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一喜,“那他在哪兒,他還好嗎?”
絕眉大叔深沉的看我一許,而後道,“你這麼關心他?”
“我們說好的。”我恐怕絕眉大叔變卦,冷聲,“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但是你必須幫我救出他。”
“那你小妹的毒,你還要我解嗎?”絕眉大叔淡淡看我,“到底是救他還是你小妹?”
“你……你不是說……”我皺眉。
絕眉大叔笑一笑,“一件事只換一個條件,豈能兩件事都爲你辦妥?何況他是何人,你我清楚,我不想冒這個險。而且我答應幫你查他下落之事已經辦妥,我仁至義盡。”
“你的意思是?”
“吃下忘情丹,和蕭南雀廝守一生。”絕眉大叔不急不緩道,“那麼,我就可以把你小妹的解藥給你。”
“你……”我慌了。
“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小妹中的毒是華國特有的一種劇毒,在雲國無人見過也無人可識。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就算暫且以藥壓制住了劇毒,但是此毒若在人體存留超過二十日可就沒有救了。就是說,那時,你即便有解藥,人也活不過來了。”絕眉大叔得意一笑,眯眼狹眸瞧我,“算算吧,明日正好是第二十日,難不成爲了那個男人,你要親眼看着你小妹死在你面前不成?”
“我……”我猶豫了,小妹固然重要,可是雲珏我也不能不理。
但是眼下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思索半晌,我堅聲,“好,我救小妹。”
“這纔是真性情的墨姑娘。你小妹纔是你應該掛念的人,其他人,又有什麼值得你……”不等絕眉大叔講話說完,我又道,“不,你誤會了。雲珏我也要選,只不過不勞煩絕眉大叔你費心,你只需要把雲珏的消息告訴我,其他事情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堅持要見他?”絕眉大叔揚眉。
我點頭,“是,不見到他,我是不會吃下忘情丹的。如果我不吃下忘情丹,自然也無法和蕭南雀長相廝守。這是一筆公平的交易,你一定得兌現你的諾言。”
“叫我如何相信你?”絕眉大叔微微笑了。
我道,“我在你眼皮下,你自然相信我。”
“不,我不想冒險,”絕眉大叔眉頭一皺,而後一笑,“這樣,我先告訴你你要的消息,你可以去見他,不過我只會給你小妹半顆解藥。等你回來吃下忘情丹,與南雀拜堂成親之後,我再將另外半顆解藥給你小妹。這樣,如何?”
“你說什麼?拜堂成親?你之前可沒有提過!”我一驚,連聲又道,“還有,你若只給半顆解藥,我小妹身子能受得了嗎?”
絕眉大叔輕哼一聲,眼眸死寂,“放心,不會有事的。另外半顆解藥,只要在七天內服下即可。”
“你!”
絕眉大叔這一招實在太狠,爲了防止我不守諾言,反倒利用小妹來牽制威脅我。可是眼下沒有別的選擇,小妹要救,雲珏也要見。
至於忘情丹和蕭南雀之事,眼下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那便用緩兵之計,先拖着再說。
“怎麼,你不願意?”絕眉大叔冷冷道。
“不,就按你所言。”我低聲,“那麼現在可以告訴我雲珏的消息了嗎?”
絕眉大叔靜靜打量我一會兒,終於道,“好,我告訴你便是。”
“多謝。”我急急道。
絕眉大叔忽然又道,“但你最好不要去找他。”
“爲何?”我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我連忙坐到絕眉大叔身前。
絕眉大叔清清嗓子,從胸前衣裳中取出一張皺了的告示丟給我,而後自己倒了一杯茶,輕輕呷了幾口。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將那告示接過,輕輕敞開,只見上面在招募某個官宦世家的婢女,除了要求或聾或啞之外,沒有任何限制。
我疑惑的看着絕眉大叔,“爲什麼給我這個?難道……”
“這是我給你的一點幫助,如果你想要見他,不妨這樣去。”絕眉大叔撇撇嘴。
“他在這兒?你見到他了?他還好嗎?他爲什麼……”我一時間有些混亂和激動,但是又理不出任何頭緒。我再也等不了了,好奇和緊張讓我心情躁動。
“他被關在這家的地牢之中。”絕眉大叔道,“我查出這家人家不是原先官宦世家的後代,而跟一個組織有關。這個組織勢力混雜,我只探查了一個大概……”
“是什麼?”我沒有耐心聽絕眉大叔繼續慢條斯理。
他沉聲,“一個民間的反抗朝廷的黨羽,以奪取皇帝性命爲目標。”
什麼?這一句話讓我一時間恐懼不已。以殺死雲珏爲目標,那雲珏如果落在他們手中,豈不是羊入虎口,生還的機率寥寥嗎?
