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目瞪口呆地道:“落下第一枚棋子就能想到後面的棋,三哥,你要不要這麼嚇人?”
簡鈺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麼呆傻。”
簡單聽到他這句話一時間倒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誇他還是在罵他,簡單真切的發現他和簡鈺的思維就不在一個層面上,在簡鈺的面前,就算他用再多的心思,他還是和他的名字一樣,是簡單的,是能被簡鈺一句話就點破的。
簡單有些挫敗的坐在椅子上,他趴在那裡長嘆了一口氣。
簡鈺緩緩走到軒窗邊,他將窗戶打開,今日天氣晴好,天空無雲,碧藍如洗。
他看着這樣碧藍的天空,幾不可聞地輕嘆一口氣。
遠處有風吹來,空氣中夾着淡淡的清香,吹得他身前的樹枝搖晃了一下,他突然就想起蘭晴萱在他面前說的話,她願做那個能與他比肩的人,若他是樹,那麼她也當如樹一般,紮根天地間,與他攜手而立。
他一想到蘭晴萱,眸光當即就溫柔起來,如今的他,只盼着蘭晴萱能安心養胎。
這朝堂上下風雲的變幻,雖然是被他攪動的,但是最後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就算是他,此時也不能知曉,但是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他都會不會讓蘭晴萱有事。
簡鈺輕輕合了閤眼,手指輕敲在窗臺上。
蘭晴萱把她之前從些簡鈺那裡得到的消息告訴了長公主,長公主聽到她的話後愣了一下,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塊兵符是簡鈺親手給到曲綰心的?”
蘭晴萱輕點了一下頭道:“是的,只是當時王爺以爲他染上疫症,不願我再爲疫症的事情太過操勞,所以就和曲綰心設了一個局來騙我,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將那塊兵符給了曲綰心。”
長公主聽到蘭晴萱的話後站在那裡想了想,然後再在原地轉了幾圈,她輕聲道:“以我對簡鈺的瞭解,這樣的事情他不會做,若做了,必定會有其他的佈置。”
蘭晴萱也道:“我也是這麼認爲的,只是這中間簡鈺到底有什麼打算,卻並沒有跟我細說。”
長公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蘭晴萱看了看長公主道:“所以自從簡鈺被軟禁在宮中之的,孃親其實並沒有見過他,之前在我的面前那樣說,不過是想讓我放寬心,對不對?”
長公主訕訕一笑道:“你這孩子就是太聰明瞭,什麼都騙不過你。”
“我哪有孃親說的那麼厲害。”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勾道:“我只是將這些事情放在一起想了想,若是孃親真的見到簡鈺的話,他必定會勸孃親不要輕舉妄動。”
長公主看着她道:“你倒真是瞭解他。”
蘭晴萱幽幽地道:“他是我的相公,我自然是瞭解他的,不過我也知道孃親之所以會在我的面前撒謊,不過是因爲我有孕在身,怕我多想。”
長公主輕輕點了一下頭道:“話雖如此,但是有一件事情我真的沒有騙你,簡鈺在宮裡呆着的確很好,若是這一切他早就有安排的話,那麼他此時應該也不會太過憂心。”
蘭晴萱笑了笑道:“孃親說得有理,只是這宮裡宮外的事情,誰又說得準?簡仁和簡義這一次又豈會輕易放過他?”
她的臉上雖然在笑,但是眼裡卻滿是擔憂。
長公主緩緩地道:“所以簡鈺有他的謀劃,我們這些在外面的人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蘭晴萱的眼裡滿是擔心,長公主輕聲道:“這楚府雖然不再像以前輝煌了,但是可調用的人卻也不在少數,這樣好了,該佈置的事情我先佈置下去,若是簡鈺那邊真的出事了,不管怎麼樣,我總需保他安全。若是事情沒有發展到那一步,就麼事後再將人手撤掉便是。”
蘭晴萱的眼裡滿是暖意,輕點了一下頭道:“一切聽孃親的。”
長公主輕嘆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所以這些事情你就不用太過擔憂了。”
蘭晴萱輕應了一聲,卻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長公主見她面色蒼白,輕聲問道:“你怎麼呢?哪裡不舒服呢?”
“可能是沒有睡好。”蘭晴萱輕聲道:“所以頭有些暈。”
長公主見她的精神不太好,人又瘦得厲害,很是心疼,輕聲道:“你這副樣子我又如何能放心?你的身邊也只有錦娘一個丫環,你今夜就住在我的屋子裡住下,一則方便我們母女二人說話,再則也方便我照顧你。”
蘭晴萱知長公主是一番好意,卻有些擔心地道:“這樣會不會打擾孃親?”
“我是你的孃親,又豈會怕你的打擾?”長公主瞪了她一眼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
蘭晴萱聞言失笑道:“若如此,那我就賴在孃親這屋子裡不走了。”
長公主微笑道:“這樣纔對嘛!我以前一直想要個女兒,想着等她長大了,出嫁了,然後回孃家時候跟我說說夫家的事情,若是她的夫家疼她寵她,那也就罷了,若是想要欺負她的話,我第一個不同意,一定要爲她出頭。”
蘭晴萱伸了伸舌頭道:“孃親,簡鈺待我很好。”
“一點都不好。”長公主輕罵道:“簡鈺那個混帳若是真的對你好的話,又豈會讓你一個人在外面替他擔心?”
蘭晴萱聞言竟無言以對,長公主微笑道:“所以等他出來之後,一定要狠狠地收拾他一頓。”
蘭晴萱心裡溫暖,點頭贊同道:“好,就聽孃親的!”
長公主聞言失笑,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道:“只怕到那個時候你又捨不得了。”
蘭晴萱輕伏在長公主的懷裡道:“肯定捨得的。”
母女二人輕笑出聲,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一掃而光,兩人又在一起說了好一會話,這才睡下。
只是兩人才睡下,便聽得一聲巨響傳來,長公主和蘭晴萱頓時嚇了一大跳,長公主把秀珠喊來:“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秀珠出去查看一番後回來道:“是晴空閣突然發生了暴炸。”
她說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蘭晴萱,今日長公主安排蘭晴萱住的地方就是晴空閣。
長公主的面色大變,怒道:“好端端地怎麼會突然暴炸?”
秀珠輕聲道:“具體原因還在查。”
長公主看了蘭晴萱一眼,心裡有此後怕,如果不是她今日見蘭晴萱瘦弱不堪,心生憐惜,想要好好開導蘭晴萱,將蘭晴萱留在她的房裡裡,否則的話,後果實是不堪設想。
蘭晴萱的後背也驚出一聲冷汗,她知道京中想要她命的人不少,卻沒有料到那人竟能在楚府裡動手腳!
她今夜若是在楚府裡出了事情,那麼必定會激怒簡鈺,簡鈺必定會暴起,然後很可能會做出偏激的事情來,今夜之事雖然說是要取她的性命,但是真正要對付的人卻是簡鈺。
長公主咬牙切齒地道:“給我詳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暴炸的原因找出來!”
秀珠應了一聲,當即便退了下去。
蘭晴萱輕聲問道:“孃親,楚府裡的下人都是哪裡來的?”
長公主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輕聲道:“當年我在京城住的時候,裡面所有的人都是我親自挑的,只是自從二十年前,我搬到千源城住之後,這楚府裡的下人,我就沒有再過問了,當時只留了一些人在這裡灑掃,等到離楓及冠之後到朝中任職,他回來時重新尋了些下人進府,只怕從那個時候起就有人惦記上了楚府。”
蘭晴萱的眸光幽深,長公主緩緩地道:“這一次他們竟敢在從楚府下手,這筆帳我定要和他們細算!這一次的事情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蘭晴萱輕點了一下頭:“怕就怕這些人中間很多都是有問題的,孃親這一次怕是要將楚府裡的這些人全部清洗一次了。”
長公主輕嘆了一口氣。
皇族的事情,素來就比尋常的家族要麻煩得多,在那重重榮耀之下,潛藏的是極致的髒污,人性的背後,親情太少,算計太多。
秀珠和楚府的管事都是得力的,很快就將炸掉晴空閣的人找了出來,是後院裡的一個花匠,事發之時,有人見他從那裡離開,事發之後,他收拾東西準備逃跑時被秀珠給堵了個正着。
那花匠姓江,長公主是認識的,他養花技藝是京中一絕,當時楚離楓爲了將他請到楚府時還頗花了些力氣,如今想來,那不過是一個局罷了。
長公主冷笑道:“你的主子是誰?”
