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飯菜有毒

昨夜的事情已經在暗衛間傳播開了,戰殺因爲蘭晴萱救了戰天的命,對她格外的尊重,輕聲答道:“是一條長滿倒刺的鞭子。”

蘭晴萱微愣,恰在此時一個侍衛抱着那根鞭子從她的面前走過,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那條鞭子已經不是是長滿倒刺的鞭子那麼簡單了,她清楚的看到那些所謂的倒刺都是用精鐵打造的,那樣一鞭子抽下去,任誰都得皮開肉綻,到此時,她便明白了曲綰心聽到家法這兩個字時面色大變的原因了。

她原本以爲簡鈺說請家法只是意思意思處罰一下兩人,卻沒有料到竟是如此的重手!

她抿了一下脣,想起方纔夜瀾在她面前抖了一下的情景,她覺得夜瀾也是個厲害的,捱了這樣的鞭子竟還能如此自然的走路,這忍耐力也當真讓人讚歎。

她想起一件事情,從箱籠裡取出一瓶金創藥遞給戰殺道:“你一會把這藥給夜瀾,對他的傷口大有幫助。”

戰殺向她道過謝之後就去找夜瀾了,蘭晴萱把錦娘喚來也取出一瓶藥品給她道:“你一會去給戰曲綰心送過去吧!”

錦娘輕輕點頭,卻道:“曲綰心是個聰明的女子,且心志極爲堅定,王妃的這瓶藥怕是收買不了她。”

錦娘知道昨夜發生的事情,心裡也是猜出個大概,故有此一勸。

蘭晴萱淡淡地道:“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收買她,她於王爺有用,雖然王爺罰了她,卻並沒有想要她的性命,她也不蠢,有了這一次的事情之後想來會學乖,她雖然不喜歡我,卻能幫得上王爺,在面對外面的危險時,我和她的立場是一樣的。”

錦娘輕嘆道:“王妃當真是聰明,我這就去給她送藥。”

蘭晴萱淡淡點頭,過了好一會錦娘纔回來,她含笑對蘭晴萱道:“藥送過去了,她讓我替她上了藥,再讓我謝過小姐,說她這一次欠了小姐一個情,以後會還的。”

蘭晴萱不以爲意的笑了笑,曲綰心嘴裡說的還這個人情,只怕不是明面上還人情那麼簡單,這話倒像是在向她下戰書。

東西已經收拾的七七八八,衆人浩浩蕩蕩的朝京城的方向走去。

如此行了七八日,一路上還平安無事,眼見得再過兩日就要進京了,這日中午,衆人正在林子裡稍做休息,忽聽得四周風聲大作。

簡鈺和鳳姬天幾乎是同時起身,兩人對視了一眼,簡鈺一把將蘭晴萱抱下了馬車,而鳳姬天卻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了長弓,只聽得破空一響,一記慘叫聲傳來。

蘭晴萱還沒有弄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就見得四周有黑衣人如潮水一般涌了過來,箭如飛蝗般亂飛。

傾刻間,情況一片混亂,只是簡鈺和鳳姬天兩人都是在戰場上的血雨腥風裡過來的,他們手下的士兵,個個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都極具應變能力。

都只有片刻的慌亂,就都亮出了武器,拔劍的拔劍,挽弓的挽弓,一切井然有序。

蘭晴萱兩世爲人卻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光景,她的心頓時砰砰直跳,簡鈺輕聲道:“不要怕,一切有我。”

他這句話帶着特有的魔力讓她的心剎那間就冷靜下來,她輕輕點了點頭,靜靜地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的人雖然厲害,卻架不住對方人多。

幾個回合下來,地上已經一地的屍體,多是黑衣人,而簡鈺和鳳姬天帶過來的人侍衛也有不少受了傷,而那些黑衣人卻還源源不斷的涌了過來,那些黑衣人的武功都不低,此時又都是拼了命的打法,一時間慘況空前。

簡鈺的眼睛微微一眯,知道這樣打下去不是件事情,他大聲道:“戰殺,開連弩!”

戰殺應了一聲,當即便越到一旁的馬車上,也不知他按到了哪裡裡,那輛普通的馬車當即成了了一張大弩,簡鈺的好些侍衛一看到這光景當即往後疾退,只聽得戰殺冷喝一聲,那張大弩便朝黑衣人射了過去,那巨弩力量極大,射中一人之後還會再帶着人往後疾飛,中者立亡。

如此巨大的威力,震得那些來勢洶洶的黑衣人心驚肉跳。

原本稍顯劣勢的侍衛當即揮刀就砍,情勢剎那間逆轉。

如此撕殺了好一陣子,林子裡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那些黑衣人被殺得心驚,領頭人知道再這樣撕殺下去,只怕他們都會死在這裡,當即打了手勢,傾刻間撤得乾乾淨淨。

蘭晴萱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慘烈的撕殺情景,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有簡鈺在她的身邊,方纔的那些黑衣人沒有一個能近她的身。

她雖然第一次見簡鈺的時候他就在殺人,只是他當時殺人殺得優雅,倒沒有讓她覺得太過恐怖,可是這一次簡鈺殺起人來,招招式式沒有一分拖泥帶水,果絕狠厲,猶如出籠的猛虎,刀光所到之處,必有人死傷。

等到那些黑衣人撤走的時候,簡鈺身上的白衣已經沾滿了鮮血,就連蘭晴萱的身上也染滿了鮮血。

夜瀾從死去的黑衣人的身上扯下一塊腰牌遞給簡鈺,簡鈺冷冷一笑道:“倒真是迫不及待。”

蘭晴萱知這些黑衣人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殺人,背後之人必定大有來頭,看這光景,簡鈺似知曉這些人的來歷。

鳳姬天走到簡鈺的身邊道:“早前就聽說王爺手裡有威力極大的戰弩,卻一直無緣得見,今日看到這樣的威力,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當真是半點都不爲過。”

簡鈺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後道:“侯爺形容錯了,不是驚天地泣鬼神,而是驚天地收鬼魂。”

鳳姬天微愕,旋即淡淡一笑道:“的確,這樣的連弩是什麼惡鬼凶神都能收下。”

簡鈺沒有接話,鳳姬天又問道:“這些人的來歷想來王爺都已經查到了,不知道王爺有何打算?”

簡鈺四兩拔千斤地道:“我知道這些人的來歷,侯爺也是知曉,今日裡被刺殺的又不止我一人,不知侯爺有何打算?”

鳳姬天單手負在身後,面色冷下來道:“我只是沒有料到他們的速度會如此之快,連帶着對我都下這樣的狠手,倒是開了眼界。”

簡鈺的嘴角微,不以爲然地道:“侯爺在京中的身份卓然,之前有了令郎之事,你們也算冤家對頭,他憑什麼要給你留面子?”

鳳姬天啞然,苦笑道:“王爺說得有理。”

簡鈺掃了他一眼懶得再理他,他卻對着簡鈺長長一揖道:“原本我心裡還存了些僥倖,有了今日之後我才知我之前的想法有多麼的可笑,鳳姬天不才,若王爺不棄,我願助王爺一臂之力。”

簡鈺笑道:“助本王一臂之力,你怎麼個助法?”

鳳姬天愣了一下,簡鈺的袖袍微揚,眸子清冷如霜,瞟了鳳姬天一眼道:“等你想到如何助本王一臂之力時你再來跟本王說吧!”

他說完扭頭問蘭晴萱:“方纔嚇到了嗎?”

蘭晴萱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他輕嘆了一口氣,卻又問道:“怕不怕?”

