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章 計中有計
也不知道從哪年起的慣例,每年西陵國的公主都會在御花園裡舉辦一次賞花宴,今年的主題是百花,便成爲百花宴。五公主夜姚最愛熱鬧,近兩年都是由她主辦,也由她給皇子皇女,還有官家有臉面的子女發請帖邀請。夜姚之前還一直苦惱,她很喜歡歐陽舞,更想要邀請歐陽舞一起賞花,可是皇上、皇后並不喜歡歐陽舞,她便拿不定主意是否要邀請。昨日皇上在見到她吼隨口提了句給歐陽舞發張請帖後,夜姚便十分開心。
今日準備好賞花宴的一切事宜後便一直關注着門口。
歐陽舞一大早便起牀梳妝打扮,帶着竹綠進了宮,她纔剛撩開馬車的簾子,便跌進一雙含笑的眼睛,夜重華站在馬車外邊,朝她伸出手來:“我們一起進去吧。”
歐陽舞斜睨了他一眼:“今日女客頗多,你去也合適麼?”
歐陽舞心裡想的就是,在人前他們還在一起的好,免得被某些人妒忌。
“本王可是好心給你帶路。”夜重華看着歐陽舞那一副要離她遠一點的神色,恨不得捏死她,“姚兒已經在等我們了。”
歐陽舞想起那單純可愛的公主,不禁露出一笑。
御花園內的迎春、瑞香、白玉蘭、瓊花、海棠、丁香、杜鵑、含笑、紫荊、株棠、錦帶、石琳都已盛開,經過花匠巧手,滿滿的花團錦簇,豔麗吐芳,如此美景實在是賞心悅目。
當夜重華執着歐陽舞走進御花園時,便覺眼前一閃,夜姚歡快的跑過來拉住歐陽舞的手,直接無視夜重華,開心的直叫:“皇嫂,你可來了,我一直在等你呢!”
夜重華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掌,再看看被夜姚抓着的歐陽舞,鳳眸微眯,有些略惱地瞪了夜姚一眼。
歐陽舞見是夜姚,臉上綻出溫馨的笑容:“噓,現在可不能叫皇嫂哦!”
夜姚一臉的不在意:“不管,我就要叫你皇嫂!除了你,沒有人能配得上重華哥哥!”
她一臉地神采奕奕,恨不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全天下得人。歐陽舞看着這樣的夜姚,略顯無奈。不料夜重華卻接口道:“姚兒此言甚得我心。”
歐陽舞只能無言的看着眼前的一對兄妹。
夜姚鬧了一會兒後,便左手拉着歐陽舞,右手拉着夜重華,得意道:“走,帶你們去裡面看看!”
一路往裡走,花園內古木參天,怪石林立,環山銜水,亭臺樓榭,廊迴路轉,景緻更是千變萬化,別有一番洞天。
三人一路說笑,走到了中間的亭中,之間亭中站了幾名女子,個個衣衫鮮亮,花容妍麗,團團圍坐.歡聲笑語中,突見夜姚迎了人來,一時靜了一靜,歐陽舞恍若未覺,只是仔細地打量着這些女子,特別是斜倚在欄上的女子最惹人注意,身上着了一件金色繡紫的玉簪花的裙子,那金色之中透着一種端莊大氣,而那紫色卻又帶有一絲說不出的嫵媚妖嬈,驚鴻一瞥裡,她的側影婷婷嫋嫋,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別樣的貴氣和放蕩不羈。
“那是四姐。”夜姚見歐陽舞盯着那名自己,不由在歐陽舞的耳邊說道,“夜嬈。”
四公主的視線也落到歐陽舞的身上來,美眸流轉,閃過一抹複雜卻又狠厲的神色,很快地這抹神色又隱了過去,她嬌嬌地笑了一聲:“五妹,可等着要等的人了?”
