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真一說這話,那本就淚眼瑩瑩的美婦,身子竟狠狠的顫抖了一下。
似是有什麼讓她害怕又難忘的事情,出現在她的記憶裡那般。
許久,她才幽幽開口,“蕭兒,孃親這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人的事情。但卻終究是做了那麼一件。那件事情,我至今都後悔不已。”
她的聲音很低,聽起來痛得讓人心碎。
“孃親,我不在乎,無論您做了什麼,您永遠都是我的孃親。誰敢爲了當年的事難爲您,就是和我焰蕭爲敵,我定親手斬殺了那人。”
焰蕭發狠的說着,沒有人能夠傷害他的母妃,也沒有可以詆譭他的母妃。
美婦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悽美又決然之色,“孩子,孃親這輩子只害了一個人,卻害了一個可憐的小女孩,剛纔出生就失去了娘。孃親不想害她,只因那時動了貪念,不願意慕容將軍府與皇后沈氏勾結在一起,斷絕你成爲太子的機會。如果孃親去查了慕容夫人的出身來歷,發現她竟是苗疆出逃的祭司聖女。她是苗疆中神一般的存在,卻是雲朝國的死敵。我向皇帝高發了她的秘密,雖然皇帝未曾聽到,卻被皇后沈氏得知了這個秘密。不久後,慕容夫人就死了,孃親想她定是被逼死的。”
焰蕭無法再保持他的冷靜,尤其是聽到慕容夫人這四個字的時候。
事實上,從一開始母妃說她害得一個可憐的小女孩,纔剛出生就失去了娘時,焰蕭就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嫵兒。
他一直都在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太多了。
可事實證明,他竟是在一開始就猜對了結局。
當所有的結局,都從母妃的口中得到證實時,焰蕭驀然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他和嫵兒走到一起,幾經生死,那是份彌足珍貴的感情,他一直很珍惜,更將之視作此生的唯一。
深吸了一口氣,焰蕭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卻發現心亂了。
他想到了許多,甚至想到了昨夜小女人的異樣。
她不是無聊才問那許多的問題,一定是在他出現在慕容心悅的寢宮時,慕容真找過了她,並將這殘酷的事實告訴了她。
慕容真也一定有辦法,證明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於是,他的小女人心碎了,也一如今日的他那般矛盾。
所以她不想做選擇,只想知道若自己是她,會如何選。
他的選擇,便是她的決定。
深吸了一口氣,焰蕭斷然的否定着,“孃親,您想多了。皇后要殺人,怎會與你有關?”
美婦輕嘆,“傻孩子,不用替你孃親逃脫罪過,孃親知道慘劇是如何釀成的。”
說完,她移目看向了慕容真,“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走吧,莫要妨礙我與我的孩子敘舊。”
“一刻鐘,多一息都沒有。”
慕容真提醒着,而後竟十分君子的推開了一道暗門,離開了此處。
“孃親。”
焰蕭勉強的開口,聲音卻生澀至極。
母子連心,那美婦感覺到了,直接捉住了兒子的手,“孩子,你這是什麼了?爲何手這樣的冷,還一直在滲冷汗?”
“孃親,孩兒只是恨自己無力,無法將您從慕容真的手中救出。”
焰蕭並沒有說謊話,只是有些事情避而不提罷了。
美婦信了,卻是笑着搖頭,“傻孩子,沒有所謂的救或是不救。這是我欠慕容家的,我甘願留在此間。”
“孃親,我已是雲朝國的皇帝了。而您,從來都不欠慕容真什麼,你不該任其擺佈。縱然真的要償還,也該償還給那個可憐的小女孩。孃親,慕容真是心懷叵測之人,他幽禁着您,利用您威脅孩兒,孩兒……”
焰蕭的話就這樣戛然而止,他的痛苦,他的窘迫,他的無力與無奈,是他絕不會說給母妃聽的。
隨即,他就一揮手道:“母妃,您只管放心,總有一天,我會將您救走的。”
焰蕭說得那樣的斬釘截鐵,那美婦也沒有再勸什麼,只是點了點頭,“那一切小心,還有,孃親終是欠了慕容家。不看旁人,就看那小女孩自幼孤苦,你也莫要太難爲慕容真。”
“孃親放心,此事孩兒自有分寸。”
焰蕭沉聲的應着,他成熟穩重的讓人放心,那美婦又一次笑了,她欲言又止,似是有什麼話要說那般,可卻因爲慕容真的出現,沒有開口。
“時間到了。”
慕容真不懷好意的說着。
美婦點了點頭,就是將兒子攬入了懷中,“孩子,孃親多麼想一直陪着你,陪着你。只可惜孃親此生剩下的,唯有等待。”
這話聽着是那樣的傷感,焰蕭一時間錯愕,就感覺腰間似乎多了什麼。
他沒有去查看,甚至眼角的餘光都沒有落在腰間,只是恭敬的叩首,同母妃告別。
一如來時那般,焰蕭再一次蒙上了雙眼,走出了地道。
再登上馬車,慕容真的態度竟變得好了幾分,“看了嗎?嫵兒的生母是被你母妃害死的,你該明白,父母之仇不同戴天的道理。你和嫵兒早晚都會有一場生死對決,難道你還要執意護着那個女人嗎?”