江花匠抵死不認:“小的不明白長公主爲什麼這樣問,小的主子是楚大少爺,當年可是他花了重金請我進府種花的。”
楚離楓擡起一腳將他踢倒在地道:“好大的狗膽!你今日最好從實招了,否則的話必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蘭晴萱見楚離楓氣得額前青筋直跳,知他這一次必定是動了真怒,她輕聲道:“大哥不必動怒,他只是一個被人指使的小人罷了,我有法子對付他。”
蘭晴萱說完取出銀針,直接刺在江花匠的周身的大穴上,他頓時痛得縮成一團,那種痛比起刑部裡的大刑還要可怕得多。
江花匠雖然骨頭很硬,卻也抵不過那種痛,只一盞茶的時間,他便將事情全部招了:“我是皇后娘娘的人,當年楚府重建的時候,皇后娘娘覺得這是往楚府塞人的絕佳時機,所以就故意替我造了一下勢,成就了我的名聲,後面果然楚大人就將我招進了楚府。”
他一說出他是皇后的人來時,長公主的面色微變。
江花匠到楚府已經有十一年了,十一年前,長公主和皇后的關係還很不錯,當時皇帝登基的時間也不算太長,卻沒有料到,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皇后就開始在防着長公主。
這個認知讓長公主的心裡生出了濃郁的寒意,她的眼裡含着濃郁的怒氣,這般一動怒,只覺得頭又痛了起來,蘭晴萱忙最扶着她坐下。
長公主輕聲道:“我當年真是瞎了眼,纔會爲皇上選了這麼一個惡毒的女人做他的正妻!”
當年他們的生母去得早,長公主和皇帝相依爲命,她處處爲皇帝謀劃,當年到了皇帝娶妻的年紀,當時朝中有不同的聲音,當時長公主在問過皇帝的意思之後,力排衆議爲皇帝娶了如今的皇后。
當年的皇后,是京中是有賢良溫婉的美名,只是隔了這麼多年之後,長公主再想起京中貴族稱讚皇后的話,心裡只覺得一陣噁心。
蘭晴萱輕聲道:“孃親不必爲這件事情難過,知人知面不知心。”
長公主幽幽一嘆道:“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之前就知道她是個有心機的,當年我只是覺得皇宮裡危機四伏,有個有心機的女子做皇上的正妻,那麼就能替皇上擋不少的風雨,這樣也就能護着嫡皇子登上高位。只是如今再想起當年的謀劃,只覺得自己蠢不可及。”
她替皇帝選正妻時,當時雖然思慮了許多,而當年的皇后卻又表現的那樣完美,皇帝對皇后當時也頗爲傾心,所以這樁婚事也就這樣定了下來。
如今想來,當時她的一切想法都是好的,但是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沒有細看皇后的人品,然後也沒有料到皇后會教出那樣的陰毒的太子來!
有時候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個人算計的再好,也可能會生出意想不到的變故來。
再好的出發點,在歲月的長河裡也會變了味道。
蘭晴萱輕聲道:“孃親想如何處置這人?”
長公主靜然了片刻後緩緩站起身來,她走到江花匠的面前將他下巴上的鬍子扯下,蘭晴萱這才發現江花匠下巴上一點鬍子也沒有,竟是一個太監。
江花匠看着長公主的眼裡滿是驚恐,長公主冷笑道:“我之前就發現你的聲音有點不對勁,卻一直沒有多想,沒料到你果然是宮裡的人。”
江花匠的身體抖了抖,不敢再說話。
長公主卻又問道:“說,這一次你是怎麼下的手?”
江花匠知這一次不可能逃脫,他已經做了必死的準備,但是蘭晴萱在他身上施針的時候,順便封了他幾個穴道,他此時就算是想咬舌自盡也不可能。
而他也很清楚的知道,蘭晴萱有的是法子讓他生不如死。
於是他只得老實道:“皇后娘娘昨日傳來消息說,讓我殺了蘭晴萱……”
“那些火藥是哪裡來的?”蘭晴萱單刀直入的問道。
江花匠輕聲道:“那些花葯是前些日子當做花肥運進來的。”
他一說這事,長公主便想起前幾日是她在後院的時候的確見到有人運了不少花肥進來,只是花肥味重,府裡的主子們自持身份貴重,當時對他又沒有猜疑,自然不會過去查看。
而楚府的管事也以爲那些全部都是花肥,所以並沒有細細查看,而火藥的顏色和重量又確實和花肥相仿,所以也就沒有發現。
以至於他藉口要在明空閣外施肥時,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江花匠做好了這些,自認爲萬無一失,但他終究是花房的下人,客房那邊他除了送花和給花施肥之外,平時是不能去的。
所以今日裡蘭晴萱被長公主請到她的房間休息的事情,江花匠是不知曉的,他入夜後潛進去見屋子裡四下漆黑,只道是蘭晴萱已經睡着,所以就直接將晴空閣給炸了。
長公主冷笑道:“很好!”
蘭晴萱見她面色不佳,輕聲勸道:“孃親不要生氣,這件事情我倒覺得是件好事,至少我現在沒事,恰好也可以借這件事情把府裡其他的人細細查一查。”
長公主此時頭痛得厲害,她知蘭晴萱說得有道理,當下輕輕嘆了一口氣,眼裡有些無可奈何,輕聲對秀珠道:“把府裡的下人全部細查一遍,我要儘快有結果。”
秀珠應了一聲,輕聲勸道:“長公主身體不適,不如先歇下吧!”
鬧了這一場,已經是深夜了,長公主畢竟年紀大了,此時頭疾又犯了,便由得蘭晴萱和秀珠將她扶進了內室。
蘭晴萱坐在長公主的牀畔,長公主輕聲道:“是爲娘不好,讓你在自己家裡還得操心。”
蘭晴萱輕聲道:“孃親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孃親,今夜若不是孃親感知到我有危險,讓我在孃親的屋子裡睡下,我此時怕是已經被那個太監給炸死了。”
長公主皺眉道:“不要說那個死字!”
蘭晴萱輕輕一笑,長公主又道:“細算起來,還是我太過無能,我若是有能力的話,又豈會讓你受這樣的驚嚇?”
