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棋凝眸看我一會兒,微微一笑。
“我昨晚不是說過讓你先接近豔婷,再想辦法疏遠她和大夫人的關係嗎?可是現在……恐怕可以同時進行了。”
我看向小棋,小棋一把挽住我的手,從容道,“快,先把那隻貓藏起來。”
午後,我只身去到後院的芙蓉樹下。
小棋昨晚告訴我,豔婷是個除了塗脂抹粉,幾乎什麼都不會的女子。她性情直率,喜歡誰和不喜歡誰從臉上就可以看出來,她喜歡穆寒很久了,但是一直都無法接近他半步。爲此,她似乎將問題歸結於自己什麼都不會上。
聽小棋說,後院的芙蓉樹下,穆寒常去,只要他回到此宅中,必會在此練劍。所以久了,豔婷也經常去那裡轉轉,希望能夠碰見穆寒。可是後來穆寒就不常去了,但是豔婷似乎把那裡當做了念想,每日都會去上一去。
我問小棋道,穆寒可能喜歡上豔婷嗎?
小棋卻是斬釘截鐵的道,不可能。她說,雖然她不清楚穆寒想什麼,只知道是個不愛說話的冷漠之人,可也隱約能看得出,他心裡有人。
至於這個人,小棋說,她有一回打掃後院,遇見了穆寒,只見他對着芙蓉樹道——念卿一舞芙蓉下,夢魂如何得相見。
小棋說,雖然她是個不懂詩詞文雅之人,可是行走世間,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見得也不少,一般對景思人說出這樣溫柔的話來,大都是想念心上人了。
我沒想到小棋年紀雖小,可是卻這麼會揣摩人心,不由暗自覺得好笑。不過聽她有模有樣的念起“念卿一舞芙蓉下,夢魂如何得相見”,我倒是覺得有什麼地方隱隱相識。
一舞,說的肯定是他心上女子,這女子必不在他身邊,不然不可能夢魂之中,都不得相見。那麼什麼原因讓女子和他天涯分別呢?看樣子,也不像是生死離別。
對了,穆寒是宮中人,常常在宮中當差,甚少出宮,是不是因爲這個……所以他才和心上人分別了?這個心上人會不會是哪家的舞伶啊?一舞芙蓉下,一定是相當美豔動人,不然怎麼會叫穆寒這樣的冷木頭都動心,還時常念起呢?
想到舞伶,我腦子裡竟然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個人來——寒昔若。
寒昔若絕對是個跳舞絕佳的妙人,且她一心向往入宮尋找約定之人,情意可謂深重。而穆寒又是宮中人,也有心上人,並且這個心上人也會跳舞……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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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不會!我立刻就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天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兩個有情 人天各一方,偏偏還被我碰上了?況且這個穆寒和這個謀反黨羽的關係尚且沒有明晰,很有可能,他就是賊黨中人。寒昔若如果喜歡他,那這一生可就苦了。
不會的不會的,天下會跳舞的女子那麼多,宮中之大,又不光只有穆寒一個男人。
而且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得先去見雲珏。
無論如何,見到雲珏。
我躲在芙蓉樹後,感受着午後的風,這古舊的宅子裡,白日還是很美的。樹蔭翠綠,陳道斑駁,一切看上去祥和靜謐,彷彿悠然自得。
可是我心中的不安,卻沒有被這裡的清風所撫平。
陡然,一陣腳步聲傳來,是女子的步子,碎小聲輕。果不其然是豔婷來了。
“她是知道自己心上人念想之人,曾經在芙蓉樹下作得一舞的,所以她經常會偷偷去芙蓉樹下學着跳舞。只可惜啊,她纔不是那塊料,我瞧見過幾次,身體根本就不能好好的動作幾下,逗人還行。”小棋的話響在我耳畔。
我偷偷的探出頭去,只見豔婷一身深綠華裳,頭髮高高挽着,一縷烏髮沿着側臉邊垂在胸前,豔脣緊緊抿着,神情有些恍惚。
本以爲她會在此偷偷起舞,可沒料到,她只是落寞的坐在了樹下,開始喃喃自語。
“又走了,又要走了。”豔婷小聲說道。她手中拽了一片葉子,開始狠狠的撕扯起來。我猜想她說的人可能是穆寒,將耳朵更是豎了豎,專心去聽。
“你不來,你早就不會來了。”豔婷喃喃說着,扔出一片碎葉。
“自從你心裡有了人,你在芙蓉樹下哪裡還練劍啊,你練得都是思念,思念那個會跳舞的女人。”豔婷的聲音輕柔婉轉起來,帶着濃郁的失落。
此刻的她一點不像是人前潑辣利落的丫頭,而只是個柔柔弱弱,隨時就要落淚的小姑娘。
聽到這樣軟弱怯懦的聲音,我心中不由傷感,彷彿就像看到自己一般。在雲珏身邊待着,我何嘗不是這樣的畏畏縮縮,可憐巴巴?