“如你方纔所言,有你在,我又哪裡需要害怕?”蘭晴萱淡笑答道。

簡鈺染了血的指針輕輕撫過她的眉眼,他的眼裡滿是溫柔道:“不愧是我簡鈺看上的女人。”

蘭晴萱回了他一記淡笑,這還沒有進京,就遇到了這樣的血雨腥風,到京城之後,還不知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她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心裡卻也有幾分無可奈何。

夜瀾和戰殺收拾了一番,他們的損失並不算慘重,身邊三十二個暗衛,只死了三個,兩個重傷,其餘各人身上都掛了彩,卻都不算嚴重。

反觀鳳姬天的那些侍衛,一共二十八人,倒死了大半,餘下的幾個都傷得頗重。

如此一來,簡鈺和鳳姬天手下的實力也就呈現了出來,鳳姬天暗暗心驚,知曉簡鈺怕是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厲害得多,對於京中的諸多事情,他又在心裡慢慢權衡了一番。

楚離歌的武功不如簡鈺身邊的暗衛高明,此番惡戰下來,受了些傷,蘭晴萱親自爲他處理傷口時他看着她的眸光深了些,待她要給他上金創藥時他伸手將藥從她的手裡接過後道:“我自己來。”

蘭晴萱擡眸看他,見他的面色微紅,看起來竟有幾分窘態,她輕輕一笑,將藥從他的手裡取過來道:“傷在後背,四哥怎麼自己來?”

她說這句話卻將金創藥遞給身邊的暗衛,讓他來給楚離歌上藥。

楚離歌看到這光景,心裡倒不知是何種感覺,扭過頭不看她。

蘭晴萱知他的心思,也知他近來雖然成熟了不少,說到底卻還是一個別扭的少年。

蘭晴萱走到簡鈺的身邊給了他一枚藥丸道:“你身上原本有舊傷,方纔這一場惡戰想來已經動了真氣,這枚藥對你有幫助。”

近來蘭晴萱一直在想簡鈺身上舊傷的事情,他這傷如今是看不出什麼來,但是一旦發作就極爲厲害,眼下需溫養,再慢慢調理。

這藥丸是她空時製出來的,對簡鈺身上的病症效果甚好。

簡鈺含笑接過服下,心情大好地道:“有娘子在身邊照顧就是不一樣。”

蘭晴萱聞言有些無語,瞪了他一眼後懶得理他。

簡鈺看到她的樣子倒有些好笑,她很多時候是個嘴硬心軟的人,話有時候說得很狠,但是卻是真心關心他,只是前路危險,這般帶她進京,便是將她捲起了京中的大旋渦裡中來,他有些心疼,卻也知此時已別無他法。

鳳姬天走到他身邊道:“這件事情王爺怎麼看?”

“能怎麼看?”簡鈺不以爲然地道:“做出這些安排來,不過是想將你我斬殺於京城之外,眼下京中,必定不是太太平。”

鳳姬天輕嘆了一口氣,簡鈺掀眉冷笑道:“侯爺可是後悔呢?”

“我鳳姬天這一輩子什麼沒有見過,這種小場面還嚇不到我。”鳳姬天淡淡地道:“晴萱是我的女兒,我之前欠她太多,如今她對王爺的心思我是看在眼裡,又豈能不成全她?”

他這話說得漂亮,簡鈺卻只是淡淡一笑,鳳姬天的那些心思他又豈會不知?說到底,鳳姬天不過是用蘭晴萱做與他親近的藉口罷了。

在他看來,這事倒也不算是壞事,對鳳姬天而言,此時的蘭晴萱是有用的,那麼蘭晴萱到侯府之後,有鳳姬天照看,他也能放心一點。

幾人將這些事情處理了到一番後換了衣服直接就朝京城的方向奔去,兩天之後,一行人出現在京城的城門口。

鳳姬天對着簡鈺拱了拱手道:“晴萱我先帶回侯府了,等王爺的好消息。”

簡鈺有些複雜的看了看鳳姬天,然後走到蘭晴萱的面前道:“晴萱,要不要再好好想想,先跟我回王府吧!”

蘭晴萱笑了笑道:“我不想做王爺沒名沒份的女人,只想做能與王爺比肩的女人。”

這話她在他的面前已經說過一回,如今再說心裡卻更添了一分堅定。

簡鈺輕輕嘆了一口氣,知她的性子素來果決,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就很難改變,且此時她這樣的決定也算不得是錯,只是往後他要來看她終究沒有以前在千源城的時候那麼方便。

他走到她的面前道:“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想我。”

他的聲音不大,透着幾分纏綿的味道。

鳳姬天幾人就站在兩人的身邊,他的這句話鳳姬天是聽得清清楚楚,鳳姬天失笑,只是他也知簡鈺的性子,平素就是張狂隨性之人,依着簡鈺對蘭晴萱的喜歡,他此時若是不說這樣的話反倒是怪事。

鳳姬天一笑,蘭晴萱倒覺得有些難爲情,她微紅着臉道:“知道了。”

簡鈺有些不捨的看了看她,終是扭頭對鳳姬天道:“晴萱就勞侯爺照顧了,若是她在侯府的這段時間少了一根頭髮,就休怪我翻臉無情。”

鳳姬天淡淡地道:“王爺多慮了,晴萱是我的女兒,我自不會虧待她。”

簡鈺扭頭對錦娘道:“照顧好你家小姐,若她有任何閃失,你的小命也會不保。”

錦娘盈盈一笑道:“王爺放心,錦娘知道了。”

洛王府和萬戶侯府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南,隔得甚遠,進京之後,簡鈺縱然有些不捨,卻也知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此刻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他沒有再多說什麼,便帶着了暗衛直接回了洛王府。

楚離歌看着蘭晴萱道:“我先去大哥那裡,你若有事要找我的話,派人去大哥那裡傳個信便好。”

蘭晴萱輕輕點頭道:“四哥身上還有傷,我之前給四哥的藥四哥要記得用。”

楚離歌雖然知她此時的關心不過是把他當做兄長罷了,心裡有些發酸,卻淡然道:“知道了。”

他說完沒有再看她一眼,策馬離去。

蘭晴萱和錦娘一起坐在馬車裡,輕輕將簾子掀了起來,京城的繁華非千源城能比,街上到處都是行人,小販叫賣的聲音不時傳來。

錦娘自進了京城之後,面色就沉重了起來,她看到蘭晴萱的舉動後,輕輕替蘭晴萱把簾子放了下來,她見蘭晴萱看過來後輕聲道:“這裡比不得千源城,規矩比千源城也要多得多,小姐初次進京,再加上身份原本就有些尷尬,還是不要給別人留話柄的機會。”

蘭晴萱輕輕掀了一下眉,錦娘又道:“洛王既然允了小姐洛王妃之位,想來會想方設法迎娶小姐進門,在那之前,小姐需給整個京城的達官貴人留下好的印象,這樣的話,王爺到皇上那裡也好說話。”

蘭晴萱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在京中怎麼給人留下好的印象?”

錦娘想了想後道:“女子要給別人留下好的印象無非是藝德容工,藝指的是才氣,京中雖然也奉行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對於才女卻是欣賞的,但是不宜鋒芒畢露,琴棋書畫雖然是花架子,但是京中的人認這些;德指的是品德,也是口碑中最關健最摸不着的環,這事大部分時候都是口口相傳,只是人不可能人人都誇你好,十個人中間有七個人是誇你的就很不錯了,但是如果十個人中間就有十個人誇你的話,那就是本事和手段。”

蘭晴萱還是第一次聽錦娘說這些事情,一時間倒覺得有些意思,當下微微一笑,示意錦娘繼續往下講。

錦娘又接着道:“容自然指的是女子的儀容,儀容這兩個字,不單單指的是女子的容貌,還有禮儀和氣度,這個最是考驗教養,小姐原本就容貌出衆,這一條倒不用太過擔心,只是進京之後,禮儀還是需要找機會學學的,洛王妃是正一口親王妃,對於禮儀之事要求極高,與其嫁過去之後讓人挑毛病,還不如萬戶侯府裡先學會。”

蘭晴萱一聽到學禮儀這件事情,不自覺地想起《還珠格格》裡的小燕子,雖然她沒有小燕子那樣的坐不住,但是對於那些死板的規矩也沒有太多的好感,當下不由得抿了一下脣道:“錦娘,你是從宮裡出來的,禮儀這事你想來也是懂的吧?”

