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氣病皇帝,溫馨一家人
“放肆”皇帝見這些女子一個個的上前求死,沉聲怒喝,當真是一羣沒用的廢物,這個時候了還來給他添堵。
本來因爲送美人一事害雲楚小產,就讓他們拿着來說事了,要是再把這些人處死,天下人豈不是要指責他是暴君了,手段殘辣的迫害妙齡女子。
皇帝眉頭擰成一團,死死的瞪着這些抽泣着上前求死的女子,看她們個個梨花帶雨的,再看雲楚雖然一臉憂傷,卻是身形挺立,怎麼看都讓人覺得順眼,真是不解,明明同樣都是女人,爲何如此不一樣,他相信若是換個立場,雲楚絕對不會像她們一樣。
衆女子被皇帝這一吼,嚇得身子直哆嗦,個個低垂了腦袋,連抽泣聲都不敢太過了,如被嚇得不輕的小綿羊,裹着外殼瑟瑟發抖。
雲楚嗓音清揚,淡淡的掃了眼那些不停顫抖的女子:“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那位顧小姐,與你們無關,對你們,我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要再出現在藍王府,至於你們的小命,我還沒那個興趣”
不能留在藍王府,跟直接宣佈她們死刑有什麼區別,衆女子皆後悔自己的愚蠢了,便是藍世子變溫柔了又如何,他依然是冷漠的,他的溫柔只限於世子妃,又豈是她們可以妄想的,要是她們沒有去參選這個美人,她們依然可以是衣食無憂的大小姐,即便身份不是很高,但也不用爲自己的小命堪憂。
不過雲楚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們卻也是沒能埋怨什麼的,先前看到她那幅猶弱的樣子,真是讓她們也餘心不忍的,藍王府她們自然是不願再去了,這藍世子不是她們能肖想得起的,看那兩人相依偎的畫面,是那般的和諧,那兩張絕世的容顏,比仙子還優越幾分的身姿,這世間,怕是再難有人能有資格站在他們身邊了。
“玄昊小子,你二人若是看這些人礙眼,大可以在藍王府開間小院讓她們住在裡邊,何需將她們遣散出去,要知道這些女子可都是清白人家的閨女,若是就這麼的被譴出藍王府,怕是世人對藍王府會有諸多誹議”皇帝試圖遊說。
雲楚脣角滑過一絲諷笑,清明的眸子炯亮的直視皇帝:“謝皇上爲藍王府的聲譽着想”
頓了頓又道:“只是世人皆知,我、雲楚曾是臭名天下的傻子,而夫君他的名聲亦是奇臭可加,一個傻子十幾年,一個讓人恐懼了十幾年,冷漠冷血,曾經世人視我雲楚如糞土,視夫君如妖魔,試問藍王府還有何聲譽可言”
“所以皇上的擔憂實屬多餘”
雲楚話說得直白,藍玄昊點頭附和:“楚楚所言甚是,還請皇上下旨收回這些美人,臣已習慣空蕩的藍王府,若是府裡突然之間多出一些女人,臣會覺得很不適應,而且,臣也不會再讓半絲危險靠近楚楚”
“再者,若將這些女子留在藍王府,必是毀了她們終生,臣與楚楚都於心不忍,這些女子再如何也是有血有肉、有父有母的人,她們若不好,爲父母者必然會擔心”
“依臣看,最兩全其美的辦法便是將她們送回府上與家人團聚,皆大歡喜”
這番話,聽着是爲了她們好,卻是十足的表明了他的立場,這些女人他不會留,至於要怎麼處理,就看皇帝如何決折了。
“這應皇命被選出的女子,如何還能再送回府上,萬萬不可”皇帝搖頭,顯然藍玄昊的辦法行不通,眉宇間露出苦色。
雲楚脣角滑過微微的弧度,明明一絲憐弱在臉上,大膽的提出自己的意見時,卻讓要不由的信服:“既然這個方法行不通,臣婦倒是有一個建議”
皇帝挑眉,深沉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思緒:“你說”
雲楚脣角閃過一絲不着痕跡的狡黠:“皇上英武不凡,這後宮妃嬪卻是少了些,皇上雖然有幾個皇子,但皇室向來都是皇子公主成羣的,相比起他國,在這方面,咱金奚的皇室倒是顯得遜色了一些,臣婦覺得,不如將這些女子留在後宮,日後也好爲皇上誕下一兒半女,若是多生幾個公主,也好承歡在皇上膝下,若再得幾個皇子,他日也好爲皇上分憂”