一想到這兒,我就恨不能立刻去找雲珏。
“不過你先不用擔心,他暫時應該無事。”絕眉大叔看出我的臉色不好,忙道,“那個黨羽意不在此,可能只是挾制了他而已。在他們沒有下一步行動之前,那個人不會有事。”
我贊同絕眉大叔的話,只得強迫自己迅速鎮靜下來。眼下再急,也得先搞清楚狀況。
“這個黨羽十分難查,我動用了江湖上所有能用的小道勢力,也只是大概知道你找的人在他們手中而已,其餘的事情根本毫無頭緒。不過
你若想見他,這個方法或許可以一試。”絕眉大叔低聲,“不過深入虎穴這種事情還是太過危險,你想清楚了嗎?你真的要爲他冒險?”
“我是一定要見他的。”我堅聲,“若你的消息可靠的話。”
我心道,不光要見到他,我還要想辦法救他。
雖然憑我薄弱的力量根本就是妄想,可是不試一試,我還是不甘心。
絕眉大叔蔑聲,“我的消息當然可靠,不過,此事危險,萬一你出了事情可怎麼辦?”
“就算賠上性命,我也要去見他。”我冷聲,不容置疑。
絕眉大叔詫異看我,“他值得你這麼做?”
不知怎地,我腦海中陡然響起一個聲音,溫潤低沉,柔情滿溢,他道:
一梳梳到底,蓉兒不生病。
二梳梳到底,蓉兒多吃飯。
三梳梳到底,蓉兒永開心。
那人的臉龐倒映在泛黃的銅鏡中,棱角分明,狹眸漆深,端正絕美的五官一如細筆精琢的不真不實。可卻含着一絲長情,變得溫潤剔透,猶如琉璃。
我道,“我現在就去找他。別忘了你答應我的,先給我小妹半顆解藥。”
“好,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你不能出事。”絕眉大叔眯眼,“若是你七日之內回不來,那另外半顆解藥,我可就不會給你小妹了。”
“我會回來的。”我起身,重重落下一句。
絕眉大叔忽然起身,不知手上何時多了一個小瓶,他將這瓶子遞給我,笑道,“爲了南雀,我可以救你一次,在你需要我幫助你之時。”
“這是什麼?”我拿着小瓶問道。
“忘情丹。”絕眉大叔輕聲。
我警惕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當你需要救援之時就吃下忘情丹,這顆忘情丹已經被我注入了自己的精血,我是修煉邪術之人,當你吃下我的精血之後,我便能感應到。那時候,我就當做你在求救。我必然將你救出火海。”絕眉大叔徐徐道。
我心中一沉,這個絕眉大叔處處處心積慮,看來勢必要我嫁給他的徒弟。
我攥緊小瓶,“若我吃下它,你就會去救出他嗎?”
“如果吃下忘情丹之後,你依然想要救他,那我便救他。”絕眉大叔微微揚起嘴角。
我收下忘情丹,沉默的看了絕眉大叔一眼,轉身便要出房。
“等一等。”絕眉大叔忽然喊我一聲,又道,“不我要提醒你一句,這個忘情丹不能分成半顆吃。”
“半顆?”我有些莫名其妙,難道這半顆丹藥還有什麼玄機不成,竟要他刻意提醒我。
“忘情丹整個吃下去可以忘情,但是半顆吃下去,則會是劇毒之藥。所以,你絕不能半顆而食。”絕眉大叔的聲音壓得很重,“記住了嗎?”