錦娘點頭道:“若是小姐不嫌棄的話,我倒是可以教小姐。”

蘭晴萱笑了笑,錦娘又道:“至於工的話,指的便是刺繡之技了,小姐的刺繡之技冠絕千源城,拿到京城也半點都不遜色。”

蘭晴萱聞言倒有些心虛,她這個穿越過來的靈魂雖然有本尊的記憶,但是卻並沒有那樣細緻的耐心,刺繡這種東西,她繡繡簡單的花色還行,若是要繡那些大件,就不是她所擅長的了。

兩人說話間,馬車停了下來,鳳姬天在外面道:“晴萱,下來吧,到家了!”

蘭晴萱聽到家這個字的時候,心頭微微一顫,她是穿越過來的靈魂,她沒有把蘭府當成是家,萬戶侯府會成爲她的家嗎?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心裡生出了幾分無奈。

錦娘替她將馬車的簾子打開,早有下人搬來了腳凳,她提着裙子緩緩走了下來。

她站定之後繞過馬車時發現門口居然站滿了人,男男女女約有二十來個,她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光景,倒愣了一下。

一個約莫四十幾歲保養得宜看起來很是端莊的婦人迎上來道:“侯爺回來了!”

鳳姬天輕輕點了一下頭,對蘭晴萱道:“晴萱,這是你母親。”

萬戶侯夫人崔氏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原本滿臉堆笑的臉笑容僵在了臉上,她扭頭朝蘭晴萱看去,不看還好,一看只覺得心都是痛的,她下意識的捏緊了帕子。

她的笑容也只是僵了一下,然後含笑看着蘭晴萱道:“你就是晴萱啊,侯爺出門前說是去接你,你心裡還一直在想着,你會長成什麼樣,如今一見,才發現你竟和若歡妹妹長得一模一樣,都是傾城傾國的大美人,我好生喜歡。”

蘭晴萱覺得她的這句話是怎麼聽怎麼假,覺得沒有半點可信度,她面部的肌肉那麼僵硬,竟說喜歡她,騙鬼只怕鬼都不信。

她微微一笑道:“夫人見過我孃親?”

崔氏輕嘆一口氣道:“見過幾回,是難得的通透之人,我很是喜歡她,可惜她和侯爺的緣份薄。”

蘭晴萱的眸光深了些,崔氏輕輕拭了一下眼角道:“可憐若歡妹妹那麼早就去了,如今看到你我心裡難受。”

蘭晴萱輕聲道:“人各有命,逝者已矣,夫人不必難過,若是我孃親在天之急知道你這麼難過的話,心裡怕也會難過,我怕她會半夜來找你。”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成功看到崔氏的面部表情一僵,她的心裡頓時滿是瞭然。

崔氏又抹了抹眼角道:“你這些年來在蘭府過得可好?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蘭晴萱還沒有回答,崔氏又嘆了口氣道:“看我糊塗的,蘭府的人都知道你不是他們的孩子,又豈會對你好!不過如今事情都過去了,往後我會好好疼你的。”

“母親,這裡風大,姐姐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就什麼都好了,有什麼話我們進去說再說吧!”崔氏身後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清秀女子含笑道。

崔氏忙道:“無咎說得有道理,你如今都回來了,那就什麼都好了,我們進去慢慢說話。”

蘭晴萱含笑點了點頭,扭頭看了鳳無咎一眼,鳳無咎嘴角微揚,見她看過來,對她抱以淺淺一笑,鳳無咎不是那種長相驚豔的女子,這般一笑,卻平添萬千風情,嘴角微現梨渦,可愛又俏皮。

蘭晴萱見鳳無咎對她笑,也回以淡淡一笑。

錦娘在旁扶着她,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鳳無咎是萬戶侯最寵愛的女兒,也是京城裡出了名的才女,已經許了左相的嫡次子。”

蘭晴萱心裡瞭然,微微一笑,跟着衆人走進了侯府,她走到門楣下擡眸看了一眼,“萬戶侯府”三個金漆大字嵌在黑底上,顯得大氣又精神,昭示着侯府的鼎盛。

她看到那四個字時,心裡生出了一種極特別的感覺,她不知道當年秦若歡和鳳姬天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也不知秦若歡在鳳姬天的心裡是什麼樣的地位,事已至此,有些事情終需面對。

萬戶侯府的宅子是皇帝賜的,據說那間宅子原本是陳王府,只是陳王當年叛亂之後便被皇帝將宅子沒收,鳳姬天封侯的時候,皇帝便將陳王府賜給了鳳姬天。

因爲是王府改造而成,所以在侯府裡處處可見郡王的儀制,九曲迴廊以及屋檐飛角都建得既大氣又精緻,這間宅子已經上了年月,院中古樹參天,濃蔭密佈,亭臺軒榭處理的很是雅緻,雖不如南方的園林那麼精緻,卻添了一分大氣和貴氣。

萬戶侯府的佔地面積比千源城的公主府要大得多,雖然沒有公主府那般步步彰顯着貴氣的精美,卻也是難得的豪宅。

蘭晴萱跟着鳳姬天和崔氏先去了侯府的花廳,因侯府人多,這花廳的面積比起公主的花廳要大得多,縱然如此,此時衆人全部進去之後依舊顯得有些擠。

鳳姬天在主位上坐下來之後對衆人道:“晴萱是我遺落在外的明珠,從今往後她就是人你們的親人,往後要好好待她,若是讓我知曉有人欺負她的話,一律這法伺候。”

他此時不若在蘭晴萱面前那副慈眉善目的樣子,整個人透着一股威儀,他年輕時也曾征戰沙場,雖然已經有些年沒有再去沙場,但是餘威猶在。

再加上他原本就是一家之主,在家中甚是威嚴,下首的二十幾人,不管是姨娘還是嫡出的子女,都齊聲應了一聲是。

只是衆人在應的時候,不時有目光朝蘭晴萱看過來,衆人看着她的目光有好奇,有不屑,有鄙視,有涼薄,有無奈。

蘭晴萱知她的身份放在萬戶侯府裡也是個特例,此時衆人這樣看她實屬正常。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對着衆人淡淡一笑,由得衆人打量。

她這副樣子,倒讓衆人對她生出了幾分好奇,鳳姬天和秦若歡的事情侯府裡知道的人並不多,知曉她身份的人也不多,光看她這副樣子,衆人一時間倒也不知道她的來歷。

崔氏卻已經道:“蘭府雖然只是一介商戶,卻是卻甚有家教,晴萱的這一生氣度卻是一點都不輸給京中的大家閨秀,我瞧着好生喜歡。”

她這句話一說出口,四周傳來了幾聲不屑的聲音。

蘭晴萱淡淡一笑,並不願意和崔氏做口舌之爭,錦娘卻已經道:“小姐雖然是在蘭府長大,卻蒙長公主庇護收爲義女,儀容德行有長公主調教,自然不會輸給京中的大家閨秀。”

她這話說得恭謹卻綿裡帶針,意思更是明顯,那就是蘭晴萱雖然是在蘭府長大,卻是得到了長公主的親自教養所以纔會有如此的氣度。

雖然長公主收蘭晴萱做義女只是近幾個月的事情,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蘭晴萱是長公主的義女。

崔氏原本想在衆人的面前落一落蘭晴萱的面了,讓她以後在萬戶侯府裡都擡不起頭來,卻沒有料到蘭晴萱竟是長公主的義女!

