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孩,肌膚如雪含着一抹嬌紅,若冬日風霜裡獨自綻放的寒梅。
一身黑衣襯得她氣勢凜冽尊然,彷彿緊繃的弓弦,只要有異動絕對會立刻朝對方發出銳利的箭。
冷眸微斂,肖千景眸光淡淡的凝視着女孩的雙眼,似乎要從她的眼睛裡看出什麼來:“你,和以前判若兩人。”
雙眉一挑,玉珏眼眸幾不可查的彎了一彎,眼底的譏笑被遮擋:“景王殿下,你認識以前的肖珏月嗎?”
見她如此反問,肖千景的目光裡染上了涼意。
以前的肖珏月,癡傻,呆愣,小家子氣,丟盡了皇室臉面。
但欺辱她的那些人更加可恨,他們可有將皇室放在眼裡?
但是,他不知道女童問這句話的目的,微微沉吟片刻,方纔道:“和現在的你,有很大的區別。”
“是麼?”玉珏輕輕地笑了兩聲,雪白的容顏上綻放出花苞,冷而淡,含着譏諷,“那麼,景王殿下對於以前的肖珏月很瞭解嗎?”
瞭解嗎?當然不!
“不瞭解。”清越的嗓音淡漠,肖千景沉眸凝視,直截了當道,“不過本王卻記得堂妹曾將本王推入靖安府中的蓮花池中。”
玉珏冷眸乍閃,擡頭望着頭頂精貴的房樑,並不作答,腦海中關於肖珏月的那些回憶如同膠片一般在她的腦海中播放。
“殿下說錯了。”玉珏眸光一擡打量着居高臨下的男子,眼中含譏諷的笑意,“那是三年前,肖珏月身後站着殿下,而肖珏月推入池中的,是阮瑞臨。”
淡淡的話語飄在靡爛的空氣中,掀起肖千景心中波浪翻涌。
“不得不說,你查的十分詳細。”肖千景變換的神色慢慢收斂,漸漸成一汪寒潭,他端詳着玉珏的面容,微涼的手指慢慢臨摹着玉珏面部輪廓,“皇宮之內,無根基的皇子需得隱藏真本事方能活命。若肖珏月生來便是聰慧後來癡傻便也罷了……”
靖安姑姑在的時候,肖珏月癡傻,後來靖安去世,照樣癡傻!在對肖珏月無人問津的靖安府,肖珏月如何能恢復神智?
驀地,肖千景面色驟冷,眸中殺意翻滾如潮汐,他斷定這具身子是假的了!
廣袖中利刃出,寒光現,殺氣有如實質。森涼的觸感直抵在玉珏脖頸處,細細的血痕染上雪亮的匕刃。
玉珏冷眸驟眯,癱軟的身子竟是利落的翻開躲過了匕刃!
指甲深深嵌入皮肉,絲絲血跡滲出,腥甜味在喉間翻滾。玉珏單膝跪在地上,手邊是被肖千景扔掉的匕首,擡起頭冰洌的目光穿過眼前的髮絲射向肖千景,緩慢的站起身子。
肖千景有一瞬的錯愕卻立刻回過神來,斂眉收目,指尖元氣凝聚成紅色的氣波,伴隨着濃烈的熱意向玉珏襲來。
玉珏將一口氣憋在喉嚨,皮膚薄如蟬翼的透明,蒼白的可怕。感覺到元氣波動,衣袂翩翩,完美的躲過。
丹田之內元氣聚攏凝沉,手上的元氣也凝聚成紅球,撞向肖千景的氣波並將其衝散,循着玉珏心之所指襲向肖千景。玉珏眸子中略過一絲羞惱,撐着被劇痛傾擾的身子越過窗櫺迎着陽光跳下了二樓。
肖千景脣角一勾,顯然並不將這點攻擊放在眼裡,一側過身子那元氣波動便消失。
雖說雙系靈根比同境界相比攻擊力更強,但若是境界相差太多,卻也是沒有還手之力的。
樓下人聲嘈雜,人來人往,成了掩護玉珏最好的屏障。
“砰——”桌上的茶盞被肖千景衣袖拂過,頓時四分五裂,茶水四濺,溼了衣袍。
肖千景頓了半晌,盯着袖擺處的竹紋,脣邊緩緩現出一絲笑意。
而另一邊,玉珏單手撐着牆壁做支撐來到空無一人的巷子處,身子緩緩順着牆壁滑下來坐到地上。
深巷內玉珏蒼白的面容格外顯眼,黑色的衣裙彷彿與陰影融爲一體。
“哇——”玉珏喉嚨處翻滾了一下,像是再也忍不住了,玉珏單手扶着堅硬的牆壁,頭偏向一旁一口鮮血自薄脣噴涌而出,染紅了蒼白的脣,灰白的地磚。
口腔被腥味充斥,玉珏毫不在乎的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血跡很快隱沒。
在說話的力氣回來的時候,玉珏就沒有抱着肖千景放過自己的心。
是以她孤注一擲的沒有將元氣走丹田,直接釋放,這也就造成對身體的極大破壞。
逃出來也是冒着很大的風險,本就孱弱的身體再有這一瘋狂舉動,玉珏墨色的瞳孔一如往昔,平靜淡然。將染血的食指扣上腕處,本還有些好轉的身子,一夜回到解放前,弱,弱的都鬥不過一隻雞。
內息不穩,心臟受損嚴重。
玉珏略有些無可奈何的重重呼了一口氣,擡起手指按了按眉心。遙望天邊的太陽,略向西斜,玉珏心內估算着,應該是申時初。
早知道就將空間法器帶來了,起碼紫幻還是比較高階的靈獸,怎麼着面對肖千景自己也不會毫無還手之力,最後也不會落得個功虧一簣的下場。
深巷內有粗重的腳步聲,隱隱約約還有男人將葷段子的聲音以及鬨笑。
玉珏蹙起秀眉,靠着牆壁勉強支起身子。即使身子虛弱不堪,玉珏依然站得挺拔,緩慢的挪步欲離開這兒。
今日似乎玉珏招惹了哪方瘟神,她越不想的,便越會發生,醉醺醺的酒氣愈來愈刺鼻。
“哎呀!哥們,快看,這兒有個小白臉!”