我一面在他面前裝作不在意,一面守着自己的尊嚴,一面又對他情不自禁的動心……一面淪陷一面抗拒。
我從未真實完全的聽從過內心,也不敢去抗爭什麼,更不願意去面對他到底對我是否有情。我怕他有情,更怕他無情,所以弄得自己越發的不堪。自己都受不了,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麼。事情越來越複雜,可是我卻看自己看的越來越清楚。
也許唯一真實的自己,就是那時候剛出宮,在連大哥家中的時候。
他說過所有的話都是那麼溫柔難忘,他對我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都是那麼真實,真實像火,燒在我心上,留下永遠不能磨滅的疤痕。就算日後我再也不能和他像那時候一樣,我也會時常懷念起來那些日子。
雖然短暫,可是好像能夠成爲我這一生最最逍遙的時刻,最最滿足的時刻,最最幸福的時刻。
可是後來,當他掐住我的脖子,恨不得殺了我的時候,我看着他的眼眸,感覺到的不止是心碎。
我對自己也很失望,我明明愛他,可是卻那麼自私。我明明知道他身上肩負的東西很沉重,很艱難,可是我不但不管,還反倒束縛了他。
“其實沒關係,我本來就配不上你。”豔婷的聲音再次傳來,我看向樹下的她,她舉着手中揪扯殘缺的樹葉,似乎傾訴,“你那麼美好,離我那麼遠。我怎麼能奢望讓你多看我一眼?我甚至都不能爲你做些什麼。你喜歡看跳舞,對嗎?可是我不會跳。你喜歡練劍,對嗎?可是我也不會武功。你喜歡文雅的女子,對嗎?可是我詩詞歌賦樣樣不通,我連字都寫得很難看……”
聽着豔婷的話,我的心被揪了一下,不住也隨之酸楚起來。
何嘗不是?我何嘗不是這樣的不配。
我心中,只有我的情感,我愛雲珏就希望他也愛我,我想得到他就希望他放棄一切陪我。可是說到底,我又爲他做了些什麼?我甚至都不曾真正的相信過他,不管他對我好,對我不好,不管他是否深陷危險,是否高高在上卻被衆人刀劍相向。我從來都不曾去過他的世界。
因爲我無法不顧一切,我有太多的私心。
這樣的我,能夠配上雲珏嗎?這樣的我,能夠讓他愛嗎?我自己都不確定,更何況是雲珏。
“但是我還是想見你,想要陪在你身邊。”豔婷說着,沉沉嘆了一口氣。
這一個嘆息很重,我能感受她壓抑許久的無奈。
情到底是什麼。至今恐怕也沒人能夠給出一個答案,它總是在你不經意不確定的時候來了,不顧你的意願,甚至有可能、很多時候都是一場錯誤。
可是這樣的錯誤,你不想犯,卻停不下。
直到罪孽滿身,你仍舊紅着眼睛,或哭泣或歡笑的對那個人妄想着。你心道,我只想你,哪怕多看我一眼,哪怕多想我一下,我就滿足了。
可實際上,他看你一眼,你希望他永遠都看着你。他想一下,你希望他永遠都想你。
這算不算,言不由衷?