蘭晴萱靠在她身邊道:“孃親往後千萬莫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我生母死得早,在千源城的時候,若非有孃親百般照顧,我怕是早已經被蘭府的那些人折磨死了。孃親視我如已出,我也視孃親爲親生孃親。”
長公主的手輕輕撫過她的發,輕聲道:“乖孩子。”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揚,靠在長公主的身邊。
皇后在宮裡看到楚府的方向升起了巨大的火光,她的眼裡秀着一抹陰沉,錦秀取了一件披風搭在她的的肩上,輕聲道:“皇后娘娘,夜深了,你先休息吧!奴婢替你看着。”
皇后輕聲道:“不用,本宮自己在這裡看着,本宮想知道這一次蘭晴萱還有沒有那麼好的運氣躲開這一劫。”
錦秀聽皇后這樣說了,便道:“那奴婢在這裡陪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點頭,錦娘便在皇后的身後站着。
依着皇后和江花匠的約定,這一次若是成功了的話,他就會離開楚府,在離開時會發一隻煙花,可是皇后一等就等到天明,還是沒有見到有煙花在空中炸開。
皇后由原本的滿懷期待到此時已經滿是失望,她一拂袖就直接回去了。
錦秀見皇后的面色不好,知這中間必定是哪裡出了差錯,也不敢多問,卻安慰道:“只要洛王死了,蘭晴萱一個閨中女子又哪裡有活命的機會?眼下太子已經得到簡鈺的兵符,想來很快就能讓皇上下定主意意誅殺洛王。”
她這番話說完之後,皇后的面色才微微緩和了些。
皇后淡聲道:“這一次太子行事還算周全,有了那塊兵符,這一次簡鈺是死定了。”
皇后之所有如此篤定,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大秦所有兵馬的調動,都需要兵符,這一次只要簡仁調動了簡鈺的那些兵馬的話,那麼簡鈺就算是不反也反了。
只要簡鈺一死,蘭晴萱的確是一點活路都沒有,最初她打算是殺了蘭晴萱之後激怒簡鈺,這樣也能逼得簡鈺發作。
現在簡仁的手裡有兵符,那麼就算是事情有了一些變動,那麼也不會影響最後的結局。
皇后想到這裡,眸中的光華微微一斂,心也略安了些。
錦秀拍馬屁道:“皇后娘娘是中宮之主,太子又是皇后娘娘嫡出的,原本就是天經地意的皇位繼承人選,之前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不過是狼子野心罷了,又如何能成氣侯。再則這一次洛王被幽居後宮,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就算是派會傳個消息給他,說蘭晴萱已經死了,他得不到證實,只怕也就會相信了。”
這句話皇后也是愛聽的,皇后微微一笑道:“整個後宮,也就屬你最會說話了。”
錦秀忙道:“奴婢說的是事實。”
皇后輕笑一聲,淡聲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太子再無輸的理由,這一次先將簡鈺除掉,後面再想辦法除掉簡義,往後就一切都順利了。”
簡鈺在宮中聽到外面的暴炸聲,他騰的一下就從牀上坐了起來。
簡單也驚醒了,從一旁的側殿起來道:“三哥,外面發生什麼事情呢?”
“肯定不會是好事!”簡鈺非常篤定地道。
他將窗戶打開,見沖天的火光燒紅了半個天空,簡單細細看了一下方向,驚道:“三哥,看那方向像是楚府的位置。”
“真是狠毒!”簡鈺的眸子眯成一條線道:“晴萱纔回到京城,他們就下手了,還真是近不及待。”
“三嫂住在楚府?”簡單愣了一下道:“三哥怎麼知道的?”
簡鈺在這件事情上不想和他細細解釋,對着外面吹了幾聲哨子,很快天邊就傳來了鳥叫,他的心裡一安,輕聲道:“好在晴萱沒事,否則的話,這一次我將他們全殺了!”
他的眼裡透着殺意,周身的霸氣傾泄而出來,霸道至極。
簡單目瞪口呆地看着簡鈺道:“三哥怎麼知道三嫂沒事?”
簡鈺懶得理他,伸手在桌上將眼前的局勢畫了畫,他的眸光裡透出了濃郁的寒氣,然後冷笑了一聲,簡單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三哥怎麼知道三嫂沒事?”
簡鈺白了他一眼道:“你當真以爲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呆嗎?母妃實在是把你保護的太好了。”
簡單聽出簡鈺的這句話是在罵他不長腦子,他這些年來其實也一直跟在簡鈺學習一些事情,只是他畢竟沒有簡鈺那樣的經歷,自然也就不會有簡鈺的成熟穩重,更加不會有簡鈺的殺伐決斷,所以他在處理一應事情的時候,終究會將事情看得簡單。
簡單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簡鈺又道:“倒也不是想瞞着你什麼,只是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知道好。”
簡單苦笑一聲道:“三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把我當做小孩子,我知道你方纔的哨聲是問外面的情況,然後我到現在也沒有聽到迴音,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答案的?”
簡鈺沒有理會他,繼續想自己的事情。
簡單輕嘆了一口氣,頓時想起一些事情來,這些天,簡鈺總會將屋子裡的窗戶全部打開,不和他下棋的時候總坐在那裡。
簡單之前覺得簡鈺是坐在那裡發呆,如今卻發現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樣,只怕那個時侯的簡鈺就用他特定的方式在獲取一些宮外的消息。
他之前還覺得簡鈺非常冷靜鎮定,是因爲簡鈺的心態好,如今看來卻完全不是這樣,只怕這京城內外大大小小的事情,沒有幾件是瞞得過簡鈺的眼睛的,他對整件事情是有極強的把握的。
簡單想到這裡,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他覺得他這一次真是白操心了,有簡鈺在,又有什麼事情是簡鈺想不到,處理不好的?
簡單這麼一想,只覺得自己還真是個蠢的,虧得他這麼多天來一直沒有睡好覺,原來卻是白操心。
楚府的暴炸在京城裡掀直敢軒然大波,自去年簡仁私宅發生暴炸之後,楚府又發生了暴炸,很多人將這件事情想聯想在一起。
京中的大臣們,個個都是人精,他們中間許多敏感的,已經聞出了這一次事件的不同尋常來。
第二天楚府的幾個兄弟都沒有來上朝,只說是昨夜突出其來的暴炸嚇到了長公主,長公主舊疾犯了,他們需要在牀前伺侯。
大秦素來重孝,長公主又是皇帝的親姐姐,雖然如今姐弟兩人的關係經過楚離書的事情之後已經大不如前,但是長公主終究是皇帝唯一的嫡親姐姐,所以皇帝在聽到長公主生病的事情之後,當即就賜了不少的藥材到楚府。
朝中的大臣們也都敏感的發現,近來京中有些變動,似有不同尋常的氣息在空氣中蘊釀。
又或者說,那不同尋常的氣息自從簡鈺進京之後就一直存在,只是之前一直不太濃郁,到了此時,似被長公主府裡的那把火點着了一般,劇烈的燃燒了起來,連帶着讓整個京城的空氣也變得緊張了起來。
簡仁將兵符給了身邊的親信,讓他們去將簡鈺的那五萬兵馬調集進京,他挑的那個親信是個口才極好的,他在臨走前,簡仁再三交待:“勿必要激起那些人的殺氣,告訴他們皇上就要殺了簡鈺,讓他們即刻進京來救簡鈺。”
那親信叫王方,聽到簡仁的交待後答道:“太子放心,我一定將那些人的血性激發出來!”
簡仁對王方倒也是放心的,因爲這些年來王方爲他辦了不少的事情,那些事情件件辦得都不錯,他伸手拍了拍王方的手道:“若是這一次除去了簡鈺,本王必定會重賞於你。”
王方忙施了個大禮道:“太子放心!”
