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進軍營,凌洛奔向營帳一把把李彥從被窩揪了起來。
“小洛你幹嘛啊……”
“噓!快給我套盔甲。”
“你怎麼了,怎麼慌里慌張的?”
“快,說來話長,等事情過了我跟你說。”
“那你先穿我的吧,我跟你說我們倆升官了,我是都衛你是副都衛,咱們兩以後就脣齒相依了……”
不等李彥把話說完,凌洛拿起盔甲吹熄油燈,抹黑換上了李彥的盔甲。再點上燈時,她已經是英姿颯爽的小兵了。
瞧着手中已經露陷的衣服,她連忙揉成一團塞在了木板下的夾縫裡。想了想不對勁,又撕開被褥塞了進去,把被子做出了一個很亂的樣子。
李彥瞪大眸子看着她,眼神中透着疑惑,“小洛,你這是……”
“李統領,你發誓,不準把這一切告訴大將軍,我就把真相告訴你。”
“……好,我保證不說。”
“那你先睡,我去巡邏,等會大將軍問起來,你說我巡邏去了。”
“……噢!”李彥茫然的躺下,瞅着凌洛拿着長矛離開了營帳後,他又繼續合上眼睛睡覺。
閃出營帳後,凌洛刻意走到了城樓上,與另外一人換了崗,站在城樓觀望街道。可是看了很久也不見得有人前來,讓她心裡隱約鬆了一口氣。
只要無人發現她的身份,那麼她就是……
“今晚的月色真好,本王如果不出來賞月,怕是發現不了軍中守城的人竟然是這麼單薄的小鬼。這能抗敵嗎?”
一個冷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驚得凌洛頓然升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她霍然回頭,瞧見了一臉慍色的君襲墨。
雲展在他身後舉着火把,把這地方照的亮堂堂的。
“小的見過大將軍!”凌洛慌忙抱拳行禮,低頭不敢看君襲墨的眼神。
“擡起頭來!”
君襲墨的聲音依然很冷,很憤怒,因爲他總覺得自己被凌洛耍得團團轉,自負他自然是容不得這事的。
“大將軍有事嗎?”凌洛仰起頭瞧着他,眸子在火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的。
君襲墨湊近她,瞧着她眼底那兩團火焰,臉色若有所思。如此平凡的一張臉和那張絕世的臉,他還是無法把她們重疊,可是爲何他就那麼狐疑呢?
“你晚上去哪裡了?什麼時候來站崗的?”
“回大將軍,小的傍晚去了一趟雲來大酒樓,因爲小的約了一個發小在那裡見面。他瞧見小的受傷又幫忙處理了一下傷口。”
“所以,你連衣服也落下了?”
“那衣服本就是蠻夷的,發小瞧着噁心就拿了一套他的給我。”凌洛說得面不改色,思路也很清晰。
“那你發小呢?”
“小的跟他說這裡馬上要打仗了,所以他害怕就說要連夜離開,也不知道他走了沒有。”
君襲墨死盯着凌洛的眼睛,眼底的寒意不曾消失。他太懷疑她了,或者說,他內心竟渴望她們兩是同一個人。
“你的傷很嚴重麼?”他微眯起眸子道。
“不是很嚴重,已經快好了。”
凌洛分不清他眼底的厲色是要做什麼,心裡十分忐忑。她的手心裡全部都是汗水,如果君襲墨不那麼關注她的眼睛,勢必能發現她的異常。
“是麼?雲劍學了些醫術,讓他給你瞧瞧吧。”
“不,不用了大將軍。眼下戰火四起,小的這點傷真的不足爲怪,受不得這份恩惠。”凌洛慌忙阻止,但還是說得不亢不卑的。
她說話雖然感覺漏洞百出,但就是找不到反駁的點。君襲墨睨着她平凡得有些醜陋的臉,擡指捏住了她的臉。
凌洛反射性的想去拍他的手,卻還是頓住了。她不能露出一點點破綻,不能!