玉珏心內暗罵:禍不單行!
“是嗎?那還不給老子抓過來!”
有兩個人一左一右抓起玉珏胳膊,還沒來得及走動便感覺胳膊根一痛。扶起玉珏的手彷彿骨頭被卸了下來,軟噠噠的垂着再也提不起來,而玉珏,卻已經一個狠狠地踢腿將他們踹倒再低。
“啊……啊……小白臉你幹了什麼?”一個男人狠狠朝玉珏面上扇去,手勁兒大得很。玉珏是身體虛弱,但不至於讓一羣市井之徒欺負了去。手中匕首揮舞殘忍的將那男人的手腕割下,在那男人反應不過來時,匕首向他的心口處狠狠一捅。
“誒……”心口處血汩汩的流出,那男人嗔了嗔目,看着玉珏目光憤怒,最後身子軟趴趴的倒下來,死不瞑目。
鼻腔處的酒味夾雜着濃烈的血腥味,要是平時那些人便會逃之夭夭。或許是酒壯人膽,今日這些人不知抽了哪門子瘋不要命的朝玉珏撲過去。他們不使用元氣,拳拳都往玉珏身上招呼。
玉珏強撐着一口氣,讓人看不出絲毫異樣,脣邊現出嗜血的弧度,動作很是利落。
這些宵小之徒武力值很低,但奈何人多。
手殺到麻木,揮舞匕首的動作成了本能。血腥味與酒味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玉珏如墨的瞳孔中隱隱泛出一絲猩紅,令人發顫,雙臂宛若不知疲憊一般,機械的揮舞着。
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匕首早已看不清原來的色彩,墨色的衣裙沾染上血跡漸漸隱沒成黑色。
眼前的場景有些熟悉,玉珏眼底只能看到無盡的紅色,鼻邊只有腥甜的氣味。
對了,這是她小時候的做法。
在一個孤立無援的狩獵場,將眼前的獵物,殺死,然後,活下來!
深巷不遠處,林瑤一身桃紅色錦服,坐在一個較爲低調的轎子裡,身旁擺放着一些靈草。聽着外面的廝殺愈來愈激烈,掀起窗簾一角窺探着如同殺人機器一般的玉珏。
塗抹豔紅的脣瓣弧度緊抿,眼中閃爍着一種名爲興奮急切的光。長指甲緊緊扣住窗櫺,盯着玉珏的目光陰狠而決絕,恨不得將她凌遲。
說來也是上天憐她,肖珏月害的老爺怒不可遏,大怒之下將夢兒筋脈廢斷,成了廢人一個。這幾日她忙不迭的尋找藥材,卻也忘記了尋肖珏月的麻煩。
今日她去拍賣場用私房錢剛好給夢兒拍賣了一些珍貴靈草,卻偏偏讓她身邊的嬤嬤發現肖珏月身形狼狽躲進了這小巷子裡。如此大好時機,她便一不做二不休,讓嬤嬤去找了百來八十個混混給他們足夠的錢財讓他們將肖珏月殺死!
時隔多年,玉珏再一次體會到了筋疲力盡的感覺。
筋骨四肢越是乏力,求生的意識使得玉珏的神經越是繃緊,揮舞匕首的速度快的只在空中殘留冷冽銀光。
女孩那一身的凌冽殺氣更加濃郁,簡直要將她包裹起來,眉梢帶上了濃烈的噬殺,瞳孔一片墨黑中竄起一絲猩紅。
也不知是興奮,還是倒映出的鮮血顏色。
隨着屠殺的殘酷進行,小巷的石磚上遍佈猩紅。
血柱四濺,殘肢斷骸不斷在空中交錯,血腥味愈來愈濃,充溢在空氣中。
深巷的兩方牆殘血四濺,組成了妖異淒厲的線條。
身上的黑衣沾染了血跡緊緊貼在小公子身上,鮮血染紅了蒼白的面孔,脣邊的那一點微翹的弧度。
看着猶如死神揮舞鐮刀的小公子,手起刀落,血柱噴張。僅存活的二十幾個人眼睛血紅,齜牙咧嘴,瞳孔劇烈的收縮,看着玉珏的緩步逼近不自覺的向後趔趄了腳步。
這小公子不是人,不是人,明明是厲鬼!怎麼可能會有殺人時眼中還帶着興奮的人?
被玉珏逼到退無可退,有一個人當先跪下,顫抖着嗓音求饒。
無路可退的衆人面面相覷,皆是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害怕。
不約而同的跪下,狠狠將頭磕在溢滿血跡的石磚上。額頭的血跡分不清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亦或是兩者都有,他們口齒不清的求饒道:“求,求爺放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