長公主的身份就算是到京城來也沒有任何人敢小視,先不說皇帝對長公主這個長姐極爲尊重,光是長公主的三個兒子在朝中的職位,就容不得任何人忽視。

崔氏含笑看着蘭晴萱道:“原來如此,我之前還在想你的氣度不像小門小戶養出來的,沒料到卻蒙長公主收爲義女,長公主身份尊貴,她收你爲義女,想來你必有過人之處了。”

蘭晴萱聽出她話裡的試探,淡淡一笑道:“夫人過獎了,長公主收我爲義女不過是因爲我親孃死得早,她疼惜我罷了。”

她這句話有些四兩拔千斤的味道,倒更加讓崔氏摸不清她的底細。

倒是崔氏身後的鳳無咎有些好奇地看着錦娘道:“晴萱姐姐身邊的這位姑娘看起來頗爲眼熟,倒有些像是之前皇后娘娘身邊的掌事宮女錦娘姑姑。”

錦娘微微一笑,鳳無咎頗和皇后喜愛,閒來總會詔進宮來說說閒話,兩人之前的確見過數回。

鳳無咎不說還好,一說崔氏也覺得錦娘極爲眼熟,只是以前錦娘跟在皇后身邊時總是一身素色宮裝,此時跟在蘭晴萱的身邊時着的是一件墨綠的便裝,並不算太過起眼。

只是錦娘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不卑不亢,並不像是尋常的婢女,那氣息比之大家小姐也是分毫不輸,最重要的是,這樣的她站在蘭晴萱的身邊,蘭晴萱的氣度並沒有半點被比下去,反倒襯得蘭晴萱更加高貴,這一方面然是她有意爲之,另一方面也是蘭晴萱的確很有氣度。

此時主僕二人站在那裡,縱然兩人長途跋涉而來顯得稍有疲累,身上的衣服也不是極盡華麗,此時站在萬戶侯府這一衆刻意打扮過的女子面前,氣場上竟是半點都不輸給她們。

崔氏之前因爲心中不定,並沒有注意這些細節,此時細細一看,難免有些心驚。

蘭晴萱淡淡開口道:“無咎妹妹好眼力,她之前的確在皇后娘娘的面前當差,長公主覺得錦娘是人妥貼之人,她到的年紀放出宮後長公主便向皇后娘娘討要了過來,近來在我的身邊侍候。”

此言一出,四周響起了一陣抽氣聲,原本看着蘭晴萱有些鄙視的目光立刻全部變成了驚訝。

錦娘伺侯皇后多年,在京中的小姐夫人圈裡也頗有名氣,但凡見過皇后的人很多都見過她,也有些人因爲言辭不當受過她一些提點,很多人都知道她在皇后的面前是個得臉的。

對於錦娘離宮之事,之前在京中也有過一些猜測。

錦娘已經年過三十,早已經過了放出宮的年紀,因爲得到皇后的信任,所以一直被皇后留在宮裡。

上次皇后突然放她出宮,消息通達之人知曉是被長公主要去了,卻不知長公主將她要去之後竟送給蘭晴萱當婢女!

一個伺候了皇后十餘年的女官做一個商戶之女的婢女,看她的樣子還是如此的甘心情願,那麼不是蘭晴萱本事過人,就是她身後的背景極大。

這件事情在衆人心裡的波瀾比起蘭晴萱是長公主的義女還要大,畢竟長公主常年不在京城,這些京中的女子自然就會忽視幾分,但是對於皇后的威儀,對於錦娘之前的認知,她們就會深得多。

崔氏聞言心裡暗驚,她原本以爲蘭晴萱不過是因爲萬戶侯的愧疚而帶進侯府,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可是在知曉這兩件事情之後心裡不得不對重新評估蘭晴萱的實力。

錦娘也微微一笑道:“無咎小姐好生厲害,竟還記得我。”

鳳無咎其實心裡也是吃驚的,她方纔只是覺得錦娘和皇后身邊錦娘長得很是相似,只是隨意一問,並不覺得她會是皇后身邊的錦娘。

她忙道:“錦娘姑姑在皇后娘娘身邊多年,我又豈會認不出來,好些日子沒見姑姑了,前些日子進宮給皇后娘娘請安的時候,好生掛念姑姑,姑姑近來可好?”

錦娘微微點頭道:“勞無咎小姐費心了,我如今已經不在皇后娘娘那裡當差,當不起姑姑這個稱呼了,無咎小姐以後就和小姐一樣喚我錦娘便好。”

鳳無咎輕輕點頭,錦娘又道:“小姐是個好主子,她待我極好,我也過得很好。”

她的語氣不卑不亢,說完這句話後扭頭朝蘭晴萱看去,眼裡俱是淡淡笑意,蘭晴萱見她看來,也笑了笑,卻並不說話。

錦孃的話讓在場所有的人再次吃驚,她侍候了皇后多年,是個聰明且心氣高的人,此時能如此待蘭晴萱,那麼必定是對蘭晴萱折服的。

蘭晴萱能讓錦娘這麼一個人折服,那本事自不容小視。

崔氏和鳳無咎交換了一個眼神,鳳無咎微笑道:“如此一來我倒是沾了晴萱姐姐的光了,只是姑姑在我的心裡極爲重要,我也習慣這樣喊姑姑了,此時改口,反倒覺得彆扭。”

她是用調笑的語氣說的這句話,四周立即傳來應景笑聲。

錦娘也笑了笑道:“無咎小姐客氣了。”

蘭晴萱看到這光景心裡也覺得有些好笑,她實在是沒有想到錦娘今日竟如此替她長臉,經此一事,她也大致看出來了,這萬戶侯府裡的水比起蘭府來只深不淺。

有錦娘和長公主的那一層關係在,侯府裡的這些女人要對付她的時候怕是還得再好好想上一想了。

鳳姬天雖然知道長公主收蘭晴萱爲義女的事情,但是並不知道錦娘是皇后之前身邊的女官,他看着蘭晴萱的眸光深了些,淡聲道:“晴萱一路舟車勞頓,已經有些累了,先去休息吧,她如今回家了,有什麼話以後再說也不遲。”

崔氏忙應了一聲道:“瞧我這記性,看到晴萱太開心了,竟忘了這一層,之前老爺傳來消息,我已經將梧桐院收拾出來了,現在就領她過去,侯爺想來也乏了,不如先回房休息。”

鳳姬天輕輕點了一下頭,聽說是將蘭晴萱安排住在梧桐院,他覺得也算妥當,卻問道:“怎麼沒有見到無儔?”

蘭晴萱這纔想起長公主對她說的話,只是今日來的時候見到了一大堆的鶯鶯燕燕,心裡也想着應付之事,倒把鳳無儔這個人物給忘記了,她看了一眼人羣,裡面雖然有幾個男夾雜其中,但是卻並沒有氣質出羣之輩。

崔氏含笑答道:“他前幾日跟着太子出去狩獵,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鳳姬天聞言眉頭微皺,蘭晴萱曾聽簡鈺說起過鳳無儔打死太子妃的親弟弟之事,也知萬戶侯府和太子近來不是太和睦,此時太子帶着鳳無儔出去狩獵,這事怎麼聽都像是不懷好意。

鳳姬天扭頭對身邊的侍衛道:“你去打聽一下太子和大公子在哪裡狩獵,何時能回來。”

他身邊的侍衛領命而去,鳳姬天安排完這件事情對蘭晴萱點了一下頭道:“你暫且在梧桐院住下,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向你母親提,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了,不需要客氣,若是你母親以及其他的姨娘有什麼做得不妥當的地方,你直接到棲鳳閣來找我,我替你做主。”

他這副樣子是極爲溫和的父親模樣,看得一旁的崔氏愣了一下,心裡五味雜陳。

“謝侯爺。”蘭晴萱輕聲道。

讓她喊鳳姬天爲父親,她總覺得有那麼點古怪。

鳳姬天輕嘆了一口氣,崔氏在旁適時地道:“你這孩子現在還喚侯爺爲侯爺嗎?該喚父親了。”

蘭晴萱深吸了一口氣,抿了一下脣,輕聲道:“我不太習慣,所以一時間改不過來。”

她說到這裡眸光深了些,低低地道:“是的,父親。”

鳳姬天聽到她這一聲父親心裡頓時五味雜陳,他輕輕點了一下頭道:“乖!”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直接走了,崔氏知他怕是又想起秦若歡來,當下暗暗捏了捏子,卻對蘭晴萱輕笑道:“我們去梧桐院吧!”