這一口一個爲皇室着想,聽着還真是讓人覺得雲楚爲君着想,衆女子卻是心驚不已,真怕皇帝一個惱怒將她們統統滅了,這要是入宮爲妃,自然是天大的榮耀,可是這皇帝比竟年長,都可以當她們的爹了,若要強顏歡笑爲妃,說實在的,她們也是不願意的,可是雲楚說到皇子公主,卻是令她們及爲動心的。
她們父親都是在三品下的官員,一般來說,像她們這種身份,是不夠資格入宮爲妃的,若是有機會當上后妃,還生下皇子公主,那對家族還說絕對是天大的榮耀,還會因此帶動整個家族的繁華,而且留在皇宮內,她們這條小命便算是保住了,怎麼也比被遣散回府,然後遭盡人的白眼要強,回府絕對是死路,若是皇上肯發發善心,保下她們小命留在後宮的話,那說不定可以憑着自己的機遇,博得聖寵,這條路,光是想想便讓她們內心有些飄飄然了,那濃濃的虛榮心瞬間掩沒掉她們那一絲少女擁有着的幻想,轉而變得現實起來。
皇帝聞言,眉頭深深擰起,揹負在後腰的手在寬大的龍袖下捏得死緊,骨節刺啦得咯咯做響,他敢肯定,若是衝他說這翻話的是別的女人,他一定會毫不留情的讓人拖下去嶄立決。
可偏偏這個人是雲楚,是這個世上唯一有着一張與她相似度極高的臉,她已經不在人世了,若是雲楚也死了,那他唯一的念想便沒了。
而且雲楚所言,在這般情況下,那也是不爲過的。
藍王因爲沒了孫子這事受了刺激,已經病倒,兩天都不曾上朝了,而他做爲一個對藍王府極好的帝王,自然不能太過苛刻,因爲送美人這事導致雲楚小產,雖然不是他親手造成的,卻也因他而起,所以因爲那逝去的孩子而讓他收回這些美人,也不算過份。
要說這美人是尋常官員送的,藍王府的人便有權利直接將她產處死,而藍玄昊沒有這麼做,還送她們過來尋求自己的意見,也算對他的尊重,若他不處理好,便顯得他這個皇帝過於昏庸了。
御書房前一片沉寂,衆女子皆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皇帝,希望能得他垂憐。
“皇上若是覺得楚楚的建議不好,那麼這些女子還是送回她們府上吧”藍玄昊看皇帝沉思,久久不言語,心底閃過一絲嘲弄,開口崔逼着。
他的性子向來冷漠,從前對皇帝說話便很是不客氣的,如今會對他客氣幾分,都已經算很給他面子了,深知皇帝不會明着對自己動手,藍玄昊口吻裡多了幾分肆意。
“不要啊、”藍玄昊的話直接引得衆女子哀求,回府這條路肯定是行不通的,可憐兮兮的眸子轉向皇帝:“求皇上開恩,若皇上不願收留我們,便直接賜死也好過回府”
“是啊,求求皇上…”衆女子跟着附和。
雲楚脣角閃過不着痕跡的諷笑,這些女人也挺聰明的,知道順着杆子往上爬,被她們這一哀求,皇帝若不留下她們,便是殘暴不仁。
清然的嗓音替皇帝說着好話,淡若的眸光看向衆女子:“瞧瞧你們說得什麼話,咱皇上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仁君,又怎麼可能將你們賜死”
先給他帶一頂高帽,又不着拐着彎將這事推到皇帝頭上,他若留,這事算完了,他若不留,那便不是仁君,爲君者,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名聲被抹黑,這可都是要載入史冊的。
皇帝眉頭擰得深深,伸手擰了擰眉頭,很是苦惱。
“你們先回府,此事日後再議”皇帝轉身,不打算及時處理,眸子裡閃過幽深之色。
藍玄昊應聲,定定的眸光看向皇帝:“如此也好”
說着,攬着雲楚便要轉身,卻是明顯不打算帶走這些女子,無論如何,這些人他是絕不會再讓她們進入藍王府了,顯然打算將這爛攤子交給皇帝。
“皇上、這、”公公見皇帝轉身,再看藍玄昊攬着雲楚也轉身,那些女子就那麼茫然的被遺棄在御書房外,公公急了,這要是讓晉見的大臣瞧了去,傳出去可不不妙了呀,總不能讓這些女子一直留在御書房外吧。
可是若給她們安排宮殿,便也算是間接的承認了這些女人,可要說讓藍世子將她們帶走,那就更不可能了,公公看着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這兩主都不管了,難不成讓他管。