四公主這話一起,便將亭中的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只見夜姚的身邊站着一女子,眼神鎮定,又透着淡淡的狡黠,亭亭站在原地,眸光如一汪清泓,身姿嫋娜,粉光脂豔,眉如墨畫,特別是清冷的夜重華把視線落在她身上不乏透出幾分溫柔,這令人震驚,卻也讓其中的一部分人感到妒忌。
夜姚聞言鬆開雙手,笑得一臉的天真無邪:“這位就是我最喜歡舞兒姐姐,未來的二皇嫂。”
四公主也不看她,一雙美眸直直地盯住夜重華:“二皇兄對未來的皇嫂還真是寶貝得很呢,不過是個賞花宴,也要親自送過來。還怕我們把她吃了不成?”
四公主掩了脣,嬌媚地笑着,旁邊有好些女子附和地跟着笑起來,更多的是把視線投向了夜重華,望着他這張精緻到極致的臉,臉龐紅彤彤的。
歐陽舞和夜重華還都沒有說什麼,夜姚跺了跺腳:“四姐,你別開玩笑啦。”夜姚挽着歐陽舞的手,將一干女眷一一介紹於她,“這是我四姐,二姐……這是……”
等夜姚介紹到坐在角落裡的安靜女子時,眼睛也亮了亮:“這是李家三小姐,才貌雙全的李芸菲。”
“五公主過獎了。”李芸菲落落大方地微笑,今日她穿着一身華麗的桃紅雲緞裙,頭上紅翡翠鳳頭金步搖的流蘇輕輕垂下,恰如冬日裡盛開的紅梅,全身上下無一不是精心打扮過的。
這位李芸菲,歐陽舞也是知道的,便是李芳菲的妹妹,她的姐姐剛剛遭遇不幸,她便穿着鮮豔,到賞花宴上大出風頭了。
當李芸菲把視線落到歐陽舞身上時,不自禁地帶上一種濃濃的怨毒,似是被淬了毒的蛇,她握着錦怕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歐陽舞,就是這個女人奪走了夜重華的寵愛,還設計害死了自己的姐姐,今天必讓她在衆人面前出醜。
她這般想着,確實也這般做了,在夜姚帶着歐陽舞從她面前走過的時候,她把腳伸了出來。可歐陽舞並沒有如她預料中那般摔倒衆人的面前,她的腳毫不猶豫地從她的繡鞋上踩了過去——痛,幾乎被碾斷一般。
歐陽舞彷彿終於察覺自己踩到了什麼,茫然地擡起頭:“不好意思啊,是不是踩到你了?”
李芸菲用帕子掩了掩額頭冒出來的冷汗,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歐陽舞道:“你也真是不小心,怎麼能把腳伸到我面前來呢?”
李芸菲對上歐陽舞清冷的眼,竟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歐陽舞的出現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因爲她過人的美貌,也因爲她尊貴的王妃身份,無論面對什麼樣子的眼神,她都是雲淡風輕地以微笑回之,被夜姚領着認識了一圈的人,是敵是友,歐陽舞也瞭解了個大概。
眼角一跳,歐陽舞突然瞥見夜重華在衝她招手,也就邁着蓮步朝他走了過去,他坐在角落裡的一張紫色檀木案旁,倒了一杯清茶遞給她,脣邊含笑宴宴:“舞兒渴了吧,喝口水。”
與人說了好些話,歐陽舞確實也有些渴了,接過他遞過來的茶水一口口喝乾淨。突然發現周圍投過來的視線更多了,此刻夜重華又捻了一顆葡萄遞去,歐陽舞把頭埋得更低了,她小聲道:“夜重華,你現在別對我獻殷勤好嗎,那麼多女人都用憤憤的眼光瞪着我呢!”
“哦,是麼?”
“我都懷疑你是故意的!”