蘭晴萱輕輕點頭,梧桐院位於萬戶侯府北面,是一間不算太大的廂房,裡面的佈置不算不過奢華,和她在蘭府住的築夢閣相差不多,只是面積要稍大一點。

這間廂房在萬戶侯府不算太好,也不怕太壞,只是尋常的一間。

崔氏選了這麼一間廂房給蘭晴萱住,可以說是用了些心的,給蘭晴萱住得太好她心裡不舒服,若是住得太差的話,又怕鳳姬天不高興,這間房間可以說是選得恰到好處。

蘭晴萱對住也不是太講究,看到這間廂房心裡也是滿意的,當即含笑對個崔氏道:“夫人辛苦了。”

崔氏淡淡一笑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不辛苦,淺綠,淺心,往後你們要好好伺候晴萱小姐。”

由於侯府的少爺小姐之前已經按年紀排了號,蘭晴萱算是憑同冒出來的,所有沒有辦法按照排行來稱呼她,所以直接稱她的名字。

她的話一落,兩個約莫十五六歲看起來很是精神少女對着蘭晴萱行了個大禮道:“見過晴萱小姐!”

蘭晴萱淡淡點頭道:“我房裡有傾詩和傾畫伺侯就好,你們在外間伺侯吧!”

淺綠和淺心對視了一眼,崔氏淡聲道:“晴萱初到侯府,對侯府還不太熟悉,她們倆個在侯府已經有些年頭了,行事也是個穩妥的,有什麼不懂的有她們在身邊問問會不會更妥當些?”

蘭晴萱微笑道:“夫人想得其是妥貼,只是我用傾詩和傾畫伺候我多年,熟知我的習慣與喜好,我暫時不打算再花心思去調教丫環。夫人既然把她們拔到我的房裡,我有什麼事情還是一樣可以問她們。”

她說到這裡眼睛眨了一下後道:“她們是夫人拔給予我的人,想來夫人之前也早已經調教妥當,我有什麼不懂的去頭她們,她們應該不會因爲我沒有將她們貼身伺侯就爲難我吧?”

她這話問得有些直白,崔氏的面上一僵,卻很快就笑道:“自然不會!”

她說完這句話厲聲斥道:“晴萱剛回來,對諸事都不熟悉,你們倆個好生伺候,若敢殆慢,必不輕饒。”

淺綠和淺心原本都是崔氏房裡的二等丫環,這一次崔氏將她們倆個調到梧桐院裡來,原本是打算將兩人調爲大丫環,不想蘭晴萱一來就將崔氏的計劃全部打亂,拒絕的雖然直接卻又不失客氣,理由也是妥貼的,兩人心裡有些不痛快,卻也不敢表露出來,忙疊聲應了是。

蘭晴萱看到這光景只是淡淡一笑,她隨身的箱籠早有搬了進來,傾詩傾畫去收拾東西,崔氏見狀淡笑道:“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蘭晴萱對錦娘道:“替我送送夫人。”

在這侯府,崔氏是當家主母,身份自不同尋常,蘭晴萱不過是剛進侯爺,按常理她此時應該巴結巴結崔氏,該親自送崔氏出去的,可是她卻沒有。

錦娘含笑道:“夫人請。”

崔氏笑着走了出去,出門之後,面色便變了,她身邊的田媽媽皺眉道:“這個蘭晴萱也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也太過無禮了些。”

崔氏冷笑道:“她不過是仗着有侯爺寵愛罷了,眼下先讓她囂張幾日,往後再收拾她。”

“夫人說的是。”田媽媽輕聲道:“只是奴婢覺得眼下她剛進侯府就如此張狂,時日一久,只怕她都不會將夫人放在眼裡了。若夫人不好出手,奴婢願意替夫人解憂。”

崔氏的眸光沉了下來,淡聲道:“你出手和我出手並無本質的差別,若要做的話就隱秘一些,不要讓人挑出錯處來,也不要讓事情傳進侯爺的耳朵裡。”

“奴婢明白,夫人放心便是,這件事情必定會做最人不知鬼不覺。”田媽媽輕聲道。

崔氏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後緩緩的回了房,鳳無咎此時正在院子裡等她,見她回來迎上來道:“母親,可有把蘭晴萱安置妥當呢?”

崔氏輕應了一聲道:“你平日這個時辰不是在練琴嗎?怎麼跑過來呢?”

鳳無咎的琴技是京城一絕,縱然如此,她每天都要練上一兩個時辰的琴。

鳳無咎含笑道:“家裡突然多了一個人,心裡總覺得有些不靜,今日這琴左右練不下去了,所以就來找母親說說話。”

崔氏育一女兩子,長子鳳無儔是侯府的嫡長子,原本是她的驕傲,只是自從他上次打死太子妃的親弟弟之後,就一直讓她憂心,次子在京城最有名的松山書院讀書,一個月回府一次,平素很難見到。

唯一的女兒便是鳳無咎了,鳳無咎是崔氏的驕傲,不但人長得好,性情也極好,是京中出了名的美人加才女,給崔氏掙了許多面子。

崔氏笑了笑,當先進了房,鳳無咎也跟着走了進去,崔氏知她素來聰慧靈敏,此時來找她說蘭晴萱的事情必定是察覺到了什麼,當即問道:“你可看出了什麼?”

鳳無咎答道:“今日只粗粗見了蘭晴萱一面,她的話並不多,我也看不出什麼來。只是今日裡她一進府就把長公主擺了出來,身邊的婢女又是之後皇后娘娘最信任的女官,這無疑是在告訴我們,她並不怕我們,也沒將整個萬戶侯府放在眼裡。”

崔氏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鳳無咎又道:“我方纔問了跟着父親一起去千源城的侍衛,還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特意來說給母親知曉。”

“哦?很有趣的事情?你說來聽聽。”崔氏淡淡地道。

鳳無咎答道:“父親這一次去千源城見到了洛王,據說蘭晴萱已經和洛王在千源城裡拜堂成親,父親以前從來沒有在我們的面前提起她的存在,這一次卻親自去千源城把她給接回來,我思來想去總覺得父親接她回來怕是因爲洛王。”

洛王是她心頭的傷,她打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很是難受,此時她的語氣平靜,心裡卻在翻滾。

崔氏驚道:“她竟和洛王成親呢?”

她問完之後又朝鳳無咎看去,見鳳無咎面色平靜,她心裡又微微一安,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只是在千源城成親罷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都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再則皇上之前還給洛王賜了婚,洛王和蘭晴萱婚事,我瞧着怕是有些玄。”鳳無咎分析道。

她分析的相對中肯,卻也帶了自己的一點小私心。

崔氏圍着桌子轉了一圈後道:“這事你分析的是有道理,她和秦若歡長得實在是太像了,我看到她的時候,總覺得像看到了秦若歡。”

鳳無咎有些好奇地問道:“秦若歡是誰?”

