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瀾的頭微微低下,沒有再接長公主的話,只道:“請絮夜瀾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今日大秦這樣的局面,長公主就真的一點責任也沒有嗎?”
長公主的眼裡有了一分冷厲,輕喝道:“大膽!本宮是你能教訓的嗎?”
長公主平素在洛王府裡很少會有如此強勢的時候,此時這般一吼,專屬於長公主的威儀當即就加四下散開。
夜瀾輕伏在地上道:“夜瀾不敢,夜瀾只是實話實說,當年的舊事,沒有人比長公主更加清楚,也沒有人比長公主更清楚的知道如果這一次的事情處理不好會有怎樣的結果。”
長公主的眼睛微微合上,夜瀾的話說得雖然不中聽,但是說的也大多都是事實。
當年的事情,這些年來,她的心裡其實一直都是有些後悔的。
但是錯已經犯下,到此時,她雖然能正視自己的錯誤,但是能不能走到那一步,她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偏眼下夜瀾讓她做一個選擇,這事來得極爲突然,此時的她又能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來?
長公主的身體輕輕晃了晃,她輕聲道:“我知你的心思,但是這件事情關係重大,我得好好想想。”
夜瀾也知要給長公主一點時間,於是他對着長公主扣了一個響頭道:“不管長公主殿下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夜瀾在這裡代表天下蒼生先謝過長公主。”
長公主若有所思地看了夜瀾一眼,冷聲道:“你退下吧!”
夜瀾此時該說的話已經全部說完,此時再多說也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於是他就了一聲,然後就起身退了下去。
長公主站在石桌前,此時突然起了一陣大風,吹過她精緻的衣裙,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心裡卻無比的沮喪,一想起前塵往事,她又覺得頭開始痛了起來。
有些事情容不得她後悔,也容不得她再做任何彌補的事情。
寒風就那樣無比直接地颳了過來,她伸手輕輕捂着頭,看了一眼一片灰濛濛的天空,她輕聲道:“這天是要變了嗎?”
她說完這句話後又自言自語地道:“若是老天不仁,這天變了也是極好的。”
她這幾句話是迎着頭說的,此時喝了些冷水,不由得嗆得輕咳起來。
她咳完之後,再次嘆了一口氣,然後就去了蘭晴萱的屋子。
她進去的時候,楚離歌正和蘭晴萱說着什麼,許是說到什麼有趣的事情,此時兩人都在笑。
屋子裡的氣氛一時間極好,就連長公主這種滿腹心事的人走進去,也依舊覺得心裡很舒服。
她一進來,蘭晴萱便看見了,蘭晴萱見她面色不佳,忙扶着她坐下來道:“孃親,你是不是頭疾又犯呢?”
長公主輕點了一下頭,蘭晴萱輕把了一下脈,然後取出銀針爲長公主紮了幾針,然後又讓傾詩倒一盞熱茶過來,長公主喝下熱茶之後這才覺得舒服了不少。
蘭晴萱輕聲道:“孃親的頭疾最是不能招風,往後這天氣一日冷過一日,孃親可得好好注意了,萬不可再站在風口吹風了,出門時最好再戴一頂皮帽。”
“老了,當真是不中用了。”長公主輕嘆了一口氣。
蘭晴萱見長公主喝完熱茶之後面色好了不少,她輕聲道:“孃親的身體並無大事,只需要用心調理一下,不說長命百歲,活到九十九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因這裡的醫療技術不好,所以大秦的百姓很少有人能活過七十歲,所以這邊一直有一句“人生七十古來稀”這句話。
長公主笑道:“真活到那個年紀,我也就真的成了老妖精了。”
“老妖精纔好。”蘭晴萱笑道:“這證明孃親越活越年青,越活越有魅力。”
長公主聽到這句話也不由得笑起來道:“你這孩子當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蘭晴萱輕輕一笑道:“那也是孃親調教的好。”
長公主心裡溫暖,伸手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我到暮年有了你這個女兒,實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老天爺待我真好。”
“能遇到孃親,是我的福氣纔是。”蘭晴萱輕靠在長公主的胸口道,她說的是她的心裡話,在千源城的時候,如果不是有長公主幫着她,當時刀子剛穿越過來根基不穩,只怕早就被蘭府的那一大堆人渣給玩死了。
長公主笑了笑,那邊楚離歌已經有意見了:“母親每次在府裡誇五妹還不夠,到了王府還繼續誇她,只怕再誇下去,她的尾巴就要飛到天上去了。”
“晴萱的確比你貼心得多。”長公主看了他一眼道:“哪裡像你,天天在那裡有事沒事弄出一大堆的事情來,天天都需要我給你擦屁股。”
楚離歌扁了一下嘴道:“你還是我的親孃嗎?哪有親孃這樣說自己的兒子的?”