“我要讓大家知道,我只會對我的王妃好。”
歐陽舞看着他面露不正經的笑容,一雙邪魅的眼睛含情脈脈地望着她,恨不得把手上的茶杯扔在他的臉上。
李芸菲遠遠地望着夜重華和歐陽舞的互動,藏在長袖底下的手不由緊緊握成拳頭,鮮紅的指甲幾乎都要斷掉了,她自小就喜歡夜重華,可他對自己不冷不熱,更沒有對自己笑過,也沒有對自己多說一句話,可現在他不僅要迎娶歐陽舞,甚至還如此寵愛她!之前以爲他會成爲自己的姐夫,她也就罷了,可現在芳菲不再了,寧王妃這個位置便應該是屬於她的,而不是歐陽舞那個賤人!
想到這裡,李芳菲便站了起來,拿了幾張紙朝着夜重華所在的桌案走去,柔聲道:“王爺來的正呢,剛剛雲菲和幾個姐妹都寫了幾句時,不如王爺來點評點評吧。”
夜重華頭也不擡,只做是沒聽到。他從一旁取來了筆墨紙硯擺放到歐陽舞的面前:“舞兒面對如此良辰美景,也是否有雅興作詩一首呢?”
歐陽舞已經覺察到李芸菲那充滿妒火的眼神了,不由撫了撫鬢角:“我才疏學淺呢,哪裡會做什麼詩……”
李芸菲一聽到歐陽舞這樣說,脣邊含了譏諷的笑意:“王妃莫要謙虛,今日以詩會友,怎麼地也要作詩一首呢,要不再多給王妃半個時辰,夠麼?”
歐陽舞點了點頭:“這倒是夠了。”
李芸菲從歐陽舞身旁走過的時候,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素問歐陽小姐在東晉國時就是人人鄙視的草包,想來就算是多了一個王妃的頭銜,也沒有什麼用吧?”
歐陽舞脣角一勾,並不回她。
李芸菲的視線從始到終都落在歐陽舞的身上,她可是很想多欣賞一下歐陽舞做不出詩的樣子來呢。
突然看到歐陽舞的袖子裡掉下一個紙團,她自己卻恍然未覺,她起身偷偷地用腳勾過來藏在自己的衣袖之中。她的眼中閃過一抹嘲諷,草包就是草包,竟然還帶了做好的詩進來,看你等會兒怎麼出醜,哼!
李芸菲見歐陽舞遲遲未能落筆,又見夜重華一直盯着歐陽舞看,又道:“二皇子,趁着王妃還在創作,不如先將這幾首詩點評點評吧?”
夜重華還未出聲,此時卻有另外一個男人朗聲道:“點評什麼呢?不如本王和三哥來點評點評?”
話音剛落,便見院外走進兩名男子,一名穿着黑衣,一名穿着青衣,都是俊美無雙,黑衣的男子體型修長,面容英俊,雙目有神,面目溫和。另外一名着青衣的男子玉樹臨風,五官精緻,一雙妖嬈的桃花眼帶着幾分犀利,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
走至亭中,三皇子便對着夜重華道:“二哥,回來了怎麼也不過府敘敘?”
夜重華淡笑,還未說話,便聽四皇子朗聲笑道:“三哥,你這話便問的不對了,二哥自是有美人在懷,那還記得我們這些兄弟呢?”
說完,他的眼風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歐陽舞。
歐陽舞此時已是明白來者是誰,素聞四皇子處處針對夜重華,今日聽到這略帶挖苦之意的言辭,便微抿脣角,頷首微笑道:“四皇子過獎了。”
四皇子聞言有些愕然,片刻之後才道:“咳,剛剛本王聽見有人要作詩,不如現在說來聽聽?”
李芸菲見大家都把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心中想着大出風頭,她鬼使神差地拿出方纔從地上撿到的那個紙團,柔聲道:“芸菲自己也做了一首,不過難登大雅之堂。”
“無妨,說來聽聽。”四皇子接口道。
李芸菲便淡淡開口:“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四皇子聽完,微一眯眼,笑道:“不錯不錯!”
