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內,氣氛壓抑至極。
瞧着百里南歌踉踉蹌蹌的走向正房,脣角的血跡一直在溢出,卻無人敢上前去拉他。也沒有人敢吭一聲,都自覺地去做分內的事情。
龍嘯和龍訣緊跟在他身後,互望一眼後也都微微搖了搖頭,不太明白他爲何會忽然間變成這樣。如果真的是厭惡凌洛,他爲何又自傷成這樣?
正房是凌洛專門爲百里南歌佈置的臥室,立面分爲一個書房、一個臥室和大廳。他走進去後拂袖關上了大門,再沒理會身後兩個人。
“老四,是不是宮主病情根本沒有完全治癒?他怎麼一下子性情大變呢?”走到門前,龍訣小聲問龍嘯道。
“沒,宮主的氣息很醇厚,並不像是有傷在身的跡象。至於爲何性情大變,應該不是疾病所致。”
“恩?那是什麼?”
“我覺得……他是不是想要逼走少主?你看到剛纔大門關上那一剎那時他的眼神多麼絕望,他是故意的。”
“……逼走少主?不大可能吧,他那麼愛她逼她做什麼?”
“這個誰知道,你是老大怎麼不去問問?”
“我要敢問還需要問你麼?你去看看宮主的傷勢吧,唉……難道真的是要變天了嗎?”龍訣輕嘆一聲,轉身走開了。
龍嘯在正房門口站了好久,才忐忑不安的走過去敲門,亦是緊張得很。
“宮主,屬下……”
“下去,下令他們不準靠近這裡,本宮要休息幾日。”
“……是!”龍嘯不敢造次,很快就走開了。
而房間裡,百里南歌此刻已經癱坐在軟榻上,整個人看起來跟死了幾次的人似的,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陰氣。
潔白的衣袍上還沾着一縷縷嫣紅的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他斜靠着軟榻不斷喘息,彷彿想要壓抑心中那滔滔不絕的痛楚。那驚世的臉頰死灰無色,一雙原本犀利的星眸,此刻卻噙滿了淚光。
“師父,洛兒錯了,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別趕我走好嗎?”
“師父,再給洛兒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不會再做傻事了,絕不會了。別拋棄洛兒好嗎,師父,師父……”
腦海中還環繞着凌洛歇斯底里的哭喊,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似得砍在他的心上,於是他脣角的血一直在滴答,不曾停過,把他白色的錦袍染得更加的鮮豔。
這一刻,他又想起了當年在屍堆中把她抱起來的情景,那雙惶恐的眼眸和無暇的臉蛋,讓他的心在瞬間沉淪,暗自發誓要好好照顧她一輩子。
她安靜的時候他教她琴棋書畫,她好動的時候帶着她撲蝴蝶,採桑果。他每年都會留一段時間帶着她去遊山玩水,炎煌七國每一寸土地幾乎都有他們的腳印。
他在她心裡是神一般的存在,而她,則是他一生中絕無僅有的璀璨。她是他唯一的心肝寶貝,他想呵護一生的。
可是……
“宮主,屬下有事稟告!”
就在百里南歌痛苦得無以復加的時候,門口傳來了龍訣急促的聲音。他眸色一沉正欲拂袖掃去,但想了想又作罷了。
“進來!”他擡袖輕掃過脣角,拭去了那縷紅紅的血跡。
龍訣推門進來,臉色有些凝重,他手中拿着一個黑色木盒子,不知道里面什麼東西。
“屬下拜見宮……”
“說正事!”龍訣還沒跪下百里南歌就阻止了,冷冷地瞥向了他手中的合作,淡淡蹙眉,“這是什麼東西?”
“回宮主,這是屬下在京都之外一具死屍上看到的,覺得裡面的東西詭異就拿了回來,你看看。”
龍訣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個看起來很詭異的黑色玄鐵樣子的雕像。
這雕像是一個男童樣的東西,面目猙獰,他盤腿而坐在一朵蓮花底座上,這蓮花底座也是黑漆漆的,咋一看很是瘮人。
“這東西不是……南疆巫族的神像麼?怎麼會在京都外面的死人身上?”
“這便是屬下覺得奇怪的地方,這南疆巫族歷來神秘,但一般不會主動踏入他國的,也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麼。”
“派人去調查清楚。”
“是,屬下還聽到一個奇怪的消息,聽說怡紅院的雪千塵死了,屍體卻被朝廷的人以死於瘟疫而帶走了。”
“噢?”百里南歌微微一愣,緊接着吐了四個字,“金蟬脫殼,你去查一下她。”
“屬下遵命!”龍訣瞧見百里南歌沒有在沉迷於悲哀之中,心下又是一喜,“宮主痊癒歸來,我們是不是又開始把分堂延伸到其他六國?現在很多人想要除掉我們冰極宮,如果不給他們點厲害看看還當我們好欺負呢。”
“既然你有主意何須來問本宮,直接去辦吧。”
“遵命!對了宮主,咱們這莊園後面有一個龐大的陣法,看起來像是無塵相師的傑作,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老人家在嗎?”