長公主輕搖了一下頭,楚離歌明顯也不願意再在這件事情上糾纏,當下問蘭晴萱:“上次問秋在你這裡學了什麼?”
自上次簡鈺提點楚離歌之後,他每次來王府都會問蘭晴萱田問秋學了什麼,然後非纏着蘭晴萱教他,只是他並沒有田問秋在醫術方面的天份,蘭晴萱最初是還想着教一教他,只是教了幾回之後,就被他的十萬個爲什麼給問煩了。
如今再聽他問起這事,蘭晴萱只覺得頭大,她輕聲道:“四哥,你聽我一句勸,你就不要現妄想學醫術了,你真的不是學醫的料。”
楚離歌輕輕撇了一下嘴後道:“哪有的事,像我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學不會簡單的醫術,只是現在還不熟,還背不了那些方子,也認不全那些藥草罷了。”
蘭晴萱輕咳一聲道:“問秋學了你這麼長時間之後,已經認得全百來種常用的藥草了,哪裡像你到現在連甘草和桂皮都分不清楚。”
甘草和桂皮兩種藥相差極多,甘草是黃色的,桂皮是黑褐色的,這原本是極容易分辨的,但是到了楚離歌這裡,就成了天大的事情,他認了好幾回。但是到現在爲止他還是不能準確的分辨出來。
楚離歌輕咳一聲道:“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差,你再給我說一遍,我一定就能記得住。”
傾詩在旁笑道:“四公子,這事我這個做奴婢的真的不好說你,但是我現在都認得出來了,我也求求你,不要再來煩些家王妃了,她平素帶着兩個小世子,再操心着王府的中饋,她真的每天都很累很忙了,你就當發發善心,饒她一命吧!”
傾詩的性子雖然比之前要穩重了一些,傾畫去了之後,她也的確是安靜了好些日子,只是日子一久,那些舊日的傷痕終是淡去,到如今,她又是蘭晴萱身邊的性子最直接的婢女了。
楚離歌瞪了她一眼道:“晴萱,你這個小婢女太不會說話了,什麼叫我高擡貴手?在我的心裡,你就是我最疼愛的妹子,我又豈會欺負你?我勸你將這小丫頭直接發賣了事。”
他這話也只是玩笑話,傾詩已經聽他在蘭晴萱的面前說了好幾回,此時再聽到他這樣說,當下輕哼一聲道:“王妃就算是把你轟走也不可能趕我走!王妃,是吧?”
她這話聽起來似有些沒大沒小,只幾人平素都相熟,幾人說起話來又都是隨意的,也沒有人去計較這些,蘭晴萱輕笑道:“傾詩說的有理!我這會是真的很想拿棒子把四哥轟走。”
幾人除了楚離歌之外都笑了起來。
楚離歌長嘆道:“你們這些眼皮子淺的小女子又哪裡能懂得我想學醫的決心!”
“今日裡田姑娘並不在這裡,四公子你也就不要再裝了。”一直在旁伺侯的錦娘插話道:“反正你怎麼表決心,我們幾人沒有一人在意,只有田姑娘會在意。”
楚離歌輕嘆一聲道:“我已經有幾日沒有見到問秋了,她有沒有說她下次什麼時候到王府來?”
“她上午還來過。”錦娘答道:“可能是她一直都知道四公子喜歡下午到王府來吧,所以故意把時間錯開了。”
這個結果讓楚離歌無比沮喪,他嘆道:“我都爲她做到這一步,她怎麼就看都不多看我一眼呢?”
蘭晴萱輕輕一笑道:“這事是你們之間的緣份,我們這些人終究是外人,可幫不上什麼忙,不過你如果得到她的心的話,倒可以跟我和孃親說一聲,這提親的事情,我們倒可以替人跑跑腿。”
楚離歌看着她道:“這事我可記下了,到時候可別以你是洛王府的王妃身份貴重,事多繁忙爲由來找推脫了,畢竟我娶媳婦可是頭等大事!”
他此時這副樣子看起來是有些不着調的,但是蘭晴萱卻知道他是認真的。
她的眼裡透出淡笑道:“那是自然,我也不想四哥一直打着光棍!”
楚離歌笑了笑後又問了一句:“上次我見問秋的時候,她問你那幾種藥物混在一起之後會怎麼樣,後面的我沒有記住,你能不能細細跟我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