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墨跟在赫嵐燁身邊，再次偷偷覷了眼他的神色。
赫嵐燁目不斜視，依舊往前走。
“那個……你是不是生氣了？”蘇淺墨小聲問了句。心內覺得，赫嵐燁應該要大氣一點，她不就是派人去通知了辰王府的管家麼……就算她不去通知，等三王爺回來，辰王府的人不也還是會找上他麼？
赫嵐燁瞟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蘇淺墨無奈，“別生氣了好不好，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我一定先問了你再去叫人。”
赫嵐燁再次看了她一眼，幽暗的通道內，光亮打在他側臉上，略微有點兒冷。他依舊不言不語，繼續前行。
“赫嵐燁，你要是再不出聲，我就回去找我哥了！”蘇淺墨氣道，腳下動作稍慢，就要轉身往回走，手腕突然一緊，被身邊的人給扯住。
“我什麼時候生過你的氣？”赫嵐燁拉住她的手，目光往後方還在猜測的兩人瞄了眼。
風揚兩人說得興奮，從以前夜涼微做過的奇葩事，到她做的美食釀的美酒，再到赫嵐燁的廚藝，根本沒發現赫嵐燁看過來的目光。
赫嵐燁咬牙，眸中藍光閃爍。
“沒生我氣？那一路上走得那麼急是有鬼在趕你？”
“這不能怪我，是你腿太短了，趕不上我步子。”赫嵐燁淡淡然回道。
腿太短！蘇淺墨視線往下瞟了瞟。赫嵐燁比她要高上不少，腿自然也比她要長……
這是，嫌棄她人矮腿短麼？她腿哪裡短了，在女生裡，她絕對是高挑的一個好麼！比她高就了不起麼？
“一路上也不知是誰自顧自地生悶……”
後面的話語還沒出來，被捏住的手腕再次一緊，她整個人往赫嵐燁身上傾倒過去，耳邊聽到“咻咻咻”的暗器射出聲。
赫嵐燁身上靈力閃出，將蘇淺墨護在懷中，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奔去。
蘇淺墨被人抱住，感覺到腳下懸了空，整個人像是被架在火焰上方，熱得要命。
“夫人竟然在通道里放九極幽冥火！”風揚大喊，驚愕中一把抓住跟在後面的老管家，加快速度往前奔去。
蘇淺墨被赫嵐燁的靈力護住，還是感覺到極度的炎熱，彷彿置身火爐中。她不得不也釋放出靈力，包裹住自身。
赫嵐燁的速度極快，瞬息便掠過了下方那一段舔着火舌的九極幽冥火，停在沒有火焰的地方。而等他們一落地，通道立即晃動起來，生生裂開，露出兩條路。
一條仿若流淌着岩漿，時不時舔出火舌，其中炎熱的氣息撲面，即使離得遠遠的，也令人熱得汗如雨下。
另一條平平淡淡，跟他們最開始下來時的通道一模一樣。
蘇淺墨掙開赫嵐燁的懷抱，目光轉向這兩條道路，還沒來得及細看，那充滿火焰的道路中陡然傳來一聲龍吟，劇烈的氣息從遠方撲來過來，火光刺眼。
她下意識眯了下眼睛，身前驟然掀起一層淡藍色的靈力，擋住撲來的熱氣與火光
。
“這，這是冥火地龍？”風揚面上有些震驚，“少主，夫人這是坑你坑上癮了嗎？竟然把地龍放在這兒！”
蘇淺墨不知道什麼地龍，透過赫嵐燁的靈力，只看到遠處的岩漿裡隱隱有一條暗紅色的火龍遨遊着。她正看着，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
“小辰兒，如今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回去的路，另一條則是通往靈器的盡頭。在路的盡頭裡我給你留了驚喜哦，要不要闖闖看？”女子的聲音帶着誘惑，留音時，似乎壓抑着笑意。
“夫人說的回去的路，你覺得能信麼？”風揚看了眼那條和來時一樣的道路，用手肘碰了碰護着舒宓的酒樂。“我敢打賭，兩條路通向的絕對是同一個地方！”
“呦，風揚啊……”酒樂還沒回答，夜涼微的聲音再次出現，“我有叫你進來嗎？這是我留給小辰玩的，你給我待一邊去！”
“夫，夫人！”風揚沒想到那聲音竟然會跟自己說話，腳下下意識踏出一步，神色已不是震驚，而是震撼。
就連酒樂也露出樂愕然的神色。
蘇淺墨開始也以爲這聲音不過是像留音盒一樣，很久以前留下的聲音，到沒想着聲音竟然還能聽到風揚的話語，並且給於回答。
“怎麼？聽到我的聲音很震驚？”夜涼微的聲音繼續響起，像是挑着眉頭，側首瞥着某人在說話。有點兒涼淡和打趣。
“孃親……”赫嵐燁低低呢喃了聲，捏着蘇淺墨的手緊了緊。