簡仁滿意的點了點頭,王方離開之後,簡仁就開始聯絡他在朝中安排的得力官員,等到王方在城外傳來消息,說簡鈺的人馬已經兵臨城下,就要逼宮之時,他當即將之前的佈署全部展開。
當即宮門外的九曲鐘被敲響,那個鍾只有有緊急情況的時候才能被敲響。
簡仁讓鳳姬天帶着他的人馬去迎戰簡鈺的那五萬大軍,在簡仁看來,鳳姬天也是存有其他心思的,這一次剛好可以藉機把鳳姬天在京城的親信一併除了。
只要鳳姬天一除,那麼往後在京城時的開將就沒有人敢不聽從他的調遣了。
他覺得這一次的事情之後,整個大秦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念及此,簡仁的心裡無比激動,他當即就命人通知在宮裡的皇后,只要他的事情一成功,皇后就可以到皇帝那裡再哭訴一下簡鈺的罪名。
與此時,他讓效忠於他的文官上殿彈駭簡鈺,說簡鈺太過狂妄,眼中無君,無法度,有不臣之心。
皇帝在大殿上聽到這些彈駭並未多言,只是靜靜的聽着,一雙眼睛裡滿是幽深,讓人看不清他真實的想法。
簡仁看着朝堂上的局勢,心裡滿是得意,上次簡鈺稱病他原本以爲是假的,後來看簡鈺真的把手裡的兵權交出來之後,他以爲那是真的了,卻沒料到簡鈺下一趟江南,就將他之前在南方安置的那些官員連根拔起。
這件事情在簡仁看來,那是大大的挑戰了他的權威。
這一個多月來,他一直收到各種密報,說他的那些人是如何如何栽在簡鈺的手裡的。
更有人在密報裡寫,簡鈺在收拾他們的時候把太子搬出來,簡鈺直接回了一句“太子是一個儲君,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混帳事?”就把他們全給頂了回去。
而簡仁自己心裡也清楚,那種事情若是明面上捅到皇帝那裡去,只怕皇帝也是會生氣的,所以他便將事情扭曲,在皇帝的面前說簡鈺是多麼多麼的無視皇威,沒得到皇帝允許擅自在南方罷免官員,又私自屯兵,是存了造反的心思。
在簡鈺沒有回來之前,簡仁覺得一切都很順利,甚至他也順利的讓皇帝起了疑心,在簡鈺即將進京的時候將簡鈺和簡單單獨帶回了皇宮問話。
可是自從皇帝見到簡鈺之後,好像就有什麼事情不太對了,當時簡仁也在那裡,皇帝和簡鈺的對話他聽不出太大的毛病,可是皇帝卻並沒有如他所願的直接問了簡鈺的罪,而是讓簡鈺和簡單軟禁在後宮裡,這個安排,超出了簡仁的預期。
所以簡仁覺得要讓皇帝下狠心廢了簡鈺的話,必須要讓簡鈺做出一些出格的舉動來,在皇帝的心裡,最忌諱的莫過於造反,只要這個罪名往簡鈺的身上扣實了,他覺得就算簡鈺有天大的本事,這一次也難逃出生天!
簡仁看着朝堂上衆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簡鈺的不是,心裡無比得意。
在他看來,只要這一次把簡鈺絕對完蛋了!
皇帝一直靜靜的聽着,臉色不太好,卻也沒有打斷,任由他們說,等他們完全停下來之後看着簡仁道:“這件事情太子怎麼看?”
簡仁知道這件事情皇帝一定會問他的意見,他也早就做好了準備,他長嘆一口氣道:“這些年來,洛王爲大秦付出了很多,平定了邊關,只是兒臣實在是沒有想到,他竟如此狼子野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皇帝看着他眸光幽深,眼裡是難掩的複雜,若是細看的話,簡仁應該能看到皇帝眼裡失望,只是此時簡仁沉浸在他的算計中,根本就沒有發現皇帝這樣的眼神。
簡仁的話一說出口,朝中的那些大臣當即議論紛紛,很多都是在附和簡仁的話。
皇帝看着簡仁道:“太子覺得如何處理洛王的這件事情爲好?”
簡仁聽到皇帝的問話之後,心裡更加得意了,因爲皇帝每次這樣問他的時候都是要把事情交給他來處理,相信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於是簡仁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道:“洛王是我的親弟弟,如今他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實在是心裡難過,只是兄弟之情歸兄弟之情,他放下這樣的錯,我不能再容忍!”
他說完跪倒在地道:“洛王造反,請父皇下旨,兒臣願意親自前去平叛!”
皇帝看了他一眼眼睛微微一合,輕聲道:“洛王,你又怎麼說?”
簡仁聽到皇帝的這句話後嚇了一大跳,皇帝何時將簡鈺來大殿呢?
他扭頭一看,見簡鈺從一側的偏廳裡走了出來。
簡鈺此時一身雪色的衣裳,因爲前段時間病了一場,所以整個人顯得有些削瘦,那雪色的衣裳更襯得他整個人透着一分病態,他此時站在這大殿之中,整個人看起來少了一分往日的殺氣,卻多了一分冷然。
簡鈺緩緩地道:“兒臣就在這裡,又哪裡來的造反之說?哪有那麼蠢的造反者,把自己立於險境,卻讓身邊的人在外面鬧事。”
他站定之後眸光清冷,他原本身材就極爲高大,此時站在大殿之中,有如鶴立雞羣。
此時簡鈺站着,簡仁跪着,兩人的樣子成了鮮明的對比,似乎有罪的那個應該是簡仁。
簡仁看到這樣的簡鈺,一時間猜不透皇帝的意思。
他爲今日之事已經謀劃了許久,容不得有任何閃失,他當即大聲道:“父皇,洛王行事素來張狂,這一點你也是知道的,他現在這麼做,不過是在迷惑人心啊!父皇,他的人馬已經攻到宮門口了,若是再不行動的話,只怕大秦危矣!”
其他那些得了他授意的大臣也紛紛出言附和,大罵簡鈺是禍國之臣!
皇帝問簡鈺:“你真的有兵馬攻到宮門口了嗎?”
簡鈺淡淡地道:“若真的有兵馬攻到宮門口的話,父皇此時怎會聽不到一點動靜?”
皇帝那日詔簡鈺回宮之後,先單獨見了他,當時他只對皇帝說了一句話:“若父皇信兒臣的話就先將兒臣關在宮裡幾日,便能看到外面的動靜,若兒臣真有不軌之心,父皇也能及時殺了我。若兒臣是冤枉的,那麼也請父皇爲兒臣主持公道。”
皇帝聽到他這句話後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而後當皇帝在大殿上正式詔見簡鈺的時候,簡仁對簡鈺可以說是百般落井下石,簡鈺卻從始至終沒有爲自己辯駁一句,皇帝思慮再三,並沒有立即處罰他,而是將他關在皇宮裡。
皇帝一想也覺得有道理,簡仁當即又道:“父皇,兒臣剛纔進宮的時候,分明看到洛王的兵馬攻到京城外了!若是再不處置洛王的話,讓那些些亂臣賊子們闖時大秦的皇宮,那就一切都晚了!”
簡鈺看到他的樣子冷笑一聲道:“本王這些天遵父皇的旨意一直住在宮裡,哪裡都沒有去,太子又從何知道本王調集了外面的軍隊,然後又如何能肯定那些兵馬就是本王的?”
“普天之下,誰了你誰又還能有那麼多的私兵?”簡仁冷冷地看着簡鈺道:“本宮今日進宮之前,曾去看過那些造反的士兵,他們口口聲聲說是來營救你的。”
簡仁說到這裡又厲聲道:“他們都這樣說了,又豈會不是你的人?”
他說到這裡長嘆一口氣道:“父皇,那些兵馬攻打京城的時候,個個出言不遜,說什麼皇帝不仁,還有一些話,兒臣實在是沒有辦法說出口啊!”
簡鈺冷笑道:“有什麼不敢說出口的,左右不過是皇帝不仁,殘害忠良,太子暴虐,失信於民。”
簡仁沒料到簡仁竟還知道這些口號,他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道:“對對對,就是這些話,那些人若不是你的,你又怎麼會知道這些?”
簡鈺的眼裡透出一抹嘲弄道:“本王之所以會知道這件事情,細算起來實有些好笑,昨夜本王睡到半夜,有人扔了這麼一封信到本王住的宮殿裡,信裡面就有這些,太子要不要看看?”
簡仁愣了一下,有些狐疑的伸手從簡鈺的手裡把將那封信接了過來,他將信展開一看後頓時愣在了那裡,那封信的內容無比詳盡,從簡仁如何在皇帝的面前說簡鈺的壞話,再將簡仁近來爲了陷害簡鈺的事情說得詳盡無比,中間甚至還提到簡仁將會聯絡哪裡大臣,以及今日在朝堂上會如何佈置,上面的名單和事情和今日發生之事完全重疊。
簡仁看到那封信裡的內容只覺得五雷轟頂,他只覺得他所有的一舉一動皆在他人的掌控之中,這種感覺實在是可怕至極。
他大驚道:“這封信從哪裡來的?”