皇帝拳頭捏得死緊,驀然頓下腳步,看着藍玄昊將雲楚護在懷裡,猶如當年那人被他人攬在懷裡般,眸子裡顯現絲絲妒色,身上的怒氣驀然讓公公都覺得周身溫度高了幾分,小心肝連連顫抖。
看皇帝牙關緊咬的,真是好像隨時都要發彪的樣子,公公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不敢靠他太近。
隨眼掃過衆女子,無耐之下,皇帝最終只能做出決定,冷冷的吩咐公公:“將人帶到如意殿,衆女給才人封號”
這算是承認這些女子了,公公見皇帝眸子裡的深沉,額跡汗珠直落,心知皇帝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爲無耐,真是打心眼裡高看藍玄昊與雲楚,能將一個帝王逼到這個地步,當真是金奚第一人。
“謝謝皇上,謝皇上”衆女連連叩首。
公公乖乖的領命,領着衆女子撤了下去,姚盈盈被人擡着,眼神空洞的呆望着天空,皇帝面前,她連哭訴的資格都沒有,發生了這麼多事,她若再說,肯定是死路一條,所以她一直很安靜,再沒有那份癡心想要回藍王府了,與那大夫的事被揭穿,她不管淪落何方都是死路一條。
若是幸運,留在這宮內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她如今的要求不高,只求來日有機會將一雪前恥,想到雲楚那盈弱的模樣,她內心便一陣翻江倒海,滿心的怒意無處發,直認爲這一切都是因雲楚而起,若沒有她,自己不會這般悽慘。
若沒有她,說不定藍世子不會這麼狠心的對待自己,心底的扭曲讓她將這一切都強加在雲楚身上,在皇帝面前她忍了,她現在的情況,不宜多說,所以她只能忍,經歷了先前大街上那一出鬧劇,讓她瞬間成長了一般,心知有些事只能忍。
空洞的眸子裡捲起絲絲怒火,雙拳緊緊的握着,滿心的恨意直將身上的疼痛覆蓋,內心惡狠狠的吼着雲楚的名字,今日之辱,它日定要你百倍嘗還。
藍玄昊攬着雲楚並未走遠,只離她們幾步之遙,聽到皇帝頒發的旨令,雲楚脣角滑過了然的弧度,淡眼掃過姚盈盈那扭曲的臉,自然知道她對自己的恨意,只是,這報仇的機會,怕是再沒有了。
“哎”雲楚輕嘆。
“不用爲一些不相干的人嘆氣”藍玄昊溫聲安慰,他自然知道這個小女人看着犀利無情的,內心還是很柔軟的,這些女子留在皇宮的日子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她這是在爲她們嘆息吧。
“我沒有不好,只是有些感慨罷了”在這個皇權爲上的朝代,無權之人是何等的卑微,若是不夠強大,就只能成爲棋子、棄子,那些女人是無辜,但是被捲入了進來,她便不會心軟,要想在這個世上存活,就必須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
這個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來破壞她與藍玄昊之間的關係,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在何,但是他既然來給自己使絆子,那她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轉身對上皇帝憤然的雙眸,滿口讚歎:“皇上英明”
這話更讓皇帝憋了一肚子氣,卻是無從發泄,眸光深沉的看了兩人一眼,沒做言語便轉身步入御書房。
宮門外,衆臣看着藍玄昊領着雲楚款步走上馬車,卻沒有看到自家的女兒,心下不解,很想上前問一句什麼情況,卻沒人敢上前,個個在那裡交頭接耳的,擔心不已。
馬車與衆臣擦肩之時,藍玄昊忽然挑眉車簾,給了他們一個冷然的眼神,卻是很大方的告訴他們一個消息:“諸位大人還不趕快進宮謝過皇上,皇上決定將你們的女兒收爲后妃了”
話落,隨手放下車簾,妖紅灩灩的馬車款款離去。
衆臣卻驚得腦子瞬間空白:“這、怎麼會這樣,怎麼能夠這樣?”