蘇淺墨看向赫嵐燁，火焰的光芒從遠方照射過來，映在他的眼裡像是閃着紅色的淚花。
她震了下。
“小辰兒，怎麼你也這副模樣，莫非……”後面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聲音的主人很快就想到了原因。
蘇淺墨也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幾天前，從酒樂的話語中聽得出，赫嵐燁的母親其實已經不在了。那麼，現在跟他們對話，並知道他們舉動的不是活人，而是像玄麟一樣，僅僅是留下的一縷元神。
是逝去之人，獨留於世的元神。
“你很傷心？”那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會兒，很輕很輕，不在是開始那麼的清朗，像是就在耳畔私語。
蘇淺墨扭頭看去，便見到赫嵐燁的靈力前，緩慢凝結出一個淡薄的身影。那是一名女子，她穿着淺青色的長衫，深色腰帶束住纖細的腰肢，側邊掛了塊碧色玉墜，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容顏極美，看着竟有些虛幻。
赫嵐燁的靈力前，那凝結出的元神笑了下，勾勒出一個狡黠的弧度，容光煥發如朝陽下的嬌花。她伸出手，輕易便透過了赫嵐燁的靈力，抵住他的下頜，將他的臉輕輕擡起。
“小辰兒，來給孃親我笑一個，長這麼大，真的越看越像阿寂了。”夜涼微的元神打趣着，認真看着兒子的面容。
赫嵐燁的雙脣顫了顫，彷彿夢遊般呢喃了聲：“孃親……”
“我要你笑一個，不是讓你這般哭喪着臉。”夜涼微嗔怪一聲，
神色低沉了瞬息，又是爽朗一笑，“我說，小辰兒，你這表現，是想要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已經死了嗎？”
赫嵐燁往後倒退了一步，像是受到攻擊般，面色忽地白了下去。
周圍靜了下來，所有人暫時都沒了聲音，就連不遠處在岩漿內遨遊着的地龍也沉寂了下去。
整個通道內，唯有火光在閃爍着。莫名的憂傷，將所有人包裹住，以至於連呼吸都微微泛着疼痛。
夜涼微的笑容也漸漸凝結住了，她擡起手，摸了摸赫嵐燁的腦袋，元神漂浮在空中，將兒子抱在懷中。“小辰兒，沒事的，那已經過去了。”
赫嵐燁卻在這時動了下，掙脫出母親的懷抱，擡手扼住了她的手腕，“我立即帶你回去，一縷元神，說不定……”
“說不定有方法可以讓我復活？”夜涼微接過他的話語，元神往後飄了下，與之平視，“何必執着，你該知道，我留下的這縷神識這般薄弱，只要出了這靈器，就會消散。即使不出這靈器，過不了多久也還是會消散的。”
赫嵐燁知道的，很多東西他都知道的，只是知道與勇敢去面對之間，還有那麼長的一段距離。
夜涼微再次笑了下，伸出手，中指彎曲，在他額間彈力了下。“別再這兒浪費時間了，快點闖關啊，我好不容易纔設置的關卡，你可別給我浪費了。”
赫嵐燁看着她，沒有言語。
夜涼微見他這個樣子，聚合的元神乾脆一散，融合到通道內，“快點，打敗地龍，我在另一頭等你。可別給我說，你要選擇回去的路！”
赫嵐燁還是沒動，只是蒼白着臉。
“少主，這只是夫人的一縷元神，她本身早在那時就已經不在了。”風揚比赫嵐燁先平靜下來，往前走了幾步，伸手欲要搭上他的肩膀。
赫嵐燁的身形卻猛然一傾，藍光璀璨，手中顯出一把長劍，倏地往前衝了過去。
“少主！”風揚驚呼一聲，赫嵐燁已經衝向了地龍，岩漿內爆出一股火焰，將衝來的人團團裹住。
蘇淺墨看着，嚇了一跳，卻見赫嵐燁無視圍裹住他的火焰，手中長劍轉動，直刺向正要浮出來的地龍。
“着什麼急，這是涼微弄來的東西，莫非還會真的傷了他不成。”酒樂扯住要上去幫忙的風揚，神色不在是那般暢快。
“我當然知道夫人雖然愛玩鬧，但從不會真的讓少主受到傷害，我只是擔心……當年，當年少主是親眼目睹了一切的發生。”風揚低下頭，重複了一聲：“他親眼看到的。”
他們兩人又靜了下去。
蘇淺墨看着在火焰中戰鬥的赫嵐燁，又聽風揚這話，立即脫口問了出來：“他親眼看到什麼？”其實，從這話語中的前後語境，她心中也大概知道這指的是什麼。
赫嵐燁當初，是親眼看到自己的母親死在眼前？
風揚沒有回答蘇淺墨的話，只輕若嘆息般，吐出一句：“酒樂，你說得對，少主確實是在和尊上置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