崔氏覺得自己說漏嘴裡,當下淡淡地道:“蘭晴萱的生母罷了。”

鳳無咎從之前崔氏的話裡就已經知道秦若歡是蘭晴萱的生母,她問那一句其實是想問崔氏,秦若歡在鳳姬天的心裡是個什麼樣的地位,鳳姬天看起來對蘭晴萱很是不錯,否則的話今日不會在衆人面前說那樣的話。

只是這事她做爲晚輩也不太好直接問,崔氏明顯沒有半點說的慾望,她便知這秦若歡在鳳姬天的眼裡怕是有些不同的。

她微微一笑後道:“我知母親不太喜歡蘭晴萱,但是眼下父親是那樣的意思,洛王心裡又有她,眼下還是不要招惹她爲妙。”

崔氏笑了笑道:“我之前一直在想你父親爲何會將她這樣帶回侯府,原來還有洛王這一層關係在,只是洛王是何等英雄人物,那些人哪個不對他客客氣氣的,這京中的女子哪個不想嫁給洛王爲妻?看來她纔到京城,就得被人嫉恨了。”

鳳無咎嘆道:“母親說的是,只是有一件事情不知母親想到沒有,洛王平素眼光極少,這天底下的女鮮少有人能入他的眼,他會看上蘭晴萱,只怕她有她的過人之處,母親暫時還是不要動她爲妙,我們先看看事情會如何發展,再時候再做決定也不遲。”

崔氏點頭道:“還是你顧慮周全,只是蘭晴萱一進侯府就是那副傲慢無比的樣子,總歸得給她幾個釘子碰,否則的話,只怕她都要在侯府橫着走了。”

“那倒也是。”鳳無咎贊同她的看法,當即微微一笑道:“總歸得讓她知道侯府裡的規矩,讓她知曉母親的厲害纔是。”

崔氏嘆了口氣道:“真沒有料到你父親在外面竟還有個這麼大的女兒,之前卻一點都沒有聽說過,眼下有這個蘭晴萱,往後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張晴萱,王晴萱的。”

今日的事情是讓她極不舒服的,但是卻也不好發作,萬戶侯府雖然有一妻五妾,卻並沒有超過律制,鳳姬天在這方面其實做得也不算過份,放眼朝中的其他權貴,哪一個不是家裡妻妾成羣,外面還有好幾房外室。

只是蘭晴萱的生母是個特例,她其實只見過秦若歡一回,那個女子不但貌美,而且氣質超羣,讓人看一眼就難忘記。

這麼多年來鳳姬天雖然從來都沒有在她的面前提起過秦若歡,只是她有好幾回看到鳳姬天拿着一隻木簪發呆,那隻木簪她認得,她見到秦若歡的時候,秦若歡的身上除了那支木簪外無一飾物,所以她對那支木簪印象極爲深刻。

她知秦若歡對鳳姬天意味着什麼,那種感覺讓她覺得極度不舒服,卻也發作不得,又不能說破,於是只能一直忍着。

鳳無咎終究是晚輩,不好在崔氏的面前說鳳姬天的壞話,她只輕聲道:“我覺得這一次的事父親許有其他的考量,畢竟如今萬戶侯府和薜府交惡,太子又明顯是偏着薜府的,如今在京城能與太子抗衡的也只有洛王和晉王,晉王雖然在更得寵些,但是他卻是個文人,和父親脾氣不相投,洛王雖然行事隨性,又不拘禮法,倒和父親更易走近,再則洛王之才,普天之下,又有誰敢忽視?”

崔氏聽到鳳無咎的話後心裡寬了些,嘆道:“無咎,你的見識一點都不比你的兄長差,只可惜你是女兒身。”

鳳無咎笑道:“我的見識哪裡及得上大哥,只是他出去幾日了還沒有回來,着實讓人擔心。”

崔氏的眼裡也滿是擔憂道:“的確是讓人擔心,我之前已經派人去打聽消息了,只是到現在爲止打聽消息的人還沒有回來,你父親也派了人出去打聽和接應了,想來不會有事。”

鳳無咎見她的眼裡滿是擔心,此時這些說與其說是安慰她倒不如說是安慰崔氏自己,她不由得也嘆了一口氣。

蘭晴萱跟着簡鈺趕了這些天的路,到萬戶侯府之後也的確是乏了,她並不是那種太認牀的人,此時乏了洗漱一番後就沉沉睡了過去。

她半夢半醒間隱隱覺得有人在躺在她的身邊,暖暖的熱氣透過薄薄的中衣傳了過來,她剎那間便清楚了過來,忙睜開眼睛一看,卻見簡鈺不知何時躺在她的身邊。

她伸手撫了一下額,今日她和簡鈺分開的時候,明明聽他說他很久沒有回京城了,王府裡有一堆的事情要處理,短期內不能來看她,可是誰能告訴她,他此時跑到她的牀上來是爲哪般?

他此時似已睡着,眼睛輕閉着,脣微抿着,呼吸悠長而又均勻,看這光景,怕是已經來了一陣子了。

她扭頭看向窗外,卻見此時外面已透出幾分暮色,她才驚覺,她這一覺已經睡了好些時辰,且睡得還很沉,沉得連簡鈺這麼一個大活人爬上她的牀都不知道。

她心裡有些無奈,欲起身下牀,一隻強有力的胳膊纏上了她纖細的腰,她還沒來得及驚呼便已經落進某人懷裡。

她扭頭看去,簡鈺的眼睛還是閉着的,但是她知他十之八九已經醒了,她有些惡作劇的伸手捏着他的鼻子,他的嘴微微張開,她伸出另一隻手去捂他的嘴,只是才捂過去,便感覺到他的嘴裡有溼滑的東西探出來,輕輕舔過她的手心,她如觸電一般急忙將手縮了回來,卻聽到了簡鈺的悶笑聲。

蘭晴萱磨了磨牙,輕聲道:“你倒是閒得緊,也無聊得緊,竟跑到我的牀上來裝睡,這裡是萬戶侯府不是蘭府!”

簡鈺的眼睛緩緩睜開,含笑看着她道:“怎麼?怕被人發現嗎?被人發現了又如何,我們原本就是拜過堂的夫妻,我們睡在一張牀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他不這麼說還好,一這麼說她便想起兩人成親時寫的那紙協議,協議上的事情是寫得清楚明白,只是某人似乎從來都沒有按照協議上寫的去做。

她苦心寫下來的那紙協議,如今已經成了一張廢紙。

她抿了一下脣,懶得理他,他卻將頭個探到她的脖頸處輕聲道:“其實我也沒有裝睡,是真的睡着了,只是你醒來的時候,我便醒來了。”

蘭晴萱輕哼一聲,他卻又懶洋洋地道:“其實我今日過來的時候是沒想睡着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這般躺在你的身邊,讓我的心靜了下來,於是便覺得有些困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他的頭就在她的脖頸邊,這般一說話,溫熱的氣息便噴了她一脖子,麻麻癢癢的直撩拔她的心絃。

她伸手將他推開了些道:“聽你這口氣,似還怨我呢?”

“我哪裡敢怨你。”簡鈺低笑一聲道:“謝你都來不及,只是我心裡卻有些擔心,如今你不在我的身邊我就睡不着覺,這毛病,怕是要治好的話,怕是要天天跑到萬戶侯府裡來睡覺了。”

蘭晴萱磨了磨牙,簡鈺卻又道:“只是這樣也太麻煩了,鳳姬天雖然不是個什麼好鳥,府裡卻還是有幾個拿得出手的人物,我來的次數要是太多的話,被他們發現打起來,我怕我會失手把他們打死。”

前面的內容蘭晴萱聽着倒還好,後面的話簡直就是無法直視,她原本以爲他會說要避開他們太麻煩,沒料到這貨想的竟是把他們打死。

她單手撐着半扭過頭,給了他一記大大的白眼道:“我也覺得你這個提議非常不錯,可惜某人有婚約在身,這事只能想想。”

簡鈺笑了笑,面色有了一分凝重,嘆道:“京中之事比我想像中的要複雜一些,不過就算是再複雜,爲了我後輩子的幸福,我也要努力一把,否則的後半輩子都不知肉味的話,那日子也當真是生不如死。”

蘭晴萱覺得他的話簡直就沒法往下聽,後半輩子不知肉味?這貨的想像力可以更豐富一點嗎?