“是啊,荒唐,荒唐啊”
“哎…”
衆臣拍首,羞惱不已,原本將自己的女兒送入藍王府就已經很不樂意了,雖然說這個朝代女子身份低賤,但送出去的好歹都是嫡女,就算沒別的用處,用來聯姻還是不錯的,憑着相貌出色的女兒釣個金龜胥,那也是爲自己增添了一把勢力。
可如今,這明明已經被送給了藍世子的人,卻轉眼之間成爲了皇上的后妃,這不管是對自家女兒還是對皇上,在聲譽上都是有一定影響的。
“糊塗,糊塗啊…”年長的老臣嘆息着,他是怎麼也沒料到皇帝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那是何等之荒唐。
便是藍世子不願要他們的女兒,遣散回府,那也頂多了毀了那些丫頭的一輩子,雖然對府邸的名譽有影響,但也比現在這個場面要來得好呀。
雖然藍世子並沒有收下他們的女兒,但是名義上,她們已經是藍世子的人了,再轉手給皇上,這到底是毀了他們還是毀了皇帝呀,這事怕是要成爲街頭百姓永遠的笑談了。
衆臣真是悔不堪言:“早知道會這樣,無論如何我也是不願將女兒送去選美的”
其實這要一開始便是選入皇宮,那隻會增添他們臉上的光彩,可偏偏是衆所周知的,被送入藍王府,如今卻因爲藍世子不要,而成爲后妃,這、這都是什麼事啊。
衆想真是煩成了一團,大眼瞪小眼的,在宮門口連連嘆息,深感臉上無光,卻沒人敢去找皇帝的麻煩,畢竟他們只是三品下的大臣,再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只是他們的女兒,這世間可不是每個人都有藍世子的膽量的。
只得個個垂首坐着馬車回去了。
御書房內,皇帝滿心憤怒的將剛換上的硯臺再次掃落一地,那滿龍案的奏摺也被批花,染上點點墨跡,他從來就沒有這般的窩囊過。
可偏偏他卻不知道該恨誰。
“主子”隱衛飄然的身影瞬間又落在他身後,口吻有些猶豫,先前他在暗處就好想阻止皇帝將那些女人留在皇宮,可是他是隱衛,不得隨意出現在人前,只得眼睜睜的看着皇帝做出這個決折。
而現在,他也是及不願說出那件事的,可要是不說,等皇帝透過別人的口知道那事,那自己就更落不得好了。
“說”皇帝高聲怒吼,總找來了個出氣筒,滿心的怒意如數吼在那一字之間。
“那個、姚小姐,先前在來皇宮的路上被暴出與其他男子有私情,還做下不恥之事”隱衛猶豫着,還是說出了實情,先前他就知道這事,只是不知道藍玄昊居然會把這些女人都塞給皇帝,便沒說這事,直到在暗處聽到他們的對話,這才心驚不已。
‘砰’砰然一聲巨響,御書房的屏風被皇帝憤然的一掌給拍成兩半,龍顏大怒:“什麼?先前怎麼不說”
皇帝冷聲質問,頭上被扣着屎盆子的感覺真是讓他不爽到了極點,憤然的雙目裡幾乎可以噴出火來,他收下了不貞潔的女子,不就是拿着綠帽子往自個頭上叩麼,這事若是傳出去,他這一國之君的臉面往哪擱。
隱衛從未見他發過這麼大的火,向來淡定的他也感覺身上雞皮疙瘩一陣抖落,顫意然然:“屬下並不知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所以、、、”