“雖然你不愛笑,可是對那個人總會笑的吧?我也想要你對我笑,哎。”豔婷起身,將手中的葉子一扔,她也坐的夠久了
,是要走了。
我回神,連忙用腳踢了一下樹幹。
樹幹一動,上面的葉子簌簌落下,驚動了豔婷。
“誰?”豔婷出聲,循着我的方向看過來。
我也不再躲着,低着頭,撫着面紗,緩步從樹後走了出來。
“十三?”豔婷驚聲,沒想到我竟然會出現這裡,很是疑惑道,“你怎麼在這裡?你在這裡幹什麼?你跟蹤我嗎?”
我搖搖頭,擡眸看向豔婷那雙還縈繞着許許淚光的眼眸。
我也沒有刻意,眼中也便流露出一許相似的哀傷。
她詫異的看我一會兒,才懦聲道,“你……你剛剛一直在這兒?”
我默然點頭。
“那你,都聽到了?”豔婷顫聲,皺起眉頭。
我還是點點頭。
“你……”豔婷似乎有些生氣,纖臂一擡,狠狠指向我,直戳向了我的面紗,“你不許說出去!”
我一怔,眼裡露出笑意。
半晌,豔婷才意識到我是個“啞巴”,臉色一紅,焦躁道,“你煩死了,幹什麼好端端出現在這裡!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一笑,按照預先和小棋商量好的計策,輕輕揚臂起舞。
我在豔婷詫異的目光之中,盈盈落步,簡單的作了一支舞。這舞是雲珏曾經在水中跳給我看的,我雖然舞藝不精,但是肢體從小就很柔軟協和,照貓畫虎的學些動作還是十分在行的。
況且跳給的對方還是豔婷這樣的對舞蹈一點不精之人,她不是內行,自然看着好看便覺得好了。
我眼中眯着,帶着笑意一邊看着豔婷,一邊悠然於她喜歡的樹下起舞。
她看我的目光忽然變了,充滿着奇異的光芒。那光芒裡明顯的是羨慕和歡喜,她的眉頭漸漸舒開,嘴角揚起,越發神往的盯着我的身影。
彷彿在樹下起舞之人並不是我,而是她自己。
她笑着,笑得輕柔卻更美豔。
“好!真好看!這舞真好看!”不等我完全落下舞步,豔婷便迫不及待的鼓起掌來,她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急不可耐道,“原來你會跳舞,那你教教我吧,那你教教我吧!”
我沒有說話,先是看了她一陣子,然後眼眸一垂,皺起眉頭。
見我面露難色,豔婷揣測着問道,“怎麼了?你不願意?”
我搖搖頭。
“那不就行了,你教我,我會好好待你的,日後老夫人那邊要是爲難你,我也可以替你說說好話,多擔待些。”豔婷喜形於色,似乎找到救星。這小孩子求玩耍的樣子就好像只要我教她跳舞,她就可以幸福了一般。
但是我又搖搖頭。
豔婷一急,鬆開我的手,半是吃怒半是疑惑,“你到底想怎樣?我可還沒有怪你偷聽我說話呢!”
我比劃了一下,給豔婷看,豔婷沒有看懂,索性將手伸給我道,“你會寫字兒是吧?那你寫我手上好了。”
我點頭,輕輕拉過豔婷的手,在上面一個字一個字的寫。
豔婷也喃喃的將字念出來。半晌,她道,“原來你是怕老夫人知道了責怪你啊。”
我點點頭,露出不安的神色。
“也是,老夫人的脾氣誰也摸不準,說不定連我都會遭殃呢。”豔婷爲難道。
我點點頭,小心的看着豔婷的表情。可是她臉上還是寫着不甘,以她的性子,她纔不會這樣就放棄接近穆寒的機會吧?
想一想,她可以在芙蓉樹下輕輕一舞,舞給穆寒看,說不定還可以博得他一笑?
豔婷思索了一下,旋即,仗義的拍拍我,“沒事,我們找個偏僻的地方,誰也看不見,每天晚上偷偷的練舞,這樣可好?”