簡鈺的手微微一攤道道:“我方纔已經說了,是我在我住的寢殿裡撿到到的,這封信今日一早我已經派人呈給父皇看了。”
簡仁聽到簡鈺的這句話後,心跳驟然就亂了,簡鈺這句話的意思無比明顯,是告訴簡仁他今日一早就已經見過皇帝了,所以對於今日將要發生的事情,皇帝的心裡也是清楚的。
若是這些事情沒有一件上演的話,那麼這封信就會成爲一個笑話,但是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如這封信裡一般上演的話,那麼今日裡簡仁在皇帝面前表演的一切也變成了笑話,且那封信前面的書寫的內容,皇帝必然也會全盤相信。
而簡仁這些天來佈置的一切,在皇帝看來不過就成了簡仁殘害手足的證據,其用心可以說是險惡至極。
簡仁只覺得後背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大聲道:“父皇,兒臣沒有陷害洛王,兒臣只是實話實說!”
到此時,簡仁已經有些明白爲什麼今日皇帝聽他說簡鈺起兵造反時的神情是那麼的淡定。
簡仁的身體輕輕一顫,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在心裡漫延,今日裡的一切,從一開始,就已經被人看透,而那個能知曉的如此清楚的人,想來是他身邊最熟悉的人,而他最近最熟悉的人到底是誰背叛了他,他想了一大圈,卻完全想不明白。
皇帝冷冷地看着簡仁道:“實話實說?太子,你當朕是傻子嗎?”
簡仁的身體一顫,皇帝又不緊不慢地道:“若這封信是假的話,那麼你怎麼跟朕解釋你此時出現在這裡說的這些渾話?又如何解釋出現在大殿上這些官員爲什麼會和信裡面的名單完全重合?”
簡仁雖然混帳,但是他自小在宮中長大,對於宮裡的算計,和皇帝的軟肋他心裡是極爲清楚的,皇帝雖然可以對他百般包容,他可以算計簡鈺,可以在朝堂上拉幫結派,但是卻絕對容不得他如此處心積慮的算計自己的親弟弟,更容不下他拿造反這樣的事情說事。
他伏在地上道:“父皇,兒臣的確是發現洛王心存異心想要謀反,所以纔會做出這樣的佈置!”
他說出這句話後心裡一安,身體輕輕一顫後咬着牙道:“否則的話,洛王哪裡來的那麼多的私兵?父皇,那些人馬此時可是真真切切地攻進了京城啊!”
皇帝眼裡的怒氣難掩,冷着聲道:“洛王,你來告訴太子,那些私兵是怎麼回事?”
簡仁聽到這句話後愣了一下,難道皇帝知道簡鈺有私兵的事情?
簡鈺應了一聲後道:“當年京城動亂之後,父皇憂心以後還會發生類似的動亂,所以囑咐我秘密建一支軍隊以拱衛京城的安全,那些人馬雖然平素由我來訓練,但是隻有父皇能調動他們。”
簡仁的眼裡滿是驚恐,他實在是沒有料到皇帝之前和簡鈺還有這樣的約定,他的面色頓時一片蒼白。
簡鈺看了簡仁一眼道:“就算是有兵符,但是卻沒有的父皇的旨意的話,他們也是絕對不會出動的。”
正在此時,一個掌事太監進來道:“皇上,京城外在有一批軍隊正在集結!”
簡仁一聽到這句話便如聽到救星趕到一般,他覺得王方也是個有本事的,竟能將只聽命於皇帝的那些後馬調動。
他當即大聲道:“父皇,你聽到了沒有,簡鈺他真的反了!除了他,誰還能調動兵馬?”
皇帝看了一眼簡鈺,眼神有些複雜。
簡鈺站在那裡一片冷靜淡然,他緩緩地道:“在我離開京城南下賑災之前,我已經將我手裡的兵權盡數上交給父皇,這件事情,滿朝皆知,我唯一能動的私兵他們也只聽從父皇的指令。至於這突然出現的兵馬,我也非常好奇,他們到底是什麼來頭。”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掃了簡仁一眼道:“我的那些兵權上交之後,好像大部分都落在太子手裡了,所以剛纔太子那句話實在是有失偏頗。”
他的眸光裡透出了森森冷意:“所以如今京中若有人能調動兵權,這中間似乎太子的可能性最大。”
簡仁聽到簡鈺的這句話後怒道:“簡鈺,你不要血口噴人!”
“太子何必如此激動。”簡鈺的眸光淺淡:“你方纔說我的時候,那是你的推測,我推測你的時候,你卻說我血口噴人,難不成就只許太子懷疑別人,別人就不能有一絲懷疑太子嗎?”
簡仁被他的這句話一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微一沉呤道:“外面的那些人是誰的,一會將他們打敗之後,一查就知道了!”
簡鈺似笑非笑地看着簡仁道:“也是,那些人是誰的一查就知道了。事實的真相會是什麼,說句心裡話,我現在非常的期待,太子,你期不期待?”
他說完眸子裡帶着幾分嘲弄。
簡仁看到簡鈺那副極爲篤定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升出了幾分不安,他想到一件事情,卻又覺得不可能,那件事情他做得無比隱秘,應該不會有人會知曉。
再說了,就算是知曉了,也沒有人會能調動得了他們。
他這麼一想,心裡就又安定了幾分。
皇帝在旁聽到兩人爭論的話,他此時的心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不由得看了簡仁一眼,因爲他自己登基前的事情,所以他對嫡庶之事一直都看得極重。
嫡出的兒子就算是再沒有本事,他也想將其扶上皇位。
庶出的兒子就算是再有能力,他也會打壓,只會讓庶子成爲助嫡子登基的助力,成爲以後穩固天下的手段。
他原本是想打算好好磨磨簡鈺的性子,讓他能爲簡仁所用,這件事情皇帝也曾暗示過簡仁好幾回,告訴他他是一國的太子,普天之下沒有人能撼動他的位置,也曾明着告訴過簡仁,他做爲嫡出的皇子,是未來的儲君,要有容人之量。
可是簡仁聽他的話都只聽了半句,簡仁自認爲是太子沒有人可能撼動他的位置,所以在他的眼裡就沒有天下蒼生,因爲這天下理所當然是他的。
而後面的一句,聽在簡仁的耳中則變成了他雖然是嫡出的皇子,要有容人之心,所以皇帝會讓簡鈺手掌重權,這是對他的威脅。
這些年來,皇帝眼睜睜地看着簡仁和簡鈺水火不容,看着他們兄弟相殘。
皇帝原本覺得,如果簡仁有能力掌控這一切的話,那也不是什麼壞事,因爲像簡鈺那樣的性子,也的確需要好好磨一磨,只有簡仁讓簡鈺信服了,簡鈺纔會盡心盡力輔佐簡仁。
可是這些年來磨下來的結果,卻讓皇帝無比失望。
簡鈺的性子始終沒有磨平,而簡仁的殘暴卻逐漸顯現出來了。
到了今時今日這樣的局面,在皇帝的的眼中看來,多少帶了幾分無能爲力。
而那無能爲力在江山的面前比起來,他之前在心裡糾結的嫡庶之分到此時已經漸失比重。
他將簡鈺關進後宮的大殿之後,他的心裡其實在想很多事情,簡鈺南下做下的那些事情,除簡仁到他這裡打的報告之外,他其實也曾派人去那邊查過一些,而查到的結果,卻是讓皇帝心寒的。
皇帝自知他不是什麼明君,但是卻也不願大秦的江山毀在他自己的手裡,這個千古的罵名皇帝也當不起。
因爲他這分複雜的心思,所以他才一直沒有問簡鈺的罪,只是將簡鈺關起來,他也想知道簡仁會如何處理後面的事情。
而簡仁的所作所爲,卻讓皇帝感到寒心,在皇帝看到簡鈺遞過來的那封信,然後看到簡仁帶着那些朝臣到他這裡彈駭簡鈺的時候,在皇帝的心裡,第一次生出了廢掉簡仁這個太子的想法。
那個想法一進入皇帝的腦中,便如烈火一般,燒遍了他身體的每個角落。
所以當他看到簡仁在他的面前表現的仁義無比的樣子時,他的心裡其實是有些冒寒氣的,那種感覺他無法用言語形容。
之前類似的事情也曾在朝堂上發生過,但是發生那件事情的是朝中的大臣,所以他可以當做是看熱鬧一般看看就好。
可是此時這種事情卻發生在他自己的親兒子的身上,且是他一直寄望最高的那個兒子的身上,那種感覺其實是有些絕望的。
簡仁看了一眼臉色陰晴不定的皇帝,大聲道:“父皇,你一定要相信兒臣!”