“夠了”皇帝怒聲打斷,坐在這君位上久了,遇事基本的冷靜他還是能做到的,片刻的憤怒過後,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何解決。
“這事有多少人知道?”皇帝問道。
“這、如今怕是全城的人都知道了”隱衛硬着頭皮迴應着,直有一種腦袋不穩妥的感覺。
聽他這一說,皇帝真是氣得就差沒噴出一口鮮血,深沉的雙目裡火光燃燒得刺啦作響:“這事,藍世子可知情”
“是的”隱衛點頭。
‘轟’又是一聲驚天巨響,這下不只是屏風了,連那龍案也被他的功力震碎,皇帝憤怒不已,收回掌力後,緊捂住胸口,一陣劇烈的咳嗽。
‘噗…’大口鮮血噴濺出詭異的弧度,在這高位上久了,他很會剋制自己,如今卻被一個小輩玩弄於股掌之中,這傳出去他還有什麼天子威嚴,這滿心的怒火讓他如何能憋得住。
“皇上、皇上息怒、息怒哇”小太監是書房外看守的,見皇帝吐血,心底大驚,趕忙屁顛屁顛的上前來給他拍着後背,幫他順氣。
皇帝隨手一揮,小太監剛觸到他一片衣角,便被他的大掌給掃了出去,沒有絲毫內力的公公身子如拋物線般落得老遠,重重的砸落有牆壁之上,再滾落、磕碰、沿着桌角滑落到地上。
滿身的疼痛讓小太監臉色幾近扭曲,鮮紅的血絲從嘴角滑落,卻還是衷心的勸着皇帝:“皇、上息怒,別、氣壞了、身子”
話落,再無力承受,緩緩的閉上雙眼,暈撅了過去。
隱衛心驚不已,卻沒有上前去攙扶安慰皇帝,只是單膝跪倒在後邊,垂頭任憑處罰的模樣。
“滾、都給朕滾…”皇帝沖天高吼,話落,又是幾口鮮血溢出,兇光狠現的眸子幾乎要滾落出來一般。
爲了項上人頭,隱衛自然是選擇離去,只是消失前道了聲:“主子保重”
看着亂遭遭的御書房,以及奄奄一息的公公,皇帝滿心的憤怒依然沒有泄夠,嘴裡吼着藍玄昊的名字,雙手運起內力一陣亂揮,整個御書房幾乎被毀得不成樣子。
良久,連帶他身上的龍袍都已經變得狼狽不已,絲絲碎布在身上淋漓,頭上的皇冠散落,凌亂的髮鬢就好像一個老瘋子,沒有半點帝王之姿。
“哈哈…”想到自己被耍弄一事,皇帝居然高聲的自嘲起來。
他得意了一輩子,他以爲他活了這一生,除了沒能得到那個女人以外,他一切都是順風順水的,包括登上帝位,年輕的時候,他打敗了所有兄弟,甚至有不少手足死在他手上,只餘下安王一人。
登上帝位後,他以爲他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與失敗便是沒有得到那個女子,他內心空虛,因爲從未得到,所以讓他抓狂,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痛處。
十幾年以爲,他從來都是要什麼有什麼,女人,臣子,權利,哪個不緊握在他手中,若非發生今日之事,他都要忘記被人反逆是什麼感覺了。
