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爲,這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
白日上朝,面對那些臣子國事,夜裡就去後宮轉一圈,看着哪個女子,便隨了她的願。
反正不會上心,就當作玩玩罷了。又或許說,這就是一個你情我願之事。
我是帝王,她們要我的權勢,我是男人,我要感受她們給我帶來了歡愉。
就是這麼的簡單,對於這些,我無意用陰謀去面對,但卻讓她們費勁了心思。
有時候閒暇下來,就這麼看着她們鬥鬥其實也別有一番趣味。
本就是爲了地位名分,偏生說是爲了我,這又是多麼可笑之至?
其實,在這個後宮,她們不愛上我,也是對的,否則,終究會落得同母妃一個下場。
母妃當年,就是愛慘了父皇。
甚至,我也以爲,我是如同父皇一般的人,若是真有那麼一個女人,我也會捨棄得一乾二淨。
對付朝堂上的人,我也只是笑笑而已,我曉得他們在我背後說我喜怒無常,難以應對。
但這又如何,隨着性子來,不是更好嗎?
只要自個兒樂了,又不耽擱了他們,豈不是兩全其美。
別以爲握不曉得有多少人是打着爲樑國的旗號,假公濟私,以權謀私的。
平日裡蹦噠就罷了,若是過頭了,殺雞儆猴了就是。
對於這些,我從來都不手軟,更不要說悲慼。
直到遇到了那個人……
什麼時候,自個兒竟是有了想要統一四國來着?是因爲一個夢,夢到了自個兒時的抱負?還是真的在樑國閒得太無聊了,想要攪一攪局勢?
於是,就開始了佈局……
只是不曾想到,那個局,竟是在這麼短的時日裡就被破了,這麼久的局啊,未免有些可惜了。
說實在的,我當時卻是存了殺心的,對於那什麼饒子南國大公主。
但後來,卻是不曉得爲何就停了手,是因爲什麼來着,不記得了呢……
記得什麼呢?
記得最初遇到那個人的時候,一襲紫色的衣袍,站在亭子裡,面對一叢人,卻是淡然以對,但也不輸鋒芒。
不知不覺,就讓我想起了國師同我說的那個預言,竟是讓我第一個就有了想法,或許那個人就是國師說的那個人。
即是覺得是那個人,我自然不會讓他溜走了,免得屆時壞了他的事,我記得自個兒當初是這麼想的。
只是,就單單封一個,未免顯得太突兀,便想着法子,又封了一個。
卻不想,這一下子,竟是讓我又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才,還真是大快人心啊!
如此,如何不讓我覺得那個一身紫袍的人,就是我要尋的人啊。
但是後來是爲何呢?爲何又讓他着了紅衣呢?
看了看身後的小鬼,想要問問他是否曉得,得到了卻只有一個冰涼的聲音。
“原本欲讓你輕鬆一點兒的,奈何你偏生要逃出去,你說你一個鬼魂,還出去作甚?如今可好?凡間的陽氣太重,如今魂魄都不齊全,最後點念想也沒了。”
說着,守着自個兒的小鬼還哼了一聲,就是這樣也沒什麼,反正過了那奈何橋,都得忘了。
嘴角微微勾出一個笑容,垂頭看了看有些無可奈何的小鬼,不虧,我還是記起來了。
後來,我曉得了那個人的身份,可她竟是還給自個兒揣着明白裝糊塗。
怎麼可以這個樣子呢?欺君還能夠如此理直氣壯?
後來就給她餵了那個蠱,她也是乖巧,能夠如此的義無反顧。
現下想想,或許一開始,自個兒就是捨不得殺她的。
曉得她受傷,自個兒也跟着難受,看着她痛苦,偏又無可奈何。
直到她忘記了前頭髮生的一切,我竟是覺得,就這個樣子,挺好的。
一個乖乖的孩子,屬於自己的女人。
不用在她的面前掩飾自己,她也不用小心翼翼,只要她開心,我也就開心。
可是啊,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就像母妃說的。
一味地一廂情願,終究是會將自己也輸得一乾二淨。
所以,後來她走了,她不要他了,因爲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想起了她要做的。
可是,她竟然告訴我,她忘了,怎麼可以,怎麼可能?