皇帝看着他道:“朕從現在開始,誰也不相信,只相信眼前看到的。”
皇帝這些年來在朝堂上甚給些簡仁面子,平素他提出來的政見只要不太離譜,皇帝一定會贊成,而簡仁和簡鈺之間若有磨擦,皇帝也是無條件的先站在簡仁的這一邊,雖然簡鈺最後未必會真的吃虧,但是明面上的面子皇帝還是給簡仁給得足足的。
但是今日皇帝的這句話,聽在簡仁的耳中,則多少有些打臉的感覺了。
簡仁的心尖一顫,心裡生出不好的預感,只是此時他除了等着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法子。
簡仁叫來的那些大臣們此時站在大殿上,也感覺到氣氛的變化,他們之前聽到簡仁的安排,也覺得這一次簡鈺死定了,可是到了此時,那種感覺已經完全沒有了,他們的心裡甚至覺得,今日裡只怕簡仁會栽個大跟頭。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個個面色凝重,有幾個膽子小一點的,已經汗透重衣。
簡鈺站在那裡,看着那些朝臣們面色的變化,他的面色很是淡定從容,似乎這所有的一切和他並沒有關係,似乎那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於他不過是一場遊戲。
如此等了約莫兩個時辰,門外的掌事太監又進來道:“皇上,萬戶侯鳳姬天求見!”
“宣他進來!”皇帝大聲道。
自從簡鈺將手裡的兵權交出來之後,朝中的大部分兵權都落在了鳳姬天的手裡。
此時,把守宮門,守護京城的責任全部落在鳳姬天的身上,今日裡出了這樣的變故,鳳姬天算是整件事情最爲關鍵的人物。
就在之前,皇帝還派給他傳過旨意,讓他重重打擊那些叛黨。
鳳姬天此時上到大殿上來,那麼也就證明外面的事情已經有所了結。
簡仁聽說鳳姬天來了,心裡反倒鬆了一口氣,他雖然想借今日的事情除掉鳳姬天,但是在他看來,鳳姬天已經算是他的人了。
鳳姬天進來的時候身着戰袍,戰袍上帶着極爲濃郁的血腥味。
簡仁覺得這是一個對付鳳姬天的機會,故意微微皺眉道:“萬戶侯,你渾身鮮血的上殿,不怕衝撞了皇上嗎?”
鳳姬天大聲道:“臣今日在京城外發現敵情,與敵人短後相接,然後聽聞皇上詔見,皇上的聖旨不敢有絲毫的違逆,所以沒有除掉身上的戰袍就直接進宮了,請皇上絮罪。”
皇帝淡淡地道:“大秦的先祖,也都是在馬背上打來的天下,什麼樣的戰事和鮮血沒有見過?朕又豈會懼這區區一點鮮血?”
皇帝這麼一說,簡仁只得閉了嘴,只是在他的心裡,那些不安又生了出來。
鳳姬天道過謝之後皇帝問道:“京城外的局勢如何?”
“回皇上的話。”鳳姬天朗聲道:“今日臣遇到不明來歷的兵馬足有兩萬餘下,他們打着清君側,除奸王的招牌,說要殺了洛王,當即臣便當兵將他們阻於京郊的四方山中,然後將他們的首領擊敗,其餘兵勇,臣已經命要看管,只等皇上發落。”
簡仁一聽就覺得不對了,他之前不是這麼交待王方的,方纔他聽皇帝說簡鈺的那些兵馬沒有皇帝的旨意是調不動的,他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他後面又聽說真的有兵馬進了京,他又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有轉機。
可是此時聽到的消息,那些人竟是要來殺簡鈺的,這件事情就有了巨大的偏差,只是不管怎麼樣,只要那些兵馬是衝着簡鈺來的,那麼一切就還能自圓其說。
他看着簡鈺道:“洛王,到此時你還想說什麼?你這興兵造反的法子實在是特別,還真有你平素的性情!”
簡鈺輕笑一聲道:“本王自己的兵馬罵我是奸人,這事倒有些意思。”
他說完之後看着鳳姬天道:“敢問侯爺,那些人馬侯爺可有查到他們是誰的人馬嗎?”
鳳姬天的眸光幽深,朗聲道:“皇上,臣今日擒到那批反賊的主帥,皇上親自問他吧!”
皇帝看了鳳姬天一眼,輕點了一下頭。
當即便有太監出去將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帶了進來,那男子一進來,簡仁徹底便傻了眼,那人他是認識的,是他的私兵中最爲得力的一個下屬,名喚孫成義。
孫成義一進殿便大聲喊道:“太子救我!我今日只是聽從你的調動!我不想死!”
簡仁一聽到這句話便知今日的事情完全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雖然他現在也不是太清楚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已經猜出來那些反謂的叛軍根本就是他辛苦籌建的人馬。
這些年來,他見簡鈺坐擁天下軍隊,他的心裡很是不安,覺得如果一直這樣發展下去的話,以後簡鈺要是對他用強,那麼他會非常吃虧。
後面他聽說簡鈺在外面有一支私軍,他和皇后商議一番之後便也籌建了一支專屬於他的私軍。
只是他治軍之術遠不如簡鈺,那支軍隊的戰鬥力不算太強,也就兩萬多人馬,平素就隱在京城外的一座大山裡,他原本以爲這事天不知鬼不覺,沒料到今日裡竟被人給揪了出來。
簡仁在知道簡鈺的那支軍隊是皇帝授意組建的,那就算是明正言順的了,可是這件事情就算是他和皇后,皇帝也是瞞着的。
他的心裡生出了抹憤恨,他原本以爲皇帝一直都偏寵於他,卻沒料到這一次竟偏寵起簡鈺來了,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好!
他咬着牙道:“你胡說什麼?本宮不認識你!”
到此時,簡仁的心裡終是有些怕了,雖然知道這件事情未必能瞞得過皇帝的眼睛,但是他的心裡還有一絲假僥倖,希望皇帝這一次也能和之前的暴炸案一般,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一馬。
所以在這個時候,他只能抵死不認,把所的事情推得乾乾淨淨。
不想那孫成義是個貪生怕死的,一見簡仁不管他,當即便急了:“太子爺怎麼說不認識我呢?當年我可是你花了大價錢從雲州請過來組建軍隊的,你曾說過,往後你要做大事,還需要我的幫助!三天前,你派人送來兵符,讓我們今日全力進攻京城,殺了簡鈺,軟禁皇上,然後扶你登基,這些事情你都忘記了嗎?”
這些事情孫成義原本是不打算說的,因爲他知道簡仁是他的主子,今日的事情鬧得太大,此時事敗,如果沒有簡仁的保護,那麼他今日必死無疑,可是簡仁一開口就和他撇清關係,這事又如何能讓他不着急。
因爲有了這分擔心,所以他便一股腦兒將所有的事情全倒了出來。
簡仁一聽到他的這番話,直氣得火冒三丈,大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的那些事情和本宮又有什麼關係?”
