。”
“軍中不能一日無將,大將軍如果是跟小的賭氣,完全沒有必要。”她面無表情的道,冷冰冰的。
“所以你跑過來是怕本王一下子死掉了麼?死掉了就不能爲你救心愛的男人了?”
他揪着她的領子,眼睛瞪得跟銅鈴似得。即便如此生氣,如此醋意濃濃,卻還是擋不住他與生俱來的那一抹高貴,眉宇間透着帝王般的威嚴。
“是,我就是怕你死掉,我就是怕沒有人救師父。”她也怒了,直着脖子吼道。
“……你再說一遍!”
“我就是怕你死……唔!”
語音未落,她的腰間一緊,身子不由自主朝他撞去,脣瓣也輕易被他含住,那略帶血腥味的舌尖用力撬開她的齒關,強勢侵略着她脣齒間的領地。
“唔,放開……”
她掙扎着,死死抵着他的胸膛,想推開他,或者是一腳把他踹飛。但她這念頭剛一冒出來,她就被他一下子抵在了牆上,被他慘絕人寰的吻得無法呼吸。
“混……禽……流……”
她想咆哮想罵人,但剛吐出一個字又被他死死吻住,根本不給她任何喘息的空間。她發現,她那風騷的武功在他如此攻擊下竟然全然無用,她像一下子被下咒了一樣毫無力氣。
他感覺到她乖乖的才放開了她,激吻後的臉依然那麼震怒,像她欠他十萬八萬一樣。
“君襲墨你這混……”
她指着他大吼,可指頭卻被他一下子拽住,輕挑的放在嘴裡咬了一下。她那滿腹惡毒的詛咒竟一下子堵在喉嚨,一個字都冒不出來。
“你……你這麼禽獸,一定會不舉的。”
好半天,她才很兇惡的說了這麼一句,轉身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那模樣,跟個鬥雞似得。
君襲墨睨着她的背影,脣角忍不住微微揚起,心裡的怒火彷彿在瞬間消失無蹤。身體,也像是被人注入了無窮能量,一下子活力無窮。
衝出營房後,凌洛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是去給君襲墨探一探有沒有內傷的。可是看他那麼禽獸的樣子,應該沒太大事情吧?
可是,萬一他真的死了,那師父不就……
思來想去,她又灰溜溜的走了回去,正瞧見君襲墨躺在軟榻上看羊皮卷。她寒着一張臉拉過他的手,用內力在他身體緩緩走了一遍,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大將軍,你的身體裡,怎麼好像有另外一種氣息?”她有些驚愕,又運氣在他體內遊走了一圈。
果真,他的丹田之處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存在,但好像被封在那個地方,哪都去不到。那地方的力量強大到她的內力都不敢過去,好詭異啊。
“是啊,本王生下來就與衆不同。”他頭也不擡的道,脣角卻一直掛着笑意。
她再如何生氣,始終還是放不下他的。不管是因爲百里南歌也好,還是真心疼他,總是讓人高興的。
“你是說這股氣流一直存在?從你生出來的時候就在?”
“有異議嗎?”他挑眉。
“當然沒有,既然大將軍有那麼強大的內勁護體,大概也是死不了的,那小的就告退了。”
凌洛悄然鬆了一口氣,這如釋重負的神情被君襲墨看在眼裡,心中又忍不住蕩起了陣陣漣漪,瞧她的眼神都暖了好多。
“別走,陪陪本王。”
他拉着她的手,固執的讓她坐在身邊。他還是在認真的翻閱羊皮卷,但有個心愛的人在,那種感覺很奇妙,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