所以她揚起小臉,衝他露了牙齒白,“大將軍,你這是要做什麼?”
“本王有些狐疑你的臉這麼醜,眼睛卻是很機靈。”君襲墨放開手,眼中的狐疑有增無減。
其實,想要戳穿她到底是不是女流之輩,只需要扒光衣服就能堅定,可是他卻不想這樣做。或者說,他覺得這樣的遊戲很好玩。
此時,天邊已經漸露魚肚白,天空在開始微微亮,四下裡的景物又更清晰了一些。
君襲墨深深睨着凌洛許久,微揚起了脣角,“天亮了,既然你受傷了就不用站崗。等傷好了再說吧。”
“是,小的多謝大將軍的體恤。”凌洛心中如釋重負,回答得特別大聲,甚至還有些雀躍的成分。
於是,君襲墨的眸色更深意了一些。
他轉過身正要走下城樓,卻聽得空中一股勢如破竹的聲響。他霍然轉身,卻見天空中竟然飛來一隻銀光閃閃的長劍,而那長劍上,竟站着一個滿頭銀髮的男人。
他一身白袍着身,一頭銀髮隨風揚起,竟是根根如犀利的銀絲。他的臉俊朗得無可挑剔,五官深邃立體,如是上天製造出來的最完美的男人。
只是……他的一雙瞳孔,卻是紅色的!
他停在半空中,冷冷的看着城樓上的人,俊朗的五官覆滿寒霜,像誰人欠他不少銀子似得。
“百里南歌!”
君襲墨頓然一震,走到城樓邊上望着他,滿腹的匪夷所思:他怎麼變成這樣了?那雙眼睛分明是走火入魔的特徵,他是怎麼了?
凌洛瞧見那御劍飛來的男人,鼻子一酸就想痛哭,可是她忍住了。她還是淡定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沒有去看他。
只是心裡,卻掀起了狂風巨浪!
他怎麼變成這樣了?那一頭白髮,那雙赤紅的眼眸,這難道都是那千年人蔘和聖血草造成的?所以,她又把師父害成了這樣?
“洛兒,我的洛兒……”
百里南歌飛衝而下落在城樓上,收起了長劍。他冷冷的看着君襲墨,眼神絕對是陌生的,冰凍的,茫然的。
“我的洛兒呢?把我的洛兒交出來。”
“百里南歌,你怎麼了?”
君襲墨擰着眉,臉色非常不輕鬆。他是他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和對手,他絕不希望他變成這麼個樣子。
“洛兒,我的洛兒呢?”
百里南歌來來去去只有這一句,雖然還是那麼絕世霸氣,但眼底的確是茫然。凌洛好想撲向他的懷中告訴他她就是洛兒,她再也不想逃跑,再也不想離開他了。
可是她不敢!她不是怕君襲墨會砍了她,而是怕他一怒,從此以後不會出手救師父。
城下,忽然有數十個人策馬匆匆而來,都聚集在了城門邊仰望城樓。
“請宮主移駕回我們分堂吧?”
爲首的正是羅扇,他聽得龍嘯兀鷹傳書說百里南歌接到信號就御劍飛來,讓他準備迎接,別讓他發怒引發大屠殺。
他領着衆人已經在城裡搜了一圈,聽到空中勢如破竹的聲音才匆匆而來。此刻瞧見百里南歌在城樓上,他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百里南歌冷冷瞥了城下一眼,哪裡還能認識羅扇。他又睨着君襲墨,一個勁的要他的洛兒。
“把洛兒還給本宮,她是我的。”
“洛兒?”君襲墨情不自禁瞥了眼凌洛,瞧見她一臉無所謂的望着遠處,又狐疑的收回了眼神,“這裡沒有你的洛兒,本王也不知道你的洛兒是誰。”
“宮主,請跟屬下回分堂吧,少主的下落屬下會查明的。”羅扇忍無可忍的飛身躍上城樓對百里南歌喊道,特別擔心。
一旁的雲展眸色一沉,一個箭步迎了上去。“你是不要命了麼?知不知道平民百姓擅闖城樓是死路一條?”