骨節緊勒得咯咯作響,憤怒的雙目裡兇光閃閃,想到藍王府,想到藍王,藍玄昊,雲楚,這些面龐在他眼前一一浮過,更加堅定了想要毀滅藍王府的決心。一連幾日過去,整個皇城是風言風語,百姓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便是幾日前發生的事了,特別是皇帝收下藍玄昊拋棄的女子這事,更是在皇城,甚至是整個天下炸開了鍋。
皇帝被戴綠帽子,還是自己撿上的綠帽子,這絕對是史無前例的第一次,因此,藍玄昊與雲楚這兩人的名號從此更是深深的印在人心上。
“請皇上主持大局”一連幾天,皇帝都不曾上過早朝,皇宮內,每日都有衆臣跪在大殿外的臺階下高呼着,卻也迎不來皇帝的身影,一時之間竟有些人心惶惶。
“二皇子,你就休息一下吧”修整好的御書房內,被破壞的物品皆被煥然一新,二皇子坐在龍案側方,紅木桌上推得高高的奏摺,手下也在不停的揮動着,公公好心的勸着滿臉卷態的他。
各方勢力更是有些蠢蠢欲動,朝堂之上,二皇子明炎暫代皇帝處理政務,也是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他有被皇帝帶在身邊教導過,但皇室沒有立儲,好些國事他還是沒有深入的知曉,即便皇帝有意立他爲儲,但這事並沒有落實,所以在國事處理上,他實在有些無力,卻又不放心將這些交給別人,生怕這權利從他手上消失,更害怕自己沒處理好政務而失去奪儲的機會,所以,對於桌上的奏摺,他幾乎是一絲不怠的。
“無礙,你先退下吧”明炎將毛筆放在筆架上,伸手給自己揉了揉太陽穴,只是喝了杯水,便又開始一目十行的看起奏摺來。
後宮裡,各個妃嬪爭先恐後的搶着去探望皇帝,當中自然也包括新納的才人們,在深宮久居慣了的妃子哪會容得新人囂張,因此,後宮也是上演着一場無聲的腥風血雨。
一連幾日,皇宮內亂成一團。
藍王府裡,雲楚與藍玄昊的小日子卻是過得十分愜意,藍王見皇帝龍體不適,也拖着病沉沉的身子前去探望過,雖然被擋了回來,但是隻要面上功夫做足了,因此,並無人能說藍王府什麼。
因爲此時的藍王也是身在病中的,所以他便是不去大殿外跪着,也讓人抓不到把柄,反倒緊閉起藍王府的大門,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談起天說起地。
“將你一軍”墨竹軒的裡,那成片的墨竹籬下,垂落的竹枝正好遮掩住烈日,藍王與雲楚對面而坐。
玉石桌上,殺得火熱的棋盤大局已定。
藍王尷尬的咳了一聲,好似一幅老臉無處擱的樣子,帶着父親般的寵愛看向雲楚:“你個丫頭,好勝心真是太重了,也不知道讓父王一把”
雲楚眸子裡閃過狡黠,朗聲道:“棋場如戰場,上陣無父子”
“好,爽快”藍王由心讚歎,眼前這個女子,他的兒媳,真是比她孃親還要剩上七分哪,難怪玄昊那小子脾氣如此之怪都能被她虜獲了那顆心,果然是有足夠魅力。
雲楚擡頭看天,一邊收着棋子一邊尋問道:“天色也不早了,父王可要留在墨竹軒用膳?”