正合我意。
不過,我還是故作猶豫。
“好不好嘛?我保證不會讓人發現。”豔婷又抓住我的手,撒嬌似的輕輕搖了搖。
我露出笑意,慢慢點了點頭。
“太好了!”豔婷脆聲,咯咯一笑,而後眼眸滴溜溜一轉,“不過該在哪裡好呢?這個地方雖然人不常有,可是萬一……”
我知道豔婷擔心什麼,她是擔心萬一穆寒看到了,就沒有意思了。
我抓過豔婷的手,又寫了幾個字。
“什麼?”豔婷收回手,搖搖頭,“不行,我的房裡可不行,經常會有人來的。況且,最近不行……我的房裡最近誰也不能出入,老夫人吩咐過的。”
我一怔,果然,豔婷的房裡果然有問題。
我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怎麼了?不讓你去我房裡也是爲了你好,免得被老夫人知道了,你要遭殃的。”豔婷見我皺眉,連忙道。
我搖搖頭,拉過豔婷的手又寫了幾個字。
“哎呀,不是這樣!”豔婷一急,連忙出聲,“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畢竟是個新婢女,對很多事情都不瞭解。而且,我都肯跟你學舞了,心裡話都被你聽了,我還算不信任你啊?”
看來從豔婷入手是對的,小棋說的果然沒錯,豔婷是個頭腦簡單之人。也這樣的人,纔會和大夫人那樣的人相安無事。也好,她這樣子,一心只裝着穆寒,倒真是給我了一個方便。
我還是埋頭,故作難過。
“好了好了,跟你學舞之事暫且再議,我回頭去問問嫦蓿姐,看她怎麼說。她人聰明主意多,向來也不跟老夫人告狀。你先去吧,我回頭再找你吧。”想了一會兒,豔婷忽然道。
我心中一沉,可是這會兒她已經將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不走也不行了。
小棋果然沒有騙我,這個豔婷很是依賴大夫人,如果不疏遠她和大夫人的關係,讓她不信任大夫人,轉而聽我的,那麼,我是肯定不能成功的。
我轉身離去,一邊走一邊想着。
到了夜裡,我照例要去給老夫人梳頭。
不過這次是我自己去,嫦蓿沒有再給我引路。臨走時,小棋對我點頭,給我用紙包了一些罐子裡的粉末。
我看向小棋,心裡有些緊張,但還是點了點頭。
只要今晚的事情成功,想必我也就快見到雲珏了。想到雲珏,我心情才平復了一些,鎮定下來。
此刻孤身在外,我才知道唯一支撐我的人究竟是誰,也不知道究竟是從何時起,他竟然就成了我的力量。
我想到他,也能夠做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有一天我墨蓉這樣的大小姐,也會這樣的爲人涉嫌,我這樣嬌氣、惜命的人,也會這樣奮不顧身。
不夠,這樣的感覺,還不錯。
給老夫人梳妝還是如常。
不過今晚是染髮,染了半個時辰後,我見發墨不夠了,轉身準備去取。
“去哪兒?”老夫人寒聲,一聲喝住了我。
透過泛黃的銅鏡,我能一眼看見老夫人的冷寒陰森的雙眸,她的眸子無時不刻都是帶着一股惡氣,彷彿畏懼彷彿防備。
我轉身,將墨盤舉了舉,以示取墨。
其實我心裡還是有些心虛,因爲在手中,我已經將小棋給我的粉末夾在指尖,如果這個時候老夫人要來看我的手,我必然會露出破綻。
可是面上,我幾近從容。
“才染了這麼一會兒就沒墨了,拿過來,我看看。”老夫人寒聲,那雙通過鏡子射向我的鋒利眸光,讓我心中一緊。
我點頭,順從的往老夫人身邊走去,手指一抓,僅僅摳住墨盤,翻看給老夫人。
老夫人看了看,半晌才道,“去吧。”
我點頭,匆匆轉身,鬆下一口氣,渾身都出了一層冷汗。剛剛,那包粉末的紙被我抓破,粉末全部順着散在了我的手心,我攥住手心,連着汗,緊緊摳住了墨盤。
墨放在香爐附近,我將墨盤取下,小心的用勺子舀了幾勺烏墨。趁着取墨的瞬間,將手心裡的粉末散在了香爐之中。
老夫人的聲音陡然傳來,“你在幹什麼!”