“很抱歉,情況緊急,所以在下疏忽了。”
羅扇本想呵斥,但是隨即瞧見君襲墨那犀利如劍的眼神,他曉得這次北征的人是他,自然不敢得罪。
“那還不帶着這個莫名其妙的人下去?”雲展喝到,又冷冷的回到了君襲墨身後,傲然而立。
羅扇理虧,又怕百里南歌不顧一切的摧毀這裡,連忙上前對他抱拳作揖,“宮主,跟屬下回去吧,少主已經在漠河郡現身,屬下一定會找到她把她抓回……”
“轟!”
不等他說完,百里南歌拂袖便襲了過去。“抓?你敢抓洛兒?”
羅扇無法控制的被掃出很遠,滾了幾滾才止住。“屬下不敢,屬下說錯話了。但是宮主,你先請隨屬下回去吧。”
“本宮不回去,洛兒就在這裡,我要帶走她。”百里南歌哪管羅扇的請求,傲然飛上垛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衝向軍營。
“放肆!”君襲墨一聲怒喝跟了上去,揮掌便是一股強大的勁氣朝他拍了過去。“這是本王的營地,那容你來撒野?”
朋友歸朋友,但他如此六親不認,還要作奸犯科,他自然也不用留顏面了。
百里南歌停止前進,冷冷的盯着君襲墨,“洛兒在這裡,本宮要帶她回家,要娶她爲妻的,再也不打她了。”
他的話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對君襲墨說的,很恍惚的樣子。
“這裡沒有你冰極宮的人,你不要再搗亂,否則本王對你不客氣了。”
聽到這裡,君襲墨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口口聲聲要‘洛兒’,並不是師徒情深,而是因爲男女之愛。
頓然,他微眯起眸子瞧着遠處一臉蒼白和悲情的凌洛,彷彿明白了些什麼。
這麼說,從頭至尾百里南歌尋找的洛兒就是個女孩,是他的徒弟!原來冰極宮的少主是一個女孩,他今天才知道這事。
那麼,上次跟他做交易的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孩。由此可見,夜闖皇宮的女子,也應該是她纔對。因爲在他們交易的時候,他看到了她手上那淺淺的毒蛇齒痕。
也就是說,那個臉上有着血鳳印記的女孩,就是冰極宮的少主,百里南歌的徒弟凌洛。可能也是他營中的小兵小洛子。
忽然間,他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歡悅襲來,令人振奮。
城樓上,君襲墨和百里南歌一人站了一頭,都面色陰冷的瞧着對方。一個要衝入軍營,一個死攔着不讓,氣氛越來越冷冽。
天邊的朝陽已經破雲而出,發出萬丈金光鋪灑在人間。碉樓上的人都彷彿被鍍了一層金,看起來很是晃眼。
瞧着百里南歌那越來越紅的眸子,凌洛的心頭越發的驚恐。她曉得君襲墨的武功不弱,他們倆如果硬拼可能就是兩敗俱傷。
可是,要如何阻止他們?難道去自首?不,絕不可以!
沒看到百里南歌的時候她還不知道他的狀況多恐怖,但現在知道了,她斷然不會袖手旁觀的任他這樣走火入魔下去。
可眼下這狀況……
“吼!”
頓然,百里南歌喉間發出一聲怒喝,飛身朝君襲墨撲了過去,那赤紅的雙眸此刻如兩團燃燒的烈火,帶着懾人的殺戮。
他雙掌緊握長劍如盤古開天般劈出一道強大的劍氣,亦如出海的狂龍般破空而上,直擊君襲墨的胸膛。
他那銀髮更是隨着身體所發的勁氣而跋扈的飛揚,如一道起伏不斷的白霧。
“果真饒你不得!”