“太子怎麼能不認帳!”孫成義大急道:“不說別的,若沒有你的支持,我怎麼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人集結到那麼多的人馬?皇上,這事我真的是在太子的授意下做的,非我的本意,皇上,饒命啊!”
他說完直接撲在地上開始求饒。
簡仁看到孫成義那副樣子,心裡生出了一抹絕望,那種感覺極度不好。
他大聲道:“父皇,兒臣真的不認識這個人啊!你一定要相信兒臣!”
皇帝此時的面色已經氣得有發青,他怒道:“閉嘴!”
皇帝怒極,拿起來龍案上的鎮紙就朝簡仁砸了過去,他此時怒氣太盛,也就失了準頭,那鎮紙砸在了孫成義的臉上,痛得平孫成義慘叫了一聲。
簡仁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帝發這麼大的怒,知道今日的事情怕是不好收場了,他的眼裡充滿了恐懼,只是心裡還是存了一分僥倖,盼着皇帝這一次能放他一馬。
簡鈺靜靜地站在那裡,眼裡滿是冷意,他原本是不想把事情做得那麼絕,但是他們竟敢對蘭晴萱下手,那就不是他能容忍的了了。
所以他將計劃略做了修改,將事態鬧到無限大,鬧到皇帝無法容忍的境地。
他倒想看看,出了這麼多觸犯皇帝的底線之事後,皇帝會如何對待簡仁。
皇帝瞪着簡仁道:“太子,朕再問你一遍,這件事情真的和你無關嗎?這個人你真的不認識嗎?”
簡鈺一聽到這句話,心裡的寒氣重了些,他聽得出來,皇帝的這句話的話外這音是要將簡仁從這件事情裡摘出來。
他的心到此刻一片冰冷,他想起之前洛紅霜對他說的話,雖然他覺得洛紅霜的話有些偏激,但是如今看來,洛紅霜的那番話卻又是一針見血的。
簡鈺的眸光森冷,他的心裡已經下了一個決定,這一次絕對不會對簡仁留情!
簡仁忙伏在地上道:“父皇,兒臣對您一片孝順,又哪裡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這件事情,真的和我一點干係都沒有!這個人我不認識,是有人處心積慮想要陷害兒臣啊!”
皇帝的眸光閃了閃,正欲說話,簡鈺涼涼的插話道:“有人想要陷害太子?太子該不會是想說那個人是本王吧?可是本王已經離京好幾個月了,這一次一進京就住在宮裡,就連王府都沒有回,這些天父皇可以替我做證,我哪裡都沒有去,誰也沒有見。”
簡仁輕輕咬了咬牙,以往一有事情他就全往簡鈺的頭上推,但是這一次他爲了不給簡鈺準備的時候,所以在簡鈺一進京的時候,就直接斷了簡鈺所有的退路,卻沒有料到,他斷簡鈺退路的事情,此時倒成了簡鈺撇清這件事情最好的證據。
但是若說這件事情,簡鈺並沒有參與,簡仁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信的。
他輕泣道:“父皇,這件事情兒臣也不知道是誰做的,但是眼下只有洛王和九弟在宮裡面呆着,這些人打的是清君側,殺奸王的口號,若說這件事情和洛王一點關係也沒有,兒臣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
皇帝的太陽穴劇烈的跳着,他有些複雜地看了簡鈺一眼,簡鈺認得皇帝的這記目光,每次皇帝的眼裡露出這記目光的時候,那就是想維護簡仁的時侯。
簡鈺的心在這一刻,對皇帝已經完全絕望。
若說之前兩人之間還有一些父子之情的話,那麼在這一刻,那些所謂的父子之情已經徹底消失。
簡鈺冷着聲道:“太子這樣說倒有些意思了,沒事,這個人你說你不認識他,想來侯爺那裡還有不少的叛黨的將領,將他們關起來一一審問便是,看看他們是怎麼說的便知道了。”
鳳姬天看了簡鈺一眼,兩人之間曾有過一些過劫,後面因爲蘭晴萱的原因,他們的關係修復了不少,只是因爲倆人性情相差太遠的原因,所以兩人之間的關係一直不算太好。
鳳姬天曾經千方百計想要將簡鈺拉下來,而此時這樣的機會,他心裡知道是拉下簡鈺的最好機會,在這一刻,他突然就想到了蘭晴萱那張有些蒼白的臉。
他的心裡頓時就有了決定,他大聲道:“回皇上的話,臣在進宮之前,曾問過好些叛黨,他們都說……”
他的話說到這裡微微一頓,看了簡仁一眼道:“他們都說,他們的主子是太子,皇上若是不信的話,此時臣可以將他們全部帶進來供皇上查問。”
皇帝看了鳳姬天一眼,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他看着簡仁道:“太子,你還有何話可說?”
簡仁的身體輕輕一顫,急道:“父皇,兒臣是冤枉的。”
簡鈺扭頭看了鳳姬天一眼,鳳姬天卻並不看他,目光淡定無比的平視着前方,他的眸光深了些,幾不可聞地輕嘆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掌事太監進來道:“皇上,武將軍在外面侯着,說有要事稟報。”
武將軍便是簡鈺奉皇帝的命令建起來的那支軍隊的將軍,他細算起來是皇帝的人,當時軍隊組建成之後,是皇帝親自任命的。
皇帝皺眉道:“他來做什麼?”
“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見他還帶了一個人過來。”掌事太監答道:“只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面見皇上。”
皇帝想了想,終是道:“帶他進來。”
很快掌事太監就領了一個身材高在的男子進來,那男子的身材高大,長了一臉的鬍子,看起來極爲粗獷,他但是武將軍武政。
簡鈺一看到武政心裡瞭然,這武政雖然是皇帝的人,但是這些年來一直在他的手裡做事,早已經被他治得服服帖帖。
武政的身後還帶了一個人,那人這裡很多人也都認得,因爲那人是太子身邊的紅人,在京中也有不大不小的官職,很是得太子信任,他便是簡仁派去鼓動那些士兵前來營救簡鈺的王方。
武政進來後施了一個禮道:“回皇上的話,昨夜此人潛拿着這塊兵符潛入軍營,說洛王被皇上軟禁,皇上不仁,要斬殺洛王,讓臣領兵來來救,臣一聽這事就覺得極爲奇怪,我們原本都是皇上的兵馬,雖然由洛王操練,卻直屬於皇上,這人竟在臣的面前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臣覺得極爲奇怪,所以就帶着他來見皇上了。”
皇帝聽到這番話後氣得要死,他原本想着只要簡仁並沒有真的做下這些事情,他還可以睜隻眼閉隻眼,至於方纔說到的造反之事,皇帝覺得簡仁是東宮太子,並沒有必要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所以那件事情還有可能是有人想要害簡仁。
可是此時武政說出來的這番話,卻徹底斷了皇帝的那分心思,皇帝更加覺得,這一次簡仁拿着兵符去策反武政,然後又讓自己的私軍來進攻京城,這擺明了是要謀反了!
皇帝跌跌撞撞地從龍椅上走了下來,一雙眼睛定定地看着簡仁。
簡仁在看到武政和王方時心裡就覺得這件事情怕是有些不妙,他忍不住在心裡罵王方是個真蠢的,竟讓武政給帶到了大殿上來。
如此一來,他只怕就真的有大麻煩了。
簡仁看着皇帝道:“父皇冤枉啊!這件事情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都是王方自己的主意!”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這句話徹底激怒了皇帝,皇帝擡起一腳踢在他的胸口道:“逆子!你到此時還敢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別人的身上,朕到底哪裡對不起你,讓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此時一動怒,眼睛都氣得通紅,看起來無比的狼狽。
他最爲寵愛的兒子竟要造反!這對他而言,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在這一刻,他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
皇帝的身體輕輕晃了晃,看着簡仁道:“這些年來朕待你也不算薄,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簡仁到此時還不願意承認,眼淚汪汪地看着皇帝道:“父皇,這些事情真的不關我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是有人要陷害我!”