三皇子笑道:“素聞李家三小姐才貌雙全,今日聽詩一首,頓覺所言不虛。”
周圍的女子也紛紛朝李芸菲投去了讚揚的目光,能夠被三皇子和四皇子讚揚,可是無限的光榮呢。
李芸菲的脣角一點點地勾起,臉上卻是帶上了謙虛的笑意。其實她最想要的是夜重華的讚揚呢,可他卻連一個眼神都不肯給她!
而此刻,四皇子看了一眼一旁冥思苦想的歐陽舞,便輕笑着開口問:“歐陽姑娘覺得如何?”
自李芳菲的事件後,歐陽舞便對李家沒有好感,更何況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這李芸菲對夜重華抱有非分之想。見四皇子問她,便做思索狀,片刻後才道:“舞兒才疏學淺,貿然評價只怕不妥,便不做評價了吧。”
夜重華見歐陽舞如此說辭,已是明白是何意,淡淡抿起嘴角,眼神中滿是笑意。
只是李芸菲卻如何肯放過,心中暗想恐怕歐陽舞連這首詩的內涵都聽不懂吧,便說道:“歐陽姑娘何須如此謙虛,只管說便是,雲菲定當吸取不足之處。”
歐陽舞淡淡的看着李芸菲,這可是你自己上趕着的呢,這首《金縷衣》的含義比較單純,反覆詠歎強調愛惜時光,莫要錯過青春年華。可另外從字面看,也可以說是對青春和愛情的大膽歌唱,是熱情奔放的坦誠流露。
這首詩是她隨意丟棄在地上的,要不是李芳菲自己非要拿這首詩出風頭,她還找不到機呢。
歐陽舞緩緩道:“前半闋卻是不錯,可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樣的句子也未免過於直白了,莫非李小姐是少女懷春了。”
三皇子和四皇子咂摸了一句,突然反應過來:這李芸菲莫非是想男人想瘋了麼,居然公然做出這種詩句來。
李芸菲聞言臉色蒼白,身子往後踉蹌了一下,幾乎站不住,她剛想開口,便聽一旁始終未言的四公主冷冷一笑:“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呵呵。”
李芸菲聽到周圍有女子輕輕的笑聲,頓時滿面緋紅。這詩句可不就是歐陽舞袖子裡掉出來的,她本想出風頭,早先歐陽舞一步把這個風頭搶過來,沒想到會落到這個下場,想到這裡,她對歐陽舞就更恨了!她直直地看向歐陽舞:“你既然如此評價,想必心中已有更何時的詩詞了嗎,請您念出來供大家觀賞可好?”
歐陽舞不動聲色,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李芸菲笑道:“如何?莫非王妃心中毫無墨水,做不得詩麼?”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羣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周圍所有人的眼神都出現了片刻的呆滯,唯有夜重華一人笑得雲淡風輕,他看着歐陽舞淡然地佇立在那,誰也不看,臉上是濃濃的自信。
歐陽舞繼續道:“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杆。”
四公主微眯鳳眸,眼中的蔑視淡淡地散了,可還有一種叫做嫉妒、殺意的東西在眼底聚集起來,再即將爆發的那一刻,又如潮水一般慢慢地退去了。
在大家還處在呆愣之後,細細地品味着歐陽舞的這首詩,夜重華已經率先鼓起掌來:“舞兒作得詩,本王可要好好收藏起來,來人,取筆墨紙硯來。”
歐陽舞自唸完這首詩之後,再也沒有人敢作詩與她一比高下了,無論是意境還是詩意都不愧是絕句。
李芸菲看着眼前的情景,臉上出現憎恨的神色,她惱得要把手中的帕子給撕掉。現在大家的視線都落在歐陽舞身上,她知道自己也不便再留在這裡,便匆匆忙忙地要離去,沒想到她走得太快,走到樓梯處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下,整個人狼狽地躺在地上,同時還有一個紙團從她的衣袖裡掉了出來,李芸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旁的三皇子撿了過去,湊在一旁的女子看了一眼之後,臉上出現了詫異的神色:“啊?這個不是事先放好的吧,莫非是他人代筆?”