君襲墨冷喝一聲,忽然如蒼鷹般直衝雲霄,他一把扯下身上霸氣的金絲黑緞斗篷絞成一條長鞭,揚手橫斬而過。
頓然,一道能看得到的金色氣浪以一個漂亮的圓弧從半空中襲過,直接劈開了百里南歌那到蘊含滔天巨浪的勁氣。
“轟!”
兩道勁氣相撞,忽然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兩人身後的城樓都塌了一大片。樓塔也被破壞,塌了一大半,僅剩一根柱子撐着,眼看着就要倒。然而他們兩人,還霸氣的落在了搖搖欲墜的斷樓上面,一人踩着一個角。
君襲墨冷冷看着百里南歌,眸色有些痛心和惋惜。說到底,他是決然不想跟他來個魚死網破的,他是他的對手,一直是摯友般的存在。
“百里南歌,你住手吧,本王不想傷了你,更不想從此以後這個世上少了個霸氣的男人。”他嘆息道,眉峰緊蹙。
“把洛兒還給本宮。”百里南歌怔怔道,赤紅的眸子似要滴血。
“她不在這軍營。”
“把她還給我!”
百里南歌不分青紅皁白,抖起長劍又朝君襲墨刺了過去。他的劍並未出鞘,但那劍氣絕對懾人。最好的寶劍配上最強的主人,始終是天衣無縫的配合。
“百里,你讓本王忍無可忍!”
君襲墨眸色一沉,忽然一聲氣貫長虹的長嘯,舉掌狠狠擊向了迎面刺來的長劍。這一瞬間,時間好像靜止,風都不動了。
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掌風發出一股強烈刺眼的金色,如火焰般直接焚化了百里南歌這柄陪伴了他十多年的寶劍。
“糟糕,是烈焰掌!”一旁的羅扇一聲驚呼,慌忙衝上前去抱拳,“還請大將軍不要用如此狠毒的招數,我們宮主……”
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完,百里南歌忽然扔掉寶劍,舉掌就‘砰’的一聲對上了君襲墨的掌風。他的掌心卻慢慢出現一片寒霜,似乎與君襲墨的烈焰掌相剋。
羅扇的臉色更驚恐,怕兩人因此而消耗盡所有功力。他焦慮的望着兩人,眼睜睜看着他們身後一片建築物在不斷坍塌,成爲一地廢墟。
雲展持劍上前,看着兩人這陣仗也有些不知所措。若非外力足夠強大到劈開他們的掌風,否則他們倆是分不開的。
可是,這個世上還有比他們倆更厲害的人嗎?他能很肯定的回答沒有!所以,每個人都驚恐的看着他們倆,每個人都無能爲力。
看得出,君襲墨的內力要比百里南歌強一分,他周身的勁氣均發出一股淡淡的金色,像炙熱的烈火在燃燒。
百里南歌的眸色變得更紅,眉宇間盡是豆大的汗水。兩人在相互消耗內力,誰更持久,誰就贏了。
“師父,你這何苦呢?師父!”
凌洛悲情的看着百里南歌,心裡酸楚極了。她不要他爲她如此拼命,更不要他因此而喪命在君襲墨的手中。
她無助的環視着四周一片廢墟,找不到任何辦法能夠阻止他們這樣對峙下去。
“轟!”
就在此時,樓塔的柱子又塌了一邊,已經馬上就要倒了,而樓塔上的兩人依然不爲所動,還在製造混亂。
而此刻,兩人的眼裡已然起了殺機,都不想跟對方如此耗下去。但……如此情況下,他們想一招劈死對方是絕對不容易的。
凌洛轉過頭,焦慮得不得了。瞥到樓下人羣中站着的朗星,她頓時心頭一喜,計上心來。她匆匆下樓,悄然來到了他的身邊。
“朗星,你去跟羅扇說,我會想辦法引開師父,讓他和雲展同時接下君襲墨的掌風,以防兩敗俱傷。”
“可是,羅扇未必會幫忙。”
“你就跟他說,要救師父,就必須留下君襲墨的性命,說完後你迅速來樂館等我。”
“是!”