她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手邊的事情都處理完呢?”

“沒,那些事情雖然重要,但是抱媳婦也同樣重要。”簡鈺的手臂一拉,將她的身體拉進他的懷裡選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抱着她道:“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蘭晴萱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他嘴裡的他們指的是萬戶侯府裡的那些人,她淡淡一笑道:“暫時沒有,以後不知道。”

簡鈺輕嘆道:“我此時有些後悔讓你跟着鳳姬天來萬戶侯府了。”

蘭晴萱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道:“已經晚了,你也不用擔心我的事情,我如果連萬戶侯府裡的這些人都擺不平的話,又如何做得了你的王妃?”

她這句話原本是寬慰他的話,只是此時聽在他的耳中卻讓他覺得有些心酸。

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定定地看着她道:“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一定讓你成爲我的正妃。”

她微微一笑後點了點頭道:“好,我等你。”

簡鈺的手輕輕摟緊了她纖細的腰,錦娘在外間聽到動靜探頭過來看了一眼,見兩人擁在一起,她輕輕一笑,轉身就走了出去,末了還將門帶起來。

她聽得淺綠在外面問:“小姐還未醒嗎?她午膳都沒有用就睡了,現在已經到晚膳的時間了。”

錦娘淡聲道:“小姐這一路舟車勞頓,好好休息一天對身子好,晚膳你們先備着,等小姐醒了自會讓你們傳膳。”

淺綠還想說什麼,淺心卻已經笑道:“小姐倒是個寬心的,纔到侯府就睡得如此香甜。”

錦娘淡淡一笑道:“侯府是小姐的家,任誰回到自己家裡都能安睡。”

她這話帶着刺,把淺綠和淺心後面要說的話全部給堵住了,兩人都呆了一下,知她曾是皇后面前的大宮女,是個厲害的角色,一時間也不敢招惹她,便欲退下。

卻又聽得錦娘道:“小姐睡之前曾安排過,你們兩人在外間伺候就好,往後若沒有小姐允准,這裡最好不要擅闖,小姐雖然性子好,但是行事卻極有原則,若是犯了她的忌諱,只怕就算是夫人也保不住你們。”

淺綠和淺心面色微變,淺心輕聲道:“我們都是照顧小姐的人,只要能把她照顧好就行,若是我們連這扇門都不能進的話,又如何能照顧好小姐?”

錦娘不冷不熱地道:“這門裡還有我和傾詩傾畫,怎麼?你們是疑心小姐親自挑選出來的人照顧不了小姐還是疑心我沒有打理好這梧桐院的本事?”

淺綠和淺心互看了一眼,見她是個硬茬,此時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崔氏調她們過來的時候明確吩咐過一些事情,她們此時連蘭晴廂房的門都進不去,其他的事情就更別想做了。

淺綠知此時不是和錦娘撕破臉的時候,忙陪笑道:“淺心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侯府裡就算是二等丫環也是能伺侯主子。”

“小姐剛進侯府,她之前都是這樣的規矩。”錦娘微微一笑道:“這事侯爺也是知曉的,要不要將侯爺請來問一問,小姐房裡的事情是她做主還是你們倆個做主?”

這句話說得就有些重了,淺綠和淺心面色微白,忙道:“不敢!”

錦娘淡淡地看了兩人一眼道:“既然這屋裡的事情小姐還做得了主,就不勞你們兩人在這裡費心了,若是夫人問起來你們爲難的話,就說這是小姐的規矩,夫人是通情達理之人,想來不會爲難你們。”

淺綠和淺心的頭一低便退了下去,傾詩在旁道:“之前在蘭府的時候我都不知道錦娘你如此厲害!”

錦娘看了她一眼後道:“從現在開始,你們都打起精神來,不要給那些別用心之人可乘之機。”

傾詩和傾畫應了一聲,傾畫有些擔心地道:“小姐睡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有醒,我進去看看。”

錦娘一把拉住她道:“在外面等着便好。”

傾畫有些不解地看錦娘,她輕輕一笑道:“姑爺來了。”

傾畫當即會過意來,掩脣輕笑一聲道:“姑爺來了,小姐想來也醒了,小姐一天沒怎麼吃東西,我先去準備一些吃的。”

錦娘含笑點了一下頭,傾畫笑着退了下去。

蘭晴萱在屋子裡聽到外面的話,臉紅成一片,她惡狠狠地瞪了簡鈺一眼,兩人到如今雖然還是清清白白的,只是在錦娘他們的眼裡,只怕她和簡鈺早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她有些頭痛的伸手按了按太陽穴,簡鈺卻笑道:“錦娘是個有眼色的,以後我定要重賞她。”

蘭晴萱笑了笑道:“錦孃的確很不錯,除了她幫你瞞我的事情外我暫時沒有尋到她的錯處。”

這話觸及舊事,如今再想起,卻無當初的氣悶,她卻依舊嘆了口氣。

簡鈺的眸光幽深,卻道:“三日後父皇和母后在大恩寺齋戒法祈福求雨,朝中大臣都需帶家眷前去,我會跟鳳姬天講把你也帶過去,到時候我會設計讓你見見父皇,那天恐有一些變故,你要小心一些。”

這是他今日來找她的真正目的,既然已經把她帶回來了,兩人的婚事就需提上日程來謀劃,這萬戶侯府終究讓他有些不放心,能早些娶她就早些娶了她,免得拖得時間長了再生出其他的變數。

蘭晴萱知他的心思,頓時明白在他的心裡是極爲重視這件事情的,這麼快就有了安排。

她輕輕點了一下頭後道:“我知道了,到時候我會小心應付。”

簡鈺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心裡終究有些擔心,又道:“京城比不和千源城,諸多事情都需要小心應對,你見到父皇時,切不可太過緊張,若是有些許差錯,恐會影響到後面事情的發展,父皇生性多疑,我會先做安排,等事情妥當之後會再來告訴你細節。”

他很難得在她的面前如此正色說話,那俊朗的眉眼比之往日還要俊朗得多,她此時真切的明白爲什麼有人說認真的男人最帥了。

她含笑道:“知道了,我等你的消息。”

她完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道:“只是你下次進來的時候不要跳窗進來了,你和萬戶侯想來到如今也有了默契,你真要來見我的話,跟他說一聲,他肯定是同意的,省得你這樣來見我,總讓我覺得偷偷摸摸的,好像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般,而事實上我們是已經拜過天地的夫妻了。”

簡鈺的嘴角微勾道:“你這話我愛聽,等了這麼久,你們終是承認我們是正兒八經的夫妻了。”

他說完頭一低,便吻了她的脣,她微驚,想要推他時,他卻已經鬆開了她,睜着一雙有如墨玉般的眸子看着她道:“晴萱,等我娶你。見你的方式暫時還是先這樣吧,我們之間的事情暫且瞞下,知道的人多了易生出其他的變故來。”

他說完又在她的脣上輕吻了一下,然後推開軒窗便奔了出去。

蘭晴萱看到他這副樣子倒又想起和他初識時他到蘭府來看她的光景,回想往事,如夢一般,諸多事情有若輪迴。

她不自覺地奔到窗戶邊朝外看去,只是這轉瞬的功夫,他人已經不見了。

蘭晴萱的心裡暗生惆悵,她的嘴角此時還殘留着他親她時的溫度,這會人卻已經不見了。

她輕輕咬了一下脣,眸子裡有了一分淡淡的喜悅,只是肚子卻在此時叫了一聲,她幾乎一天沒有吃東西了,此時真的有些餓了,當即將門打開,讓傾畫將飯菜端了進來。

傾畫端着飯菜進來的時候探頭看了一眼,屋子裡除了蘭晴萱外並沒有簡鈺的影子。

蘭晴萱知她在看什麼,當即伸手敲了她一記暴慄道:“菜汁流出來了!”