“不是吧,聽說李家三小姐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啊,很有才華的,莫非之前的也都是她人代筆的?”
周圍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李芸菲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此刻的她百口莫辯,再也忍不住了:“這個是歐陽舞的身上掉下來的!不是我的!”
歐陽舞的臉上頓時就出現了委屈的神色:“我怎麼可能寫這樣的詩句?再說,如果你早知道是我掉出來的,爲什麼不還給我,還要當衆念出來?”
李芸菲狠狠地跺了跺腳,臉上的簪子都歪了:“歐陽舞!”
“你早不說,晚不說,爲什麼偏偏要在紙團掉出來才污衊是我的?”
李芸菲咬牙切齒,指着歐陽舞的手指抖啊抖:“就是你的!”
“再說,我的字跡也是這樣的麼?”夜重華從三皇子的手中把紙團拿過來,辨認之後,面容越發冷峻,“舞兒的字怎能是這樣,休得胡言亂語。”
“就是啊,大家要給我評評理啊,哪兒有這麼污衊人的?”歐陽舞滿臉的委屈,直接抱着夜重華的手臂,把自己的臉埋到他的胸懷裡,哭得梨花帶雨狀,“王爺,她欺負人。”
“好了好了,不哭了舞兒。”夜重華涼涼地看了李芸菲一眼:“你還不快滾!”
李芸菲的顏面丟了一地,當下用帕子捂着臉痛哭:歐陽舞,這筆賬我記下了!他日,我必定讓她再也翻不了身!
此時,已經有太監將筆墨紙硯便已準備好。夜重華走至石桌前,快速地把歐陽舞剛纔見過的詩詞寫下來:“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羣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杆。”
夜重華一氣呵成,最後一個起勾收筆,衆人上前,只見紙上的字龍飛鳳舞,自成一體,字如其人,竟也帶着一種狂傲的狀態。
一直未出聲的三皇子此時讚歎出聲:“好詩!好字!”
夜姚更是大聲道:“皇嫂好厲害,重華哥哥好棒!”
“什麼很棒啊?讓朕也來瞧瞧!”
四公主看了一眼,眼中含着欣賞的含義。
衆人回頭便見皇上大踏步而來,便齊齊說道:“參見皇上!”
“參見父皇!”
皇上衝着他們擺了擺手,上前走至桌旁,低頭看了看桌上的詩,臉上甚是喜悅,擡頭問:“此詩何人所作?”
夜姚跑至皇上身邊,驕傲道:“這是舞兒姐姐做的,重華哥哥寫的!”
皇上點了點頭:“嗯,此詩當真不錯!”
說完讚賞地看了歐陽舞一眼,突然對歐陽舞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謝皇上誇獎。”歐陽舞微微俯身,回道。
正在此時,有下人上前稟報:“宴席已準備妥當,請各位主子入席!”
皇上聞言帶頭道:“如此大家便都一起入座吧!”
衆人跟着皇上去了宴席所在的地,拉開椅子,看了歐陽舞一眼,歐陽舞便淡笑着入座。微微擡頭,卻發現已經跑走的李芸菲正坐在正對面,緊緊地瞪着歐陽舞,她剛纔不是羞憤地跑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歐陽舞轉頭看了看身邊已然入座的夜重華,微微搖了搖頭,哎,這頓要消化不良了。
夜重華看着歐陽舞無奈的表情,只覺好笑。低頭附在歐陽舞耳邊,輕笑道:“飯菜太香總是會找來一些蒼蠅的,舞兒若是不喜,本王可助一臂之力。”
蒼蠅……歐陽舞聞言滿頭得黑線,再次對上李芸菲的眼睛時,輕啓朱脣:“不必。”
李芳菲已經重新裝扮過,眉眼精緻,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先前當衆受辱的事彷彿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不過也是,能讓她在京城貴族圈裡大出風頭的機會不多,若是不趁着這次機會好好掰回一局,她怎麼會甘心呢?