“你放心。”我淡淡道。而走到門前,忽然聽到一聲響動,我立刻推開門,“誰?”
“是我。”一個溫柔的女聲低低應道,徐採惠從旁走來,看我一眼,眸子裡清澈似水且毫無波瀾。她衝我笑笑,“方纔想要找絕眉幫忙去後廚搬柴火,可是見你們還沒聊完,就準備離開,不想墨姑娘就出來了。”
“採惠姐從剛纔起就在這兒?”我疑聲。
“剛剛過來而已。”徐採惠微笑。從她淡然自若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採惠姐,你來的正好,我有事想要你幫我轉達給南雀。”我道。
徐採惠點頭,“有什麼話,墨姑娘但說。”
“我可能要出去既幾日,不過不會很久,我就會回來的。你要他不必擔心我,也不要去找我,這是我私人的事情,我需要一個人解決。”我對徐採惠認真道,“另外,再幫我跟南雀道歉,他買的包子我還是不能吃上。”
徐採惠靜靜聽完,伸手握了握我的手,“墨姑娘放心去吧,我會轉達給蕭兄弟的。”
“嗯。”我不敢多做逗留,衝徐採惠淺淺一笑,轉身就走。
也沒什麼行李需要收拾,我回了房間,對着鏡子仔細的看着我自己的臉。這張臉離開了浮華的妝容和奢華的衣飾,變得黯淡了許多,可是素然中仍舊透着一絲幽美的光彩。
但我不能讓這張臉出現。
我坐在鏡子前面,仔細着回想多日來發生的一切,尤其是那一晚我衝動離開之時的情景。
雲珏被女子壓在身下,他雖然表情順從,可是我卻無法聽清他的話。如果說那女子和那些死屍是一夥兒的,他們肯定是抓了雲珏的黨羽。如果真是如此,雲珏當時肯定受人所控。
那麼爲什麼雲珏不反抗呢?
不對,當時的雲珏已經不是我的玉哥哥了,他有頭腦,是不會在那樣危險的時候受人所惑的。何況他的後宮有那麼多佳麗,他也犯不着如此飢 渴。若非被人下 藥了,那他就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他若是故意讓女子纏身,那麼必然有所目的。看來我真的是誤會了,這其中必然有很大的隱情!
糟了!我當時一急之下還喚了雲珏的名字,如果對方是反抗朝廷的黨羽,怎麼會不知道雲珏就是當今的皇上!怪不得,怪不得那女子當時的反應是那麼詫異,怪不得那女子愣愣的重複着雲珏的名字!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當時的一幕,每一個細節都猶如呈現在了
眼前。
都是我的錯!
我起身,在屋內踱步一會兒,而後迅速冷靜下來。我用胭脂在臉上畫了些紅色的斑點,一筆一筆,細緻的將這張素淨的面容變得令人厭嫌。畫好之後,我用黑紗遮面,拿起絕眉大叔給我的告示,出了六龍客棧。
我回眸再次看一眼六龍客棧,轉身快步離去。
根據告示上的指引,我徒步來到城北一家大宅,時值傍晚。這家宅子看上去十分闊綽,跟嬀家有些相似,不過樣式卻極爲古樸陳舊,像是一座百年老宅。
宅門外貼着招募婢女的告示。
我輕輕叩門,一個藍衣下人前來應門,他掃視我一眼,挑眉,“何人?”
我想起告示上的限制,決定裝做啞巴。我用手揚一揚告示,指着上面的招募,“啊”了幾聲。
那開門的下人皺皺眉頭道,“來應徵婢女?”
我連忙點點頭。
“進來吧。”那下人不耐煩的掃我一眼,將門開了個小縫,側過身子。
我點頭謝過,邁過高高的門檻,低着頭往內走去。
一進宅子,一股濃郁的檀木香味撲面而來,這家主人是常年燒香之人嗎?常年燒香的主人,應該是老者吧?