那個夜裡,沒人曉得我哭了。一個人,對着沒有月光的夜。
或許,就在那個瞬間,註定了我最後的結局,輸得一敗塗地。
我曾經在母妃靈橋發過誓,取名無淚後,若是再流一滴眼淚,便讓自己不得善終。
或許,這就是懲罰。
國師說的,我也明瞭了。
她就是自己的劫,卻也是自己一廂情願找出來的。
所以,最後我把自己體內的蠱蟲挖了出來,給她服下。
那個人不曉得她爲何會這個樣子,我卻是知道的,只要能夠讓紫金蠱強大起來,兩個到了平衡,她就沒有事情。
自古以來,醫蠱不分家,多多少少,自個兒也明白了一點。
“小鬼,你記得我爲什麼要出去嗎?”搖了搖頭,方纔還記得自個兒要出去做什麼的,怎的到了現下就又忘了。
撇了撇嘴,小鬼似乎有些不耐煩,卻還是冷着臉回答了,“我哪裡曉得你出去作甚?還是用逃的,我不知道,莫要再問我,但我卻是在一個婚禮上把你尋回來的。”
婚禮?腦子裡如同一個悶雷炸開了,是了,他是要去看她的婚禮的。
在轉世之前,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還有一次想要看看前世最掛念的事兒。
自然,我掛念的就是她了,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快就要成親了。
果真,她成親的時候,是最美的,鳳冠霞帔,步步生蓮,比平時裡多了幾絲嫵媚,少了幾分寂冷。
我寧願把這個緣故歸結於她的婚服,而不是她身旁的那個人。
就這樣,想要去看看她,我逃了……
在這樣一個陽氣極重的日子。
我也看到了她頭上的簪子,那是自個兒留下了許久的。
那時候就在想,她爲何如此珍重這個東西,如今總算是明白了。
這是那個人送的啊……
還好,我也送了東西不是,那隻活着的小蟲子。
只可惜,還沒有看完,這裡的人,就來了,還把我好生罵了一頓。
哎……帝王到了這兒,也是沒有一絲差別的哦。
“小鬼,你同我說說,我下輩子會是如何一個人?”我記得上輩子似乎還有一個約定,是和她的,只是又想不起來了……
怎麼就這般沒用呢?這麼重要的事兒都記不得了。
“原本你能夠再入帝王道的,因爲你前世命格未滿,這一世要給你補全,誰讓你自個兒跑了出去,惹得閻王發怒,只能讓你去畜生道了。”哼了一聲,小鬼毫不客氣道。
去畜生道?我眼睛一眯,怎麼可以去畜生道,那還如何能夠去尋她?
不行不行。
正打算說些什麼,那小鬼又開口了,“但是啊,你是個有福的,外頭有人自行損了道行陽壽,爲你改了道,下一輩子,即便是不能去帝王道,也能夠讓你安生一世,衣食無憂了。”
真不曉得是誰這般大的手筆,小鬼嘀咕。
誰?頭又開始痛了,會是誰呢?
最後的最後,只能似乎看到一個老人,對着自己說了一句什麼話……
忘了忘了,前面還有兩步就是奈何橋了,一定要看清那個人是誰啊……
影子慢慢清晰了,真是慶幸,只是那個人他是——國師
他說的是,無淚,下輩子莫要再犯傻了。
我笑了,沒有傻,下輩子不會傻的,這輩子,也沒有傻過。
孟婆湯過,一世斷。
下一生,何時緣?
番外二:周慕卿篇
我叫周慕卿,字長安。
母妃向來喚我長安,但父王一直喚我周慕卿。
我不明白爲何父王同母妃喚我的方式有區別,但是不管父王怎麼喚我,只要母妃喚我長安,我就很是開心了。
說起來,在我五歲之前時,對於父王母妃我都是叫爹爹孃親的,所以,在那之前,我還不曉得我竟然還有別的身份。
但即便是那樣,我也還是疑惑的,爹爹同孃親帶着我走了好多地方,看了好多風光,他們問我這片河山美不美,我說美。
這個時候,原本應該高興之時,卻能夠聽到一聲莫名的嘆息。
對了,有一件事兒我一直有些不太敢問出口,那就是爹爹到底喜不喜歡我。
總覺得爹爹看我的眼神有些害怕,讓我不敢同他多說話。
他也很是嚴厲,除了考校功課,問一些日常的話外,從來不會同我多說一句話。
我曾經還專門因爲此事去問過母妃,母妃說父王這是因爲要有一副嚴父的模樣纔是這樣子的。
還說什麼父王本來就是這麼嚴厲。
哼!我纔不相信!纔不是這個樣子。
父王對母妃同小妹就不同,父王每次同母妃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同小妹說話則是關懷備至。
看到我,就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一般,總是避之不及。
這個困惑,直到我五歲的時候才知道。
那一天,看着突然出現在家門口的那些人,我有些茫然。
我們這個地兒,爲何突然出現這麼多的人了?