傾畫這才發現手中的盤子偏了些許,裡面菜湯的確已經流了出來,她伸了伸舌頭,輕笑了一聲。

蘭晴萱瞪了她一眼道:“你做事越來越毛個燥了,是不是想去劈柴呢?”

傾畫忙道:“小姐大人有大量,奴婢以後都不敢了,小姐就饒了奴婢這一次吧!”

蘭晴萱平素待她們有如親姐妹,從未讓她們自稱過奴婢,她此時這副樣子倒有幾分捉挾的味道了,她的眼睛微斜,瞪了她一眼道後又給了她一記暴慄道:“知錯了就好,若有下一次,看我怎麼罰你!”

傾畫輕笑了一聲道:“謝小姐不罰之恩。”

蘭晴萱此時肚子餓了,懶得理她,拿起筷子便去夾菜,只是她才吃了一口面色便變了,將手裡的筷子放了下來。

傾畫有些好奇地問道:“小姐怎麼呢?飯菜有問題嗎?”

蘭晴萱點頭道:“裡面摻了瀉藥,他們倒不是想要我的命,只是要給我一點顏色看看罷了。”

傾畫的面色大變,錦娘拿起筷子嚐了一口後便吐了,蘭晴萱冷冷地道:“他們倒是打得好主意,我剛到京城如果拉肚子的話,她們會說我是水土不服,等我吃完之後,這些飯菜怕是也會處理的乾乾淨淨,就算我心裡有疑心也沒有證據,這點小手段卻能讓我拉上三天三夜,也算是給我一個下馬威了。”

她今日見到崔氏的時候就知道崔氏不喜歡她,這中間可能和秦若歡也有些關係,否則的話崔氏這個蘭府的當家主母也不至於那麼容不下人。

崔氏見她第一眼時看到她的長相,那眼裡的震驚都沒能逃過蘭晴萱的眼睛。

蘭晴萱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看來秦若歡在萬戶侯府的影響力比她預期的要大得多。

錦娘問道:“小姐要怎麼做?”

“我們剛到萬戶侯府,對這裡並不熟悉,對裡面的人也不熟悉,但是如果這一次我們裝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話,只怕往後還有更多的招數對付我們。”蘭晴萱緩緩地道。

錦娘聽出她的話外之音道:“那小姐是要大鬧還是側面敲打她們?”

蘭晴萱淡淡地道:“我是長公主的義女,身邊又有你這個曾經做過皇后娘娘的婢女在,鬧得大了有失儀容,鬧得太小了又覺得太過憋屈,更何況我此時肚子餓得厲害,也不能一直在這裡等着。”

錦娘微微遲疑一番後對了傾詩道:“你去一下大廚房,讓廚子先給小姐燒幾個可口的菜,他們若是問起之前的飯菜,你就說不和小姐的胃口都倒了。”

傾詩應了一聲,正俗走了出去,今天是她第一天進萬戶侯府,對裡面一切都不熟悉,只是中午打飯的時候她跟淺綠一起去了大廚房,所以倒也認得路。

蘭晴萱笑了笑道:“不必如此,傾詩,你去把侯爺請來,就說我剛進侯府,想和他一起吃頓飯。”

錦娘聞言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她輕笑道:“小姐的這個法子不錯,若是侯爺來了,那這件事情就有些意思了,也剛好看看侯爺會如何處理這件事情,會不會如他說的那樣對小姐無比重視。”

蘭晴萱的眸光冷了下來,淡淡地道:“所以傾詩,你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把侯爺請來,我倒想看看那幕後下黑手之人會有怎樣的反應。”

傾詩想了想後道:“小姐放心,我這便過去,一定會將侯爺請過來。”

此時其實已經到侯府用晚膳的時辰,若是去得一晚了,鳳姬天在其他地方吃過了,就不好請了,傾詩想到這裡便大步走了出去。

錦娘有些擔心地道:“小姐,傾詩她一個人去能將侯爺請來嗎?要不要我過去一趟?”

“不用。”蘭晴萱沉聲道:“讓傾詩一個人去吧,京中原本不太平,傾詩傾畫雖然經歷了不少,卻還需要成長,這件事情讓她獨自完成吧!”

錦娘輕輕點一下頭,到了這侯府,往後就是步步驚心,傾詩傾畫都是聰明的,只是還缺些歷練,往後兩人都需有獨擋一面的本事,從現在開始歷練是個不錯的選擇。

今日蘭晴萱的運氣不錯,鳳姬天離開京城也有段時間了,這段時間積壓了很多的公務,他在書房處理公務忘了時辰,傾詩找過來的時候,他剛將手邊的事情處理完。

傾詩說明來意後鳳姬天笑了笑,自他和蘭晴萱相認以來,她對他一直不冷不熱,有時候還透着一分淡淡的疏離,他知道蘭晴萱是有些惱他當年對秦若歡的態度。

而他和秦若歡的事情,原本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再則那些事情終究是他和秦若歡的私事,他也不願意在蘭晴萱的面前解釋。

此時蘭晴萱喊他過去吃飯,在他看來這個舉動是聰明的,在這侯府裡,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在這一瞬,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他幾乎沒有多加考慮就同意了:“我還從來沒有和晴萱一起吃過飯,她剛到侯府,我這個做父親的理應多陪陪她。”

傾詩心裡一定,正欲在前帶路時,崔氏身邊的大丫環聽柳過來道:“侯爺,夫人已經備好飯菜,請侯爺過去用晚膳。”

鳳姬天淡聲道:“今日我陪晴萱用晚膳,讓夫人先吃吧!”

聽柳聞言微驚,這才注意到鳳姬天身邊的傾詩,她想起崔氏的吩咐,只得又硬着頭皮道:“侯爺離府有些日子了,夫人早已備好酒菜只等侯爺過去,幾位姨娘也都侯在那裡。”

鳳姬天淡淡地道:“以後和夫人一起吃飯都不遲,晴萱初到侯府,我先去陪她。”

聽柳還欲再說話,鳳姬天的一記目光掃來,聽柳嚇了一大跳,不敢再言。

鳳姬天當先大步離開,傾詩忙跟上,她在經過聽柳身邊時,淡淡的掃了聽柳一眼,聽柳眉頭微皺,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還以一記淡笑,然後忙跟了過去。

聽柳一見這光景,知道是請不動鳳姬天了,當即跺了跺腳,忙轉身去回稟崔氏。

崔氏聽說鳳姬天回侯府的第一頓飯竟是和蘭晴萱一起吃的,當下氣得面色大變,幾位姨娘也皺起了眉頭,三姨娘冷笑道:“以往侯爺從外面回來第一頓飯都是和我們一起吃的,今日裡竟和蘭晴萱這個外室生的女兒一起吃飯,這是把侯府的嫡出子女當做什麼呢?”

四姨娘也附和道:“就是,以往侯爺很少和府裡的少爺和小姐一起吃飯,沒料到卻爲蘭晴萱破了例,長此以往,蘭晴萱還不得騎到我們的頭上來?”

二姨娘在旁淡笑道:“我們只是姨娘罷了,蘭晴萱也算是正經的主子,真要欺到我們的頭上來也只得認了,只是夫人是侯爺的正妻,身份尊貴,若是被蘭晴萱欺上門來,那就太過了些。”

幾個姨娘你一言我一語,這些話對崔氏而言無異於火上澆油,燒得崔氏心裡的怒氣高漲,卻還得在人前端着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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