我一驚,只見老夫人騰地從座位上起來,大步向我走來,一把扼住了我的手。
她眸裡劍光一閃,只對向那香爐。
“你對我的香爐,在做什麼?”旋即,一個彷彿平靜,卻夾雜了陰狠的女聲輕氣兒道。
我詫異,原來她將我看的一清二楚。
我猶豫片刻,拼命搖頭,指一指那個歪了的香爐,比劃一下,示意我只是將香爐扶了一扶。
“是嗎?你什麼都沒做?”老夫人的聲音細的駭人。
被她古怪的眼光盯得渾身發麻,我只能拼命點點頭,不覺心口砰然。
老夫人冷笑一聲,朝我伸手,“另一隻手拿出來。”
我的另一隻手背在身後,手心的粉末還殘存了一些。我遲疑一下,還是將手拿了出來,心道,這回可是死定了。
腦子也飛快的在想,一會兒要是被發現該怎麼脫身?
實在不行,就承認了自己是潛入進來的,說不定還能被關押在地牢,見到雲珏,然後我只要吃下忘情丹,說不定絕眉大叔還會來救我……
可是令我和老夫人都是吃驚的一幕發生了,老夫人一把抓過我的手嗎,攤開直呼卻發現——我的另一隻手上什麼也沒有,我的手心白皙,光滑細嫩,上面只殘留着一點細汗。
她皺眉,“怎麼可能?你明明在手中藏了東西!”
我搖搖頭,連忙跪下來。
也不知怎地,我就給跪了下來,就像是在宮裡被人遷怒之後,第一個常做的反應。
她怔了怔,連忙轉身,在香爐之中用手撥弄了幾下。許是也沒發現什麼,才冷然看我,寒聲,“你真的什麼也沒做?”
我慌忙點頭。
老夫人又是冷哼一聲,“下次再鬼鬼祟祟的,我就把你關進黑屋子,讓你與那裡的死人骨頭待在一起,餓死你!”
老夫人的狠話真是直白,怪不得高價招收婢女也沒人敢來。不過即便來了,伺候這樣的怪人,想必也早就要瘋了吧。
我愣了愣,悻悻點頭。
老夫人轉身又回到了梳妝檯前,她透過銅鏡望我,陰森森勾脣,“還不快過來?”
這次的聲音又變了,變得溫和下來。
我也匆促起身,將墨盤端起,走時不住又看了一眼香爐和自己的手心。
爲什麼,爲什麼什麼也沒被發現?
給老夫人染了一會兒發,我瞧着她終於支撐不住,開始昏昏欲睡了。心裡不住竊喜,果然再古怪也是個凡人。小棋的藥粉起了作用,她開始產生睡意了。
這個粉末就是當時小棋給我飯中加的。
小棋稱這個粉末爲暈死神仙粉,她說這種粉末,不管是聞到還是吃下,只要一點點,那人不管是神仙還是鬼怪,都一定會睡死過去。
我剛開始還有些懷疑,現在一看,果然是好藥。
我小心翼翼的將墨盤放下,躡手躡腳的出了老夫人的房中,取下面紗低下塞在鼻尖的紙團,來到和小棋約好的地方。她將豔婷死去的貓咪抱着,謹慎的迎着我走來,往我身後瞧了瞧,小聲道,“怎麼樣?確定沒問題了?”