交代完畢過後,凌洛急匆匆的來到了樂館。樂館的人大都還沒起,她來到玉傾城的廂房,輕輕敲了敲門。
“誰啊?”回答的是杏兒的聲音,中氣十足的。
“杏兒姑娘,我是前天搭你們馬車的人。我有事情找你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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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說話間門就已經拉開,露出來杏兒還沒梳理的頭顱。
“噢,大將軍和一個很厲害的男人在城門打鬥,房子倒了一片,你不是說你家小姐中意他嗎?我聽說傾城姑娘很會彈琴,不知道可否讓她彈奏一曲‘鳳求凰’來引開那人?”
凌洛清楚百里南歌最喜歡的曲子就是這個,如果玉傾城彈的話,他未必能聽出來不是她。她想試試能不能引開他們。
玉傾城已經聽到了她的話,優雅的走了過來,瞧見她一身盔甲,微微有些驚愕。
“你不是商人嗎?怎麼穿成這樣?”
“唉,說來話長,改天有空傾城姑娘如果有興趣我就說與你聽,但是現在時間緊迫。還請你在西邊的城樓上彈奏一首‘鳳求凰’。”
“噢,那太高,我上不去。再說,我爲什麼要彈呢?”
“傾城姑娘,這事我以後再跟你解釋好嗎?現在真的時間緊迫,你再慢一點的話,可能他們就會兩敗俱傷了。我相信姑娘也是不希望看到四殿下有事的對吧?”
“……你說的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如果有假,姑娘可以告訴四殿下把我砍頭便是。”
“好!杏兒,抱琴!”
“不用,我讓人送你過去。”
凌洛匆匆瞥了門口一眼,瞧見朗星正在守候,她領着玉傾城走出去,如此這般交代了一下。
“玉姑娘,在下得罪了!”朗星單手抱住玉傾城的腰肢,忽然飛身上了房樑,朝着西邊的城樓而去。
瞧着遠方塵煙中打得難捨難分的兩人,玉傾城的心緊緊的揪着。朗星很快到了西邊城樓,把她放在了房樑上。
“玉姑娘,還請你拿出最精湛的技藝來,這樣我們宮主聽到琴音就可能會以爲是少主彈的了。”
“你們宮主?”
“他叫百里南歌,是爲尋找少主而來。‘鳳求凰’是他最喜歡的一首曲子,所以還請你務必用最高的意境彈奏,這樣才能分開他和四殿下。”
“那麼,四殿下會受傷嗎?”
“不會!”
“那好,奴家就幫你這個忙,但如果傷了四殿下,別說是百里南歌,就算是當今太子,奴家也不會放過。”玉傾城說這話的時候,眼底霍然掠過一抹陰毒。
誰傷了她所愛的男人,誰有是找死!朗星沒在說話,只是緊張而惶恐的盯着她,希望她快點。因爲他不確定這樣做有沒有用。
玉傾城在房樑上坐下,雙腿擺放着古琴,她合上眸子微微冥思片刻,再睜眼的時候,那眼神忽然犀利了好多,甚至,隱約可見一股殺氣。
‘嘣……’她輕輕勾起琴絃,撥動了第一個音符,緊接着一曲高亢纏綿的曲子如清風般朝城門口飛揚而去,帶着陣陣令人發暈的旋律。
城門邊早已經是一對廢墟,甚至連城門都有些搖搖欲墜。
百里南歌和君襲墨的對峙已經從地下轉到了空中,兩人眉間都是密汗,眼底盡是殺氣。
當那首‘鳳求凰’伴着清風而來時,百里南歌的赤紅的眼神頓時明亮了許多,他支起耳朵聆聽,面色若有所思。
“夠功力,有殺氣,但是不夠細膩,沒有感情。是洛兒嗎?難道她還在恨我?”