而且,這些人神態還都不一樣。
那裡頭有對父王懼怕的,有對父王怒目相對的,還有一個連我也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對了,他們的目光,首先是落在母妃的身上,之後才落在父王的身上,最後纔看向我。
看到我後,他們的神色又精彩起來了。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個一頭銀髮的哥哥,不不,現下不能喚哥哥了,他是……
罷了,他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怎麼叫了。
他告訴我,他是母妃的師兄,雖然他年紀比母妃的要小。
後來,母妃告知我,他是小姨的夫君。
還有一個人,一看到我就直接跪了下來,叫我什麼太子。
我當時一下子就懵了,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了。
可不是,一擡頭,就對上了父王那明顯變得陰沉陰沉的眼神。
雖然那眼神不是對着我,但我卻從裡頭感受到了滿滿的殺意與怒火。
好罷,爹爹發火了,我要躲開些。這個就是我當時的想法。
現下想想,當時還是我太小,不懂得父王的心思,父王一旦發火,就是母妃都抵擋不住。
只見父皇二話不說就直接衝了上去,和那個跪下喚我什麼太子的人打了起來。
一看到父王出手,我自然興奮啊,畢竟幾乎還沒有看到過父王出手的。
只是,接下來的事情,就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大失所望了。
向來在我心裡所向無敵的父王,竟然差點兒敗在了他們的手裡。
其實,我曉得,若是父皇只同一人打鬥,定然是能夠贏的,可是他身邊那個銀髮的人也瞬間動了起來。
這一下,父王就真的是吃力了。
好半晌,還是母妃的一句話,讓他們停了下來,然後把他們帶進了屋裡。
他們幾個人進去後,我還一個人站在外面,回憶着他們的一招一式,這才發覺,原來竟是有人能夠同爹爹打成平手!
沒有過多久,他們就出來了,我還在回味方纔的精彩瞬間呢。
他們出來,父王母妃自然也出來了,父王的臉色稍稍好了一些,但還是很明顯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
但看了雲淡風輕的母妃一眼,還是沒有說什麼。
原本以爲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誰知道那些人竟是隔三差五的就找上門來。
尤其是那個最開始跪在我身邊喚我太子的那個邱綿澤。
好罷,其實內心稍稍承認一下,我就有些開心他過來的。
因爲他一來,父王就明顯有些不悅,父王不悅,我就……
他來了後,除了教我功夫,還教我什麼治國之道。
原本我是不想學的,但不曉得爲何向來反對他來的父皇這一次居然沒有反駁。
從此,我就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了。
最開始來的那些人裡面,我最喜歡的還是琅琊小姨父了,他也最喜歡我了。
經常偷偷地來看我,然後帶我出去耍玩,雖然每次回來後父王都會訓斥一頓,但那又怎麼樣,反正我乖着他也不會給我好臉色看。
可是有的事情,存了疑惑之心,便還是要弄明白的。
我以爲琅琊小姨父是值得我信賴之人,就過去問他了。
琅琊小姨父也沒有讓我失望,看了我許久後,告訴我,父王不喜歡我是因爲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爲什麼?
琅琊小姨父只是笑,不告訴我。
後來我仔細想想,會不會真的是這個緣故?
父王幾乎從來不看我的眼睛,邱綿澤卻總是對着我的眼睛出神。
我問琅琊小姨父,是不是隻有不要眼睛了,父王就會喜歡我。
琅琊小姨父聽了立馬反對,說他有別的法子可以看父王是不是喜歡我。
反正最後,我是測試出了父王其實還是愛我的。
現在想想他當初看到我沒有剩着時候火急火燎的樣子,我都覺得好笑。
沒想到我也能夠讓父王如此方寸大亂。
對了,能夠騙過父王,還多虧了我體內的一個小蟲子。
很漂亮的一個小蟲子。
母妃說,那是在我出身就有的,但是卻不願意同我細說這件事兒。
我問她,我身體裡有這個東西,會不會是怪物。
母妃沒有回答我,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後來,經過這件事情後,父王覺得此地真的不能夠再呆下去了,從此便又開始帶着母妃,我,還有小妹出去遊山玩水了。
但是走之前,父王帶我們去了一個地方,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
有很多的梨花樹,我們第一次去的時候,也很美,那裡頭的梨花都開了。
父王讓我對着其中一棵樹磕頭,說下面埋着我義父。
義父?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這個人,問母妃,卻看到母妃眼裡似乎有什麼同往日裡不一樣的情緒。
然後我就乖乖聽話了。
磕頭,拜祭,每年都來。
“太子殿下,你這冠歪了,奴才給您正一正。”
好罷,今日是我的什麼東宮冊封大殿,又有一堆人進來了,不能說話,免得邱太傅又該說我了
一襲白衣勝雪
眉目清揚影翩翩
素手理瑤琴三兩遍
撥亂了何人心絃
月光如水淡淡
潛入誰家窗
奏響那曲紅袖添
匕首翻飛
沉香化簪
六瓣梨花表君願
許卿無憂情長牽
墨發青衫俊顏展
縱橫一世也化繞指綿
兩回誓言相約
無可奈何事變遷
梨花挽墨發笑閉眼
傾盡了何人思念
碧波如鏡淺淺
映出誰容顏
紅裳一身伴君前
幾經輾轉
險惡難言
笑問是誰百花間
誓言不再腸已斷
面具下雙淚迷眼
馳騁千軍只爲你安然
梨花樹下理瑤琴三兩遍
縈繞着
既是心絃
也是誓言
《傾城梨花醉》
——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