我點點頭,“你的藥怎麼回事?我差點被發現了,可是……又沒被發現。”
“你傻呀?那藥是會融化的,只要你一緊張,它就會被你的汗水融化,我以前就是用它來偷東西的,不會被發現的。”小棋得意的說着,警惕道,“快走吧。我帶你去大夫人那兒。”
夜色深了,寂靜包裹了整個古宅,讓人心裡不由也忐忑起來。
我點點頭,不再多說,隨着小棋悄聲從樹上爬到了房頂。
這宅子裡面的房頂相連一片,從房頂而上,也不容易被人發現。
小棋說,這個大夫人嫦蓿喜歡在深夜練一種功夫,她從前半夜的時候經常聽到大夫人房裡傳來的叫聲,亦男亦女十分恐怖。
大夫人平日裡總是很敏銳,唯有練功的時候對旁邊一切事物都很模糊,剛來這個宅子裡的時候,小棋曾經還趁她練功時候,偷偷潛入她的房中想要偷拿東西,可是儘管如此,都沒有被她發現。
可見,嫦蓿晚上練功的時候,神智專注至極。
恐怕這就是所謂的練功需要護法的緣故吧?我暗想。
不多時,便隨着小棋從房頂過度到了嫦蓿的房頂上。
小棋果然是從小就混跡市井的人,爬樹上房身手十分敏捷,哪裡像我,上個樹都要讓小棋搭手幫忙。不過我對自己還算滿意,因爲放在平常,別說真這麼上樹上房了,我可是連敢都不敢。
“你確定這麼做可以嗎?”我低聲,看着小棋將瓦片揭開一個小縫,露出裡面的光來。
“噓。”小棋對着我比劃一下,指了指下面。
我湊過去將臉貼在縫隙處,向下看去。
只見房內:嫦蓿竟然脫了衣裳,一絲不掛的坐在榻上!她的身材,俊挺健美,而且十分的修長,不過這,這簡直就是一個男人!
我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回過頭來不敢再看。
“你幹什麼?”小棋低聲問我。
我捂住眼睛,“她……她是男身。”
“呀,誰叫你看她身子了,你正經點兒,雖然,雖然大夫人身子是挺好看的……”小棋說着,聲音也變得銷魂了不少,陡然,她反應過來,壓着嗓子道,“我是要你看她是不是已經入定了。”
“入定?”我悄聲。
“入定了以後她的胸口會變紅。你仔細看看。”小棋將我一推,又道,“入定之後她就會六感下降,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動手了。”
“哦。”我點點頭,將臉再次貼下去,仔細去看,這一次,我壓制住自己羞怯的心裡,專注的看向嫦蓿空蕩的胸膛。那胸口隱隱的,似乎真的發着紅光。
我連忙回眸,“嗯,有紅光,她入定了。”
“事不宜遲。”小棋衝我點頭,將懷中的貓屍體抱給我,自己小心翼翼的離了遠些。
我硬着頭皮,問道,“你確定她感覺下降了嗎?”
小棋點頭,“放心。”
好吧,那,那我豁出去了。我捏着鼻子,看一眼小棋,從那縫隙中嬌嗔的“喵”了一聲。
“大點聲,大點聲。”對面的小棋忍住笑意,慫恿我道。
我皺皺眉頭,再次“喵”了幾聲,一聲比一聲大了點,可是透過縫隙看去,嫦蓿還是無動於衷,一動不動的坐在榻上。
我只好加快了“喵”叫的間隔和聲音。
從嬌柔的“喵……”變成了在發情期的狂躁的“喵喵喵喵喵喵!”
我對小棋做口型道——“還是沒有反應啊”。
小棋做口型道——“繼續”。
“喵——”然而這一次,我的喵聲還沒有完全落地,一擊橫空而上竟劈開了十幾塊房瓦。
“吵死了,哪裡來得貓,給我滾開!”陡然,嫦蓿自房中厲聲吼道。
我一驚,差點落下房頂,幸虧小棋手快,一把將我抓住。
我沒抱住那隻死貓,手一鬆,那具貓屍直直從房頂落下,直落向嫦蓿的窗口。
糟了,這下完了!她要是發現這是一具貓屍,我和小棋都得被她殺了不可!
我一急,小棋更是慌了,她緊緊抓住我的手,我的身子就懸在房頂邊上。
忽然,一聲巨響從下面的房子裡傳出。
好像有什麼東西被重重的彈出,摔落在地。
小棋聞聲一看,忽然嘶啞的“喵”了一聲,而後對我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