他喃喃道,轉頭看到了西邊的房樑上坐着一個身着白衣的女子,那恬靜的樣子,好像凌洛給他彈琴的模樣。
“洛兒……”
他一聲驚呼,忽然收回掌風朝西邊飛撲而去。然而,當他靠近的一瞬間,朗星手中兩根銀針同時發出,直擊他的重穴。
他頓時身子一顫,無法控制的墜落。朗星連忙飛身一躍接住了他……
而這邊,君襲墨的掌風陡然落空,他根本無法收勢,那兩道強勁的掌力亦如兩條火龍,如排山倒海似得朝遠方卷席。
就在此時,雲展和羅扇同時飛出,一人硬生生接下了一掌,化開了那可怕的掌力。
“噗!”
兩人不約而同跪倒在地,嘔出一股纖鮮血。
君襲墨旋轉着落在地上,看着這一地的廢墟,瞳孔的怒火燒的騰騰的。他冷冷的走的羅扇面前,只說了一句話。
“給你們三天的時間恢復城樓的模樣,否則就別怪本王不客氣了。”
他說完轉頭四下裡環視了一眼,鎖住了站在人羣中的凌洛,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小洛子,滾過來!”
“大將軍,什麼事?”
“自己去地牢,面壁三日!”言罷,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是!”
凌洛不甘的怒視着他的背影,嘴巴撅得跟掛十幾個油瓶。她輕嘆一聲,不捨的朝着西邊看了眼,才又灰溜溜的去地牢了。
她不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但願一切安好。
一走進地牢,頓有一股難聞的氣味襲來,令人作嘔。
凌洛灰溜溜的鑽進一間看起來比較乾淨的牢房,靠着牆壁坐在了角落。她抱着雙膝,眼神呆滯的盯着地面,思緒卻飛到了百里南歌身上。
她好難過,好自責,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災星。她爲何一直都在給師父製造麻煩,一次又一次讓他承受那麼大的痛苦。
所以,她必須要想辦法救他!
可是今天他造成這麼大的毀滅,君襲墨能饒過他嗎?就算能饒了他,會答應給他療傷嘛?疏通經絡需要很強大的內力,同時也會消耗內力,所以他肯定不會願意的。
因此,唯一讓他能幫忙的可能性,就是助他得到他想要的,亦如……皇位!
她傻愣的想着,以至於君襲墨走了進來她都不曉得。他拿了張凳子在她牢前坐下,悠哉的翹起了二郎腿,把手中竹簍裡的兩隻小老鼠放了出來。
他朝牢裡丟了一個飯糰,那兩隻小老鼠頓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了牢裡。
凌洛聽得聲響霍然擡頭,瞧見了他一雙邪魅的眸子正瞄着她的身邊。她低頭一看,眼睛頓時瞪得跟銅鈴似得。
“啊,老鼠……”
她一聲尖叫,慌忙衝向了牢門,君襲墨拂袖一道勁風擋住牢門不讓她出去,淡漠的瞧着她被老鼠嚇得上躥下跳。
“如果敵軍知道本王軍中的小兵竟然怕老鼠,還是這麼小的老鼠,不知道會不會笑掉大牙。”
他淡淡的譏諷道,一雙黑眸犀利的在她臉上如x光是的掃射。他曉得,他和百里南歌的掌風化解,必然是她的傑作。
因爲軍中無人知道那魔頭竟然喜歡‘鳳求凰’這首曲子。包括羅扇他們,想必也不知道,否則不會跟他求饒。
他想不通的是,明明她可以趁機殺了他的,爲何會讓雲展和羅扇來化解他的掌力,以防他被自己掌風反噬。
凌洛狼狽的貼在牢門上,驚恐的看着那兩隻毛茸茸的老鼠,她哪裡還顧得上君襲墨的譏諷。
“大將軍,你能不能把小的先放出去?等它們吃光了才關進來?”