焰蕭沉默。
慕容真繼續憑着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做着說客,“與其等嫵兒找到機會殺你,不如你先下手爲強。事實上,我已經告訴了她事情的真相。而她的反應竟是要親手殺了你母妃。若非我執意不肯,你母妃早已是她手下的亡魂了。”
“若你不說,她便不會知道。”
焰蕭漠然的開口,他並沒有領慕容真情的意思,更是斷然拒絕了他的示好。
慕容真絲毫不以爲意,似是篤定了焰蕭一定會與自己合作那般道:“我說不說,那些事情嫵兒早晚會查到。她已經查了當年的事情,何況我慕容真從來都不想成爲帝王,想的只是做重臣,讓慕容將軍府永生永世的榮華富貴。所以我們聯手,是最好的選擇。因爲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還有不衝突的目的。”
冷笑聲傳來,焰蕭的聲音愈發漠然的問道:“趙姨娘怎麼死的,你能忘記?”
“是嫵兒害死的,老夫爲人恩怨分明,分得清楚誰是主謀,誰只是意外被捲進來的。”慕容真果斷而又迅速的回答着。
焰蕭已懶得多說什麼,只是在心裡連連冷哼。
回答的這麼快,沒有鬼才怪。
這大約就是事先準備好的說辭。
“容朕再考慮考慮。”
擔心母妃的安危,焰蕭沒有拒絕,只是這般沉聲應着。
地牢裡,離天浩披着一件黑斗篷,憤怒無比的出現在慕容心悅面前。
看到慕容心悅,他根本就不給這個白癡女人撒嬌發嗲,哭訴委屈的機會,擡手就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
“你都做了什麼?”
慕容心悅委屈的哭了起來,“你這是做什麼?我都這麼慘了,你也不知道安慰安慰我。旁人欺負我也就算了,你怎麼可以打我,你……”
“夠了。”
離天浩喝斷了她,“我打你,是因爲你太蠢,蠢到了向太皇太后投毒。你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被驢踢了,能不做這種白癡的事情嗎?”
“我沒。”
慕容心悅愈發委屈的說着,“我根本就沒有,我除非是瘋了纔會對付太皇太后。我只是送了嫵兒那個賤人一盒有毒的點心。我根本就不知道,爲什麼東西會到太皇太后那裡,死了人也要算在我頭上。”
聽過了慕容心悅的辯解,離天浩擡手,又一巴掌打了過去。
他下手狠辣至極,說話更是尖酸刻薄,“說你腦子被驢踢了,真是一點也沒有錯。那個嫵兒是你這種白癡能算計的嗎?事情是要一件件做,路是要一步步走的。計劃我都給你安排好了,爲什麼擅自行動?”
“我還不是見你太辛苦了,想幫你分擔嗎?我就想着,毒死嫵兒,你就少一個敵人。浩,我愛你,求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
慕容心悅低聲下氣,近乎哀求的說着。
離天浩擡起的手,沒有再落下,只是一甩道:“夠了,不要再蠢下去了。從現在起,你給我安心的待在天牢裡。我會救你性命的。如果你再妄動,沒有人能救的了你。”
說完,他就要離開。
慕容心悅有些害怕的抱緊了他,“浩,別走,不要丟下我。”
“你還有腦子嗎?”
離天浩回頭怒斥着,見慕容心悅一臉的不懂之色,終是嘆了口氣解釋道:“我去想辦法證明你清白,然後幫你離開天牢。所以你就乖乖的待着吧。”
慕容心悅明白了,也不再鬧了,只是哀求着離天浩不要忘記經常來看望自己。
離天浩匆忙趕到慕容將軍府,卻被管家告知,慕容真出府辦事去了。
該死的。
他低聲咒罵着,慕容心悅是一步十分漂亮的棋,不能就這麼完蛋。
何況此事漏洞百出,太皇太后明顯是想嫵兒與慕容家鬥個你死我活,她好昨收漁翁之利。
既然如此,他爲何不利用機會,好好打擊焰蕭一番。
他沉吟着,將計劃寫了下來,留書給了慕容真,便離開了將軍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