我快速掃視一下這個宅邸,從外面看已經覺得很大,裡面一看更是寬闊。從門口到第一間只對着的中央宅屋,要穿越三堂五門,兩側園林修的很好,曲徑通幽,石路涼亭還有古木長廊。這宅子一眼望不到底,就算是探清楚路估摸着也得腰上四五個時辰。哎,在這麼大的地方,雲珏到底會在哪兒?
“看什麼看?還不快跟上?”身後的下人不知何時已經跑到了我身前,他很詭異的瞧我一眼,催促道。
我連忙回神,點點頭,跟着他一路向前走去。
不過目光還是在四處張望着。殘月的光透過重重夜雲落下,落在闊路上、以及兩側茂密園林中,顯的十分幽邃。
來到中央的宅子,我們已經步行了有半個時辰。那藍衣下人輕聲,“裡面的人都是應徵者,你自己去吧。”
我點點頭,待藍衣下人走後,緩慢的進入燈火通明的宅屋內。一位嬌俏豔麗的女子正在屋內喝茶。
這個女子長得有些英氣,劍眉爍目,一雙圓碌碌的大眼裡面三分女人味兒,七分豪氣,不過臉龐嬌小,皮膚水嫩,身材也凹凸有致,很是玲瓏。着一身明豔的梅色長裙,看上去如一道豔霞。
見我進來,她只挑眉掃我一眼,又看向別處,“應徵婢女?”
我點點頭。
“是啞巴?”她紅脣輕抿着。
我再次點點頭,不敢出聲。
“老夫人脾氣不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今兒一天來了四五十個了,只留下了兩個,今晚人不多,跟我來吧。”說着,女子利落起身,將茶杯啪的置下。
她領着我進入內廳,拐過屏風,又見到一扇木門。
推開木門,又是一間闊屋。屋裡面是濃郁的檀木香味。這屋子四方寬闊,兩側都是雕木椅子,最裡面還有一架大屏風,上繡鴛鴦織錦,大屏風後面是一簾清帳,帳子後面有一個人影。
兩側的椅子上有十多位女子,衣着樸素,都低頭坐在外面,一聲不出。
明豔的女子將我帶入屋內,輕輕點了點人頭,再睨我一眼道,“你是十三,找個地兒坐吧,一會兒輪到你的時候老夫人會叫你。叫到你了就去,就待在屏風後面,老夫人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做完就出來坐着等候,會通知你的。”
女子吩咐完了,又問,“懂了嗎?”
我點點頭,看向女子。
女子抿嘴,點點頭,轉身走了。
我不安的坐下,張望向最裡處。周圍的女子都很沉默,看來真是些耳聾口啞的可憐人,他們神情也呆滯,看上去很木然。我想既然是招募伺候人的婢女,應該還是靈巧一些討人歡心吧?
正想着一會兒我該如何表現,裡面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死丫頭!連碗水都端不住,給我滾!”那聲音傳過來並不大,但是聽起來十分尖酸。
我想起剛纔女子說的:老夫人脾氣不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今兒一天來了四五十個了,只留下了兩個。
我不禁好奇起來,這老夫人的婢女究竟需要做些什麼?爲何要大肆招募,如果這個夫人就是此黨羽的頭目,那麼她和上次行刺的雲珏的人是否相同?
我忽然回憶起來雲珏遇刺那次,那個言稱要雲珏交出密錄的女子。
那日,行刺關頭。屋頂之上一個衣着雍容、帶着面具的女子立於偏殿瓦頂,手中一柄羽扇,衣袂乘風,緩緩浮動。她是個江湖中人,口吻卻對宮廷彷彿深刻了解,並且含着恨意。
她逼問雲珏將密錄交出。那時候好像說過什麼,我用力思索了幾番,忽然想起來,她當時似乎道,“雲闕王朝當年大敗華國,在華國犯下滔天罪孽,那些密錄便是你們的罪行!”
難道她是華國的皇室之人不成?
可若是華國人,爲何在雲國獨自結成黨羽,這些黨羽不是太過孤立無援嗎?
眼下這裡的老夫人,會是那個女人嗎?想着她當時對雲珏和雲闕王朝的恨意,我推斷八九不離十,就是她了。
正想着,裡面一聲厲喝,“十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