“那你告訴本王,你到底是誰?你的師父是誰,跟百里南歌有沒有關係。”
“誰是百里南歌啊,小的不認識。”
凌洛不敢在這種情況下請求君襲墨,雖然他偶爾看起來人畜無害,但她清楚他不是一個能夠隨便忽悠的人。
她的身份他本來就在懷疑了,如果眼下說出,她最好的結局就是被趕出軍營,從此成爲他的老死不相往來戶。
但她不要,她要救師父。
“你還敢嘴硬?”
“小的真不認識,再說那百里南歌說的洛兒應該是個女流之輩吧,小的可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她信誓旦旦的道,賭君襲墨不會扒開她的衣服查看,因爲他之前那麼懷疑她都沒有扒。
“噢?你確定你是個男人?”他微眯起眼睛,一縷精光從眼底閃過。
“那是,如假包換!”
“好,既然這樣,爲了證明你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衣服脫了吧,讓本王辨別一下。”
“……大……大將軍,這樣不太好吧,難道你想看我的身體?”她一副鄙夷的眼神,好像他就是個斷袖之癖一樣。
“當然,非常的想看。”君襲墨哪管她的譏諷,挑着眉笑道。
“呵呵,小的覺得,我這身板又瘦又沒肌肉,還不如李彥的好看呢。你如果需要,小的可以跟他說一聲的。”
“沒事,本王就喜歡又瘦又沒肌肉的。”
“……呵呵!”
凌洛乾笑兩聲,瞧見他眼底那縷精光,她的內心在瘋狂的掙扎着。如果他真的懷疑她是女人,應該不敢看她的身體吧?
何不……
她頓了頓,又一臉坦然的看向了君襲墨,“大將軍,既然你真的那麼想看,小的脫光便是。”
她一邊說一邊脫,盔甲一片片的扔下,在就是褥衣,她用眼底餘光偷睨着他,手有些微的哆嗦,但還是在脫。
“大將軍,小的直接脫褲子吧,你可看仔細了。”她邪惡道,手一點點解開了褲帶。
君襲墨的臉已經紅了,他在強忍着鎮定,但眼神已經有些慌亂。想阻止,卻又實在想賭她敢不敢脫。
“小的脫了,一,二……”
然而,凌洛還沒數到三的時候,他就已經迅速閉上了眼睛。她勝利的笑笑,輕輕咳了一聲。
“大將軍,你剛纔可瞧清楚了?小的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吧?”
“你好好在這面壁思過,三天內不準出來!”
君襲墨有些臉熱,有些惱羞成怒,極其憤然的離開了牢房。臨走的時候他又扔了個東西進來,卻是一隻很醜很可愛的蛤蟆。
“呱!”
它友好的衝凌洛嚎了聲,嚇得她驚叫一聲爬在了牢門上,像一直小浣熊似得掛着,狼狽極了。
大牢外,君襲墨的脣角微揚,泛起一個邪魅且絕世的笑容:女人,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能隱瞞到何時,哼!
守在外面的雲展跟了過來,臉色有些沉重。“殿下,司徒允昊他們剛剛都……服毒自殺了。”
“恩?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剛剛,昨天夜裡屬下去看都是好好的,但剛纔去的時候就已經沒氣了。”
“混賬!”
君襲墨眸色一沉,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另一邊的牢房,瞧着裡面癱倒在地的人,他的臉上頓然涌起一股烏雲般的陰霾。
他擡指探了一下司徒允昊的脈搏,果真是沒有跳動,而且身體已經開始僵硬,的確是死了。
“這傢伙還真不愧是一條漢子,爲九弟賣命着實太可惜了。”他有些惋惜到,起身走了出去,“找個地方埋了吧,寫封信給老九,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是!”
“還有,百里南歌怎麼樣了?”