再則,這次皇上居然也來了,那麼她更應該留下來親近親近,作爲皇后的侄女,李芸菲也坐在首席上。
所以在外人看來,首席上除了皇子、公主之外,還有李芸菲在,不過誰也不認爲這有什麼錯。與李芸菲來說,與誰親近都不如與皇族的人親近,這樣她才更有機會嫁入皇家。
皇上見衆人皆已入席,和顏悅色地讚了夜姚幾句,誇讚她把這次的宴會舉辦得很不錯,賞!夜姚自是高興,舉杯道:“多謝父皇的賞賜,在此,女兒敬父皇一杯。”
說着,夜姚把酒一飲而盡,其他幾位公主皇子也當然不讓,紛紛敬酒。
李芸菲見此情景,便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髮髻:“如此宴席,雲菲倒想彈一曲琵琶助興,不知可否?”
皇上聞言哈哈一笑:“甚好甚好,來人,取琵琶來。”
李芸菲淡淡的瞥了眼歐陽舞,起身走至剛剛拿來的琵琶旁,拿起琵琶轉身入座,隨手試了試音色,音色清脆若珠子落盤。她的脣邊露出一抹微笑,右手揮指輕輕一捻,動人的樂聲流瀉而出,轉腕攏弦或揮或抹,聲音彷彿仙樂自天上而來,繞在園內迴轉不去,彷彿金鱗玉佩互相撞擊,疑似九霄天樂下雲端。
大家都沉浸在琴樂中,琴音卻越發旖旎,好一曲鳳求凰,好一個嫵媚的眼神,歐陽舞看着李芸菲那直勾勾的眼神,不由眯起眼看了夜重華一眼,爲什麼看到別的女人覬覦夜重華,她心裡很不爽呢。
歐陽舞略惱地看了一眼夜重華,夜重華亦看着她,手中的茶杯晃了晃,似是說了句什麼,歐陽舞從他的口型中看出,他在說:“舞兒便是本王的鳳凰。”
他眉眼含笑,英俊的臉龐令人怦然心動。
李芸菲看着兩人的互動,心裡越發憤懣,自己如此情誼卻成了人家的墊腳石,手下的動作便越發的激烈,音色愈發尖銳,略略刺耳。
三皇子並沒有聽出什麼來,用手輕輕地擊打着自己的大腿,和着節奏。
四皇子微微皺了皺眉,斜睨了眼李芸菲,見她像是並沒有意識般,節奏都有點亂了,他涼涼地笑了笑,便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飲而盡。
四公主一手執起酒來,小口小口鳳眸微眯,這世界上誰都可以,這樣公開地表明她的感情,而她不可以,而且絲毫都不可以表現出來,長指甲幾乎全部陷入了掌心,她眼底越來越冷,越冷越冷,淡漠地像冰川,她突然便把酒放在桌子上,站起身來:“父王,女兒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四公主轉身離去,她向來是不拘小節的性子,這樣離席,皇上也沒有表現出半點的不悅。
二公主看到李芸菲越發猙獰的臉,不由自主地低喊了一聲:“雲菲!”
話音剛落,便聽到“噌”的一聲,“啊”李芸菲低喊一聲,便見她手下的琵琶弦赫然已斷。
李芸菲方纔看到夜重華與歐陽舞親暱的模樣,妒火中燒,此時琵琶弦突斷,她才反應過來,這並不是她預料中的結果。她的額頭不由自主地沁出冷汗,她感覺到周圍有許多束目光朝她襲來,她的身上被賦予了許多好聽的名聲,西陵國第一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經過今天發生的事,或許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這一切都怪歐陽舞這個賤人!
李芸菲慌慌張張地跪在皇上的面前:“皇上恕罪,都怪雲菲學藝不精。”
皇上倒也不介意,只哈哈笑道:“雲菲無須自責,有這份心意便好,入座吧。”
李芸菲低頭黯然入座,落座後擡頭便很是哀怨的看了夜重華一眼,可惜夜重華卻始終看着歐陽舞,像並沒感覺到她的目光般。
四皇子將手中的杯子輕放在桌上,開口道:“傳聞歐陽姑娘詩詞歌賦堪稱一絕,這詩我們已經見識過了,不知這歌賦大家可有幸欣賞欣賞?”