“這”藍王有些猶豫,內心直道自然是極好的,只是想到他與藍玄昊之間的隔閡,想了想又還是道了句:“我還是回憶竹苑用膳好了”
以往他就是來到墨竹軒,那也從未久坐過,而且因爲藍玄昊對他的恨,他兩人之前從來都是紅眉毛綠眼睛的,現在能這般悠閒的坐在那人曾經坐過的地方下着棋,他已經很滿足了。
“一個人未免太孤單,不如留下吧,估模着這個時辰玄昊已經把飯菜準備好了”雲楚收起棋子,沒有像別人留客一般熱情的挽留,只是隨口說着,口吻裡卻也真誠十足。
“這個…會不會不太好”藍王有些尷尬,他還從來沒有跟藍玄昊同桌用過膳,更別說吃他親手做的菜了,要知道以前跟他好好說話都是有些奢侈的。
這時候藍玄昊一襲妖紅灩灩,在晚霞下散發着灼灼清輝,手裡用托盤端着幾個小菜越過藍王與雲楚走入竹籬小院裡,一邊將菜放擺置好,並沒看藍王一眼,不帶半點情感,只是隨口吐出幾個字:“沒什麼不好”
藍王聞言,有些失落心頓時被濃濃的滿足感填滿,臉上居然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雲楚看在眼裡,內心也是一聲長嘆,這便是命運弄人吧。
雖然在一定的程度上,藍王不見得算是個好人,但是他對藍玄昊,對落竹夫人,那都是在用真心對待的。
不過是短短的幾個字,居然讓他露出這幅表情,可想而知藍玄昊在他心裡有多重要了。
“走吧”雲楚淺淺的笑意掛在臉上,這兩父子沒話說,總不能她也中吭聲吧,不然這氣氛多怪。
藍王感激的看了雲楚一眼,無聲言謝,若不是她,只怕藍玄昊永遠都不會改變,更別說能跟他同桌用膳了。
“不錯,值得嘉獎”雲楚看着竹桌上的菜色越發的清晰,由心的讚歎着。
想到他第一次下廚房,將整個藍王府給燃燒的滑稽模樣,短短時間裡,他能做到這個份上,看樣子是下了不少苦功啊,有這麼個男人如此待她,當真是天下最幸福的事。
雲楚夾起青絲竹筍自己嚐了口,覺得味道很是鮮美,再看藍王端着飯碗一幅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模樣,顯然是尷尬了,趕忙替他夾上幾筷子:“父王,你也嚐嚐,看看味道怎麼樣”
原本跟雲楚一起藍玄昊的話是很多的,但今日因爲有藍王在場,他並沒有說太多,跟藍王一樣,他的內心也是十分複雜的,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一個勁的悶頭耙飯。
雲楚擰眉,感覺到周身空氣沉沉的,真是讓人不爽啊,惱惱的瞪了藍玄昊一眼:“你光吃飯不用吃菜的麼”
藍王滿心激動的一口口品嚐着藍玄昊親手做的菜,就差沒落下淚水,看得雲楚一陣揪心不已,這都是什麼個事啊,只得替藍玄昊招呼着他:“父王,別客氣哈,桌上就咱三個,菜也不多,可不能浪費了,多吃點,儘量把桌上的菜一掃而空纔好”
一邊說着,一邊往藍王飯碗裡猛的堆菜。
藍玄昊總算是有了點反應,看着自己飯碗裡空空如也,而藍王飯碗裡卻被滿滿的菜色堆滿,微微委屈的看了雲楚一眼。
這氣氛,真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這絕對是雲楚吃得最彆扭的一頓飯,剛想動筷子給藍玄昊也夾些菜。
藍王先她一步,老手微微有些顫抖,卻是穩穩的給藍玄昊夾了一些他喜歡吃的菜:“你太瘦了,要多吃些纔好”
短短的一句話,透盡滿滿的關懷。
藍玄昊微緊的眉角驀然鬆開,想通了什麼,心底那一絲彆扭也消失不在,線條分明的脣角微微上揚,禮貌性的回夾給他一筷子,淡淡的吐出三個字:“你也吃”
突然之間,雲楚感覺周身的壓力都不在了,淡淡的筷子碰撞聲在小小的竹籬屋裡流蕩,偶爾伴着幾聲驀然的對話,卻透滿溫馨的氣息,這便是家的感覺吧。
這頓飯都吃得好飽,桌上四個小菜被一掃而空,連半點渣都不剩,不知道的還以爲那盤子是被洗過的,特別是藍王,這十幾年來,這絕對是他吃得最好,最飽的一頓飯。
飯後,稍作休息了會,藍王這才模着圓鼓鼓的肚子起身離開,臨去之前還故意說道:“丫頭,明天你繼續陪我下棋可好?”