“分堂口的羅扇派人送來兩萬兩白銀,屬下擅自做主收下了。”
“恩,冰極宮跟七國的關係都不錯,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不過了。拓跋弘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雲劍說,那拓拔野瘋了似得在四處打探一個人。”
“恩?什麼人?”
“據說是一個女人,已經追到東洛的邊境了。”
“……女人?”君襲墨一下子想起了凌洛,難道拓拔野也發現了她的真實臉孔?這女人,怎麼到處惹禍?
“是啊,說爲了追這女人帶走了不少兵力,把拓跋弘都氣病了。”
“呵呵,想不到他一個大老粗還這麼癡情。”
“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靜觀其變吧!對了,等會送些好點的膳食去地牢給小洛子,那小身板看着實在太瘦了。”他故作不經意的道,朝營房走了去。
“屬下這就去。”
“對了,給她一牀好點的褥子。”
“……噢!”雲展狐疑的瞧了眼君襲墨,傻愣愣的走開了。
回到營房,兩箱子白銀就放在房間最顯眼的地方。君襲墨打開箱子看了看又關上了,瞥了眼門口杵着的雲劍。
“雲劍,有百里南歌的消息嗎?”
“回殿下,他已經在羅扇的分堂,不日就會被送回冰極宮。”
“噢,那你有打聽到他爲何會變成這樣嗎?”
“屬下聽說是因爲冰極宮的少主逃跑了,他氣得一夜白頭,又傷了心脈。龍嘯爲了救他用了咱們那顆千年人蔘和聖血草,因爲藥性太強就走火入魔了。”
“還有聖血草……”
想起夜闖皇宮的那個美豔女人,君襲墨心裡已經篤定凌洛就是百里南歌尋找的徒弟。他忽然間覺得好狗血,陰差陽錯都能遇到這女人。
那麼,她應該也把他認出來了吧?她還隱藏得挺深的。
“殿下,如果百里南歌真的一直這樣瘋癲下去,冰極宮的勢力就肯定會慢慢落敗,七國的人估計會伺機打壓他們的。”
“你以爲冰極宮是那麼容易倒下的麼?那裡面藏龍臥虎,就算他一直瘋癲,又有幾個人能打得過他?”
君襲墨最佩服百里南歌的就是這一點,把個冰極宮管理得比一個泱泱大國還要好。他能肯定的說,除了炎國之外,還沒有哪個國家的實力比他強。所以他才那麼的讓人又愛又恨。
“殿下,你應該打得過他的吧?你今天爲何不下狠手啊?如果最後不是羅扇和大哥接住你的掌力,你肯定會被反噬的。”
“他是本王此生唯一的對手,我絕不會殺他的。”君襲墨輕嘆一聲,苦澀的笑了笑,“要知道,失去一個強大的對手就像失去一個心愛的寶貝一樣,會很痛苦的。”
“殿下說得極是,你們這大概就是英雄惜英雄吧。不過,如果殿下的大業能有他的輔佐的話,那勢必會統一天下的。”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在心裡想想就行了,不用說出口,本王明白的。”君襲墨一本正經的瞥了他一眼,冷冷呵斥道。
“是,屬下受教了。”雲劍牽了牽脣角,強忍着笑意。
“對了,今天是誰讓傾城在西邊彈曲子?她怎麼會知道百里南歌喜歡‘鳳求凰’這曲子?”
他記得這曲子凌洛也吹過,也怪不得她當時淚流滿面,想必是想起了百里南歌吧?
忽然間,他覺得自己莫名的有些心塞。
“據說是小洛子,他去找玉姑娘,說是要救你,她就義不容辭的答應了。不過據說她不小心從樑上掉下來了,殿下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掉下來了?受傷了嗎?”
“不曉得!”
“也好,幫本王備一份薄禮,等會我帶過去。”他去並不是真的想探望玉傾城,而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
他發現,自己對凌洛的興趣已經超出了將軍和小兵的範圍,他竟渴望知曉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