皇上聞言甚感興趣,如今他看歐陽舞是越看越順眼,甚至希望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更多的優點問道:“哦?此事當真?”
歐陽舞見自己已被推至風頭,倒也不懼,輕聲道:“四皇子繆讚了,不過有李小姐的彈奏珠玉在前,舞兒還真怕自己的演奏入不了人的眼呢。”
李芸菲哼了一聲,低聲道:“若是不會就不要惺惺作態,免得丟人現眼。”
李芸菲就不信,歐陽舞事事都能比得上自己!
歐陽舞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三皇子笑道:“想必二嫂的琴音也是極爲動人的。”
“那,我便獻醜了。”歐陽舞淺淺一笑,見有人擡古琴,她只以爲公主們閒來無聊時彈奏用的,便起身說道:“那便彈一曲古琴吧!”
說完悠悠然走至古琴旁,坐下後稍稍挑起,試了試音,微微停頓,緩緩的樂聲傾瀉而出,似流水般歡暢,如鳥語般溫馨,在這一片花海中愈是應景。
歐陽舞纖細的五指飛快地撥弄琴絃,泉水般圓潤的琴音飛瀉而出,琴音婉轉低沉,似高山流水,又似黃鶯低鳴,素白的手指漸漸轉快,聲音越發明媚清脆,又似流水淙淙。
衆人只覺得,從未聽過這樣好聽的琴音,明明是古琴,卻又彷彿多了一絲什麼,只覺得這聲音似遙遠的地方傳來,連周圍的風,花香都在飄渺,浮泛。
一曲終了,大家仍陶醉其中,彷彿那美妙的樂聲還在耳邊迴盪,歐陽舞微笑着朝大家行禮,周圍的人也終於緩過勁來,朝歐陽舞投去了豔羨的目光。
夜重華是知道歐陽舞底細的,沒有衆人那麼驚豔,可眼中也是濃濃的讚賞,眼神火熱似是黏在她的身上。
李芸菲看到這樣的場面恨不得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掀翻在地,她的臉上帶上了濃濃的嫉妒神色,她恨,她恨在自己出了醜之後,歐陽舞能夠大出風頭,她恨,恨歐陽舞奪走了她最愛的男人,得到了衆人的崇拜,不應該是這樣的!
夜姚最爲驚喜,大叫道:“舞兒姐姐太厲害了,那句話怎麼說的,當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啊!”
皇上亦是朗笑出聲:“舞兒此曲當真不錯!”
他的目光一閃,緩緩道:“想來舞兒與此琴有緣,便賜給舞兒吧!”