雲楚心知他是想多找機會親近藍玄昊,剛想點頭,便見藍玄昊冷冷的接過他的話:“想下棋自己找個媳婦去,總盯着我的媳婦像個什麼樣子”
‘嘎’雲楚與藍王皆被他這話給驚呆了,這丫的能不能別這般雷人,藍王也是感覺怪怪的,隨即卻又揚起絲絲淺笑。
短短的一句話,他讀懂了藍玄昊的用意,臭小子是心知自己心繫他的孃親,但又怕她已不在,不想他孤獨終老吧,說到底,他還是關心自己的,從未有哪刻讓他這般滿足,藍王笑了笑。
經過這頓飯,這兩父子之間的隔閡算是徹底的消去了,兩人說話也輕鬆不少,藍王見他回絕了自己,便又開口道:“那便不下棋了,明天我可否再來蹭個飯?”
雲楚滿額黑線刷刷直冒,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她就說藍玄昊這滿肚子的腹黑是哪裡學來的,看這藍王平日裡一本正經的,要不是這隔閡解除,只怕她還真不知道這藍王跟藍玄昊簡直就如出一轍啊,雖然不是親父子,但好歹是長年生活在一起的,還是會有點傳染的吧,雲楚只能這麼想着。
藍玄昊臉色臭臭的樣子,隨口道:“蹭飯可以,但能否別把盤子舔得這麼光,不知道的還以爲這藍王府已經窮到僱不起人刷盤子了呢”
說着,藍玄昊還故意將收拾好的盤子拿一個起來在藍王面前晃了晃,果然是光閃閃的。
藍王臉上的笑意越發坦然,他這麼說,便是代表了往後還有機會吃他做的飯,用不着急在一時了,想到自己剛纔的窘樣,他也沒有覺得臉紅,帶着幾分打笑連連應道:“這樣不是挺好的麼,楚楚丫頭不是最愛銀子,能省了這筆顧人刷盤子的銀子,也是一小筆收入”
雲楚臉色頓時一僵,這兩父子還真是…居然連她也打笑起來了,不由反問道:“我有摳門到這個地步嗎?”
藍王與藍玄昊皆是想了片許,卻是幾乎同時點頭:“當然有”
“你們、”雲楚看着一個屁眼出氣的兩父子,忽然之間有些小後悔了,一個藍玄昊已經讓她敵不過了,再來個跟那腹黑的妖孽穿同一條褲子的公公,那她日後的日子可要怎麼過啊,沒好氣的衝他二人惱聲道:“真是的,說句好聽的哄哄我會怎麼樣嘛”
雲楚惱惱的甩袖而出,看似生氣了,輕飄的腳步卻召示着她此刻心情很好、很好。
餘下藍王與藍玄昊兩人在小屋裡,四目相對,沒有像以往那般大眼瞪小眼,沒有紅眉毛綠眼睛,相視一笑間,冰釋前嫌。
“臭小子,你找了個好媳婦”藍王伸手,與藍玄昊差不多身高的身形有些蒼老,帶着父親般溫厚的觸感,沉沉的拍了拍他的肩頭。
藍玄昊看了看搭在自己肩頭的手,心底流過絲絲暖意,這便是父愛的感覺吧,他不討厭這種感覺,甚至還有一絲掀喜,雖然這個男人並非他的親生父親。
卻是微微擰了擰眉頭,給了藍王一個大白眼:“這我早知道,還用你說”
“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藍王臉上扯出絲無耐,卻很是滿足,沉沉的拍了他兩下,這才揚長而去。
看着那抹有些蒼老的背影,想到他這些年的苦楚與無耐,藍玄昊微蠕動的脣角還是吐出一句:“若可以,你還是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吧”
他還沒去找孃親,他也不知道孃親是否還在人世,也不知道他的親父是否尚在人間,若是在,那麼這個男人,終成悲劇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