“不曉得,不過少主倒是進去了兩次,還贈與她乾坤袍了,興許是在裡面的。”
“……從今往後,冰極宮裡沒有少主,出去吧。”
“是!”
龍訣不安的看了眼百里南歌,本想再說點什麼也懾於他眼中的冷冽而不敢開口了。
他退出去過後,百里南歌就換了一身衣袍來到了後院的蓮池邊,瞧着一股玄氣繚繞在蓮池上,他毫不猶豫的踩在了小徑上那塊很不起眼的陣石上。
眼前場景一變,他就進入了一個白茫茫的世界。雲霧蔓延,他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
“無塵相師,你可在?”
他環視了一眼過後,忽然縱身躍上白霧,踏着白霧在這陣中尋找很久,卻根本沒有人,有的是隻有這無邊無際的白霧。
“果然是無緣之人見不到你麼?唉!”
他輕嘆一聲,又轉身想要離開,但瞧着這漫天雲霧,卻是一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或者,在這裡閉關一些日子,心頭的傷就沒那麼痛了吧?
思及這些,他也不打算離開了,盤腿坐在雲霧之上,眯起眼睛開始打坐。
他並不曉得……
……
這場暴雨一共下了三天三夜,因爲洪水太猛,據說京都之外很多地方都淹沒了。導致大量無家可歸的百姓都朝京都涌來,在天子腳下討飯吃。
也因爲這暴雨,京都城的氣氛忽然間變得詭異起來。
凌洛被逐出了師門,沒了冰極宮少主的頭銜,她忽然間變得什麼都不是了。倒是院子裡的姑娘們體貼得很,並未因她從天堂掉入地獄而落井下石。
只是因爲在這裡沒有任何前途,所以有些姑娘們就想提出離開了。眼下怡紅院的頭牌死了,裡面的生意一落千丈,她們也有人想去填補那個空缺。
凌洛並沒有挽留她們,一是因爲經濟實力不好,二也是因爲她沒心思強留那些想去妓院討生活的人。她們大概過慣了那種迎來送往的日子,不太能耐得住寂寞了。
姑娘們大概走了一半,留下的都是姿色一般年紀偏大的,當然也有幾個不錯的,沒捨得凌洛的好而留下了。
對她們的離去,凌洛每個人都發了五百兩銀子作爲紅包。這些人雖然沒有給她帶來什麼經濟效益,但因爲是風月娘帶出來的人,她也不想虧待了,反正那些錢也是贏來的。
於是這麼一散財,她又直接跌回解放前了。
蘇蘇對她的做法不置可否,但等姑娘們離開過後,她才悶悶不樂的在後院找到了自己跟自己下棋的凌洛。
“怎麼了?”凌洛斜睨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問道。
“少……”
“別叫我少主了,叫我名字吧,從今往後也不要提及冰極宮了。”
她還是很淡漠,但眼底那抹落寞卻怎麼都藏不住。師父不要她了,那麼堅決的要趕她走,她應該識趣了。
“我比你大,叫你洛兒吧。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呢?走了一百個姑娘,現在還剩下九十八個,每天都要吃飯,咱們現在又沒什麼生計,怕也是扛不了幾天了。”
“都怪我,沒有考慮那麼周到,把銀子都給散出去了。”
“罷了,你是太善良了。那現在怎麼辦呢?我昨天在醉仙樓看到了三爺,打算請他出山再我們一起去巡遊,不能再這樣呆下去了。”
“……果然還是要到處飄零麼?”
凌洛愣了一下,停住了下棋。想起自己現在也無家可歸了,不覺有些黯然。這裡到底還是曾經風月娘的地盤,她其實什麼都沒有。
“是啊,你如果不想去我就先帶着姑娘們去轉轉,最遲明年的這時候就回來了。洛兒,你也看到了,留在別院的姑娘大都是年紀比較大的,已經無處可去了。如果再不賺點棺材本,恐怕……”
蘇蘇沒有說下去,只是微微紅了眼圈。她今年也快二十了,這對所有賣笑的女人來說是個很可怕的年紀。
她已經不知道未來要怎麼樣了,她很怕就那樣年老色衰後被人唾棄,連個善終的地方都沒有。
凌洛無言以對,但卻實在不想她們再顛沛流離,“你先別急,我會先到辦法的。對了,我們現在還有多錢?”
“就還有幾個金元寶了,留着給你的。我死也沒敢動。剛纔姑娘們每人都湊了一點銀子出來,準備我們啓航的物質準備。”
“蘇蘇,在等等不行嗎?”
“眼下是行舟最好的時間,再加上此次炎國大暴雨死了不少人,興許過不了多久就會發生暴亂呢。以前我們在南嶽的時候就遇到了一次,逼瘋的百姓見人就搶,搶不到就殺,很可怕。”
“既然是暴雨,那江河的水位肯定要漲,水流湍急的話行舟不是更危險嗎?我不准你們走。再給我一個月時間,實在不行再說!”
“……好吧,我去跟三爺說說。”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