衆人聞言臉色均是一變,此琴是太上皇妃最爲喜愛的琴——鳳尾琴,是最好的琴師用最好的材料打造,音色純正渾圓,世上獨一無二。
自她過世後,這架琴便成了太上皇的最愛。太上皇駕崩之後,這琴便很少出現在衆人面前了,如今能夠被歐陽舞彈奏本就是她的福氣,卻沒有想到皇上一句話,輕輕鬆鬆地就把琴送給歐陽舞了。
歐陽舞也覺得自己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只能說在現代長大的她,聽過不少曲子罷了,這些曲子在現代屢見不鮮,而在這裡便一曲驚人了。
歐陽舞見大家的反應,也忙裝出一副惶恐的神色:“如此貴重之物,舞兒不敢受。”
皇上擺了擺手,示意她入座。歐陽舞剛剛入席,便覺對面目光很是怨毒,擡頭便見李芸菲雙眼微紅,瞪着自己。
歐陽舞心中暗想,李芸菲今日一直瞪着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眼睛會不會脫框。既然李芸菲這麼嫉妒,她也不介意讓她更嫉妒一些,讓她知道她眼中的草包究竟會如何讓她大跌眼鏡。
歐陽舞給夜重華夾了一根菜,聲音嬌滴滴的:“王爺,您來吃根蔬菜。”
夜重華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明明知道她在做戲,可——他的心猶如春風拂過,他脣邊漾起淡淡的笑容,優雅地吃着青菜,彷彿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歐陽舞見他心情愉悅,低聲道:“你看我現在是遭受了多少人的嫉妒眼光。”
夜重華回道:“他們確實應該嫉妒你。”
四皇子聽着身邊的人的密語,看着對面經過剛纔歐陽舞一曲愈見狼狽的李芸菲,若有所思。
歐陽舞在宴會上大出風頭的事,瞬間便接着名門子女的嘴散播了開來,一時之間西陵國都知道他們的寧王即將娶的女人才華絕豔,無人比肩。
留園中,竹綠把外面聽來的各種八卦告訴歐陽舞,歐陽舞執着茶笑得一臉無耐,不過隨隨便便念首詩,彈個曲,她便不是百姓口中的狐狸精,而是才高八斗。果然知識就是力量,有文化就是受人敬重。
除了百姓對歐陽舞改觀,歐陽舞也成了貴族圈裡炙手可熱的人,想與她結交的貴族女子多得不得了,歐陽舞喜歡清靜,只好讓竹綠用藉口推了。
西陵國素來有一習俗,每過三年便會在西山舉行祭天儀式,在這一天舉國同慶。
作爲寧王妃,歐陽舞也被邀請舉行這次的祭天儀式。
歐陽舞看着手中的帖子,是皇帝親自發的帖子,令她務必要到。不由地撫了撫額,嫁人果然不能嫁給皇家,皇家人多事煩,一會兒一個宴,再來還有儀式。皇家的祭天儀式十分莊重,多做一個動作,多說一句話,甚至是穿錯衣服都有可能掉腦袋,隨祭人員哪個不是誠惶誠恐膽戰心驚的。
她還記得在東晉國時,有一次祭祖大典,因爲祭壇上的文字寫的不夠工整,桌布不夠整齊,東晉國皇帝便大發雷霆下令查辦。西陵國皇帝看着脾氣更大,還不知道要怎樣呢。
從外頭進來的夜重華看到歐陽舞靠在桌旁沉思,慢慢地跺到她的旁邊,按了按她的太陽穴:“舞兒是累了麼,是最近又在研製什麼藥丸了?”
夜重華知道歐陽舞精通醫術,常常看到她在搗鼓些瓶瓶罐罐。他按得她很舒服,歐陽舞竟一時忘了拒絕,她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習慣他的親近了:“這到不是,只是這祭天儀式……”
她把手裡的帖子遞了過去,夜重華看了一眼,英俊的臉龐上不由浮出了些微笑:“舞兒是不是怕了?若是怕了,不如就裝病不去吧。”
“誰說我怕了?”歐陽舞瞥了他一眼。
夜重華把帖子扔在桌上,撫了撫歐陽舞烏黑亮麗的頭髮:“每次的祭天儀式均是由無爲道士主持,父皇最是信任他,不過這無爲與李家卻是秘密交好。”
歐陽舞從夜重華的口氣中聞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李家認爲她是殺死李芳菲的兇手,可惜沒有證據,沒辦法動她,李芸菲處處與自己作對,這次在百花宴上被自己搶了風頭,想必李家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
不過誰讓她是歐陽舞呢,刀山火海,還沒有她不敢闖的!如此想着,歐陽舞輕笑一聲。
夜重華見歐陽舞眉宇之間是濃濃的自信,繼續道:“這無爲有一招很是拿手,也是很得父皇信任。舞兒可見過天女散花?”
歐陽舞將手置於桌上,輕託下巴,看着夜重華示意繼續。
夜重華輕笑,繼續道:“無爲最爲拿手的便是道士散紙。”
“哦?何爲道士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