皇帝以前聽到他說這句話都是會接話的,但是此時卻只是瞪大一雙眼睛看着他,那雙眼裡滿是絕望。
簡仁看到皇帝的這記目光,心裡也是有些怕的,他抱着皇帝的大腿道:“父皇,我已經是太子了,這大秦的天下以後就是我的,我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我又哪裡會做這樣的蠢事?所以父皇,我真是的被人冤枉的,我是你的兒子,你看着我長大的,我是怎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他不這樣說還好,一這樣說,皇帝當即一腳踢向他的胸口道:“朕就是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纔會如此失望!簡仁,這些年來朕實在是太寵你了,把你寵壞了!”
皇帝說到這裡,頓時老淚縱橫。
這些年來,他對簡仁可以說是百般寵溺,想將他當年在他的父皇那裡沒有得到的關愛全部給到簡仁,盼着他能活得開心,過得幸福,以後治理起江山來也會更加仁厚。
但是事到如今,事實證明他的這種教育的方法是錯的,他不但沒有把簡仁教成一個仁明的儲君,反倒讓簡仁成了殘暴之人。
有些事情他雖然一直包容着簡仁,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
只是他以前以爲那些事情並不重要,畢竟做一個君王是需要一些殺伐決斷的能力的。
但是事到如今,他才知道他的那些做法只怕到了簡仁的身上卻出現了偏差。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爲什麼他的包容與寬厚反而成就了簡仁如此貪婪又暴戾的性子,他更加想不明白的是,他已經對簡仁這麼好了,簡仁卻還想造反,想提前登基!
簡仁聽到皇帝的這句話時是真的有些怕了,他大聲道:“父皇,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那樣的事情!父皇!”
只是此時這麼多的證據擺在皇帝的面前,皇帝又豈會再相信?
簡仁看到皇帝臉上的表情後心裡大驚,抱着皇帝的大腿道:“父皇!我真的沒有做那樣的事情!我是你的兒子啊!我已經是太子了,我不需要再做那樣的事情!”
皇帝沒有看他,眸子裡滲出了層層的冷意。
正在此時,掌事太監又進來道:“皇上,五皇子求見!”
今日掌事太監已經進出很多次了,他此時的心裡也是無比緊張的,他知道今日這大殿裡發生了大事,這件事情很可能會影響到大秦以後的國運,他還知道皇帝此時的心情極度不好,所以他進來的時候頭幾乎低在了地上。
皇帝的眼睛微微一合,簡義此時要來做什麼他不是太清楚,但是左右不過是爲這件事情而來的,他知道這件事情今日是一定要處理的,於是他輕聲道:“宣他進來!”
簡仁此時還抱着他的腿,他幾乎是想都沒有想,再給了簡仁一腿,然後由身邊的太監扶着回到了龍椅上,這不算太遠的距離,皇帝卻覺得比他這一生走過的所有的路都要長,都要累!
他纔剛剛坐穩,簡義便走了進來。
皇帝剛纔步子不穩走上龍椅的樣子,簡鈺看到後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在簡鈺的記憶中,皇帝素來是強勢的,雖然有些優柔寡斷的時候,但是做起事情來卻又不缺殺伐決斷,皇帝坐在龍椅上的樣子,在他的心裡,是威嚴無比的。
但是此時的皇帝,看在簡鈺的眼裡,卻不再像皇帝了,只是一個尋常的父親。
而皇帝的這一面,也許只有在簡仁出事的時候纔可能呈現,皇帝以前對他的手段,卻又是那麼的狠絕。
同樣是父子,差別卻是如此之大。
簡鈺想起幼時的一些事情,心裡又有些發苦,他早慧,卻偏又得不到一絲父愛,想要變得更好,以得吸引皇帝的注意力,可是最後的結果卻讓他痛到如今。
簡鈺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心裡雖然有些堵,但是事到如今,這件事情再沒有任何轉彎的餘地。
在朝堂上,他們是君臣,父子之間的感情永遠要排在朝堂的殺伐決斷之後。
他不知道皇帝此時心裡具體在想些什麼,但是卻能明白皇帝此時的感覺,那是一種深切的痛和絕望,一如他這些年來所體會到的。
簡義進來的神情如往昔般淡定,只是那雙眼睛裡的得意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抹去。
簡鈺看到這樣的簡義,眼裡的冷意重了些,皇族的兄弟之情淡薄,在簡義和簡仁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這樣的一個人,實在是讓人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簡義在外人的眼裡賢明仁德的賢王,處事看起來公正公允,但是簡鈺卻清楚的知道,簡義其實就是一條毒蛇,不動的時候看起來很是溫順溫和,但是簡義若一動,那麼必定會張口咬人,而一出手就是會置人於死地。
簡義在看到簡鈺的目光時微微點了一下頭,他平素是個心思細緻的人,看到簡鈺這樣的目光必定會好好想一想,但是今日裡他心裡有事,且他自認爲他謀劃了許久的事情,今日裡就要成定局了,他的心裡是無比激動的,他的心裡只有他所謂的大事,根本就沒有心思再去想簡鈺的那記目光會有何用意。
簡義對着皇帝行了個大禮道:“見過父皇,兒臣有本奏!”
皇帝的眼裡微微一合,輕點了一下頭。
簡義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簡仁,眼裡有了一抹嘲弄,過了今日,簡仁將不再是大秦高高在上的太子!
簡義將手裡的一大疊資料高高舉過頭頂道:“兒臣要參太子,貪髒枉法,賣官謀利,無視朝綱!藐視皇威!”
這十六個字不算多,但是用詞卻極重。
簡鈺覺得這些年來簡義在京中的賢王的確沒有白擔,對於皇帝的心理可以說是把握得淋漓盡致,用最簡短的說出了他要說的話,然後順利的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皇帝的眸光幽冷,看着他道:“簡義,你要知道你方纔在說什麼?”
皇帝雖然知道簡義是爲了簡仁的事情而來,但是卻沒料到素來仁厚的簡義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皇帝心裡很清楚,簡義若是說出這樣的話來,那麼必定是有證據的。
此時皇帝的心裡已經無比絕望,雖然他對簡仁很是失望,但是簡仁終究是他親手調教出來的,在他的心時,就算要廢了簡仁,也不能讓簡仁在朝臣的面前太過不堪,可是簡義卻將他最後的這個想法完全打斷。
簡義大聲道:“回父皇的話,兒臣知道!”
他說完將手裡的那一大疊資料再次舉得高一些道:“兒臣素來敬重太子的人品,也曾一度以太子做兒臣的榜樣,只是當兒臣收到這一大疊資料的時候,兒臣幾乎是傷心欲絕。”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眼裡恰到好處的滿淚光,皇帝看到他的樣子微微眯了眯眼,他卻又接着道:“但是兒臣卻覺得這件事情父皇還是需要知曉。”
簡仁此時心裡還在要傍惶,聽到簡義的話後心裡就更加擔心了,他怒道:“簡義,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太子自己心裡清楚!”簡義意正嚴辭地對簡仁道:“太子身爲一國的儲君,卻做下那樣的事情來,實在是讓人失望!”
皇帝看了看兩人,此時雖然不是太想看簡義送來的那些資料,可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卻又不得不看,皇帝的眼裡有了一抹陰鬱,冷聲道:“拿上來給朕看看。”
皇帝的話一落,他身邊的太監便將東西拿起來呈到皇帝的面前。
皇帝拿起那一大疊的資料粗粗翻看了一番之後,瞪大眼睛看着簡仁道:“簡仁!朕真沒有料到,你竟能做得出這種事情來!”
簡仁大聲道:“父皇,五弟一直與我不和,他送給你的材料只怕會是假的,是他處心積慮要害我的啊!父皇,你是天底下最聖明的人,可不極被他給騙了!”
皇帝大怒道:“閉嘴!”
他此時氣得急了,往日的老毛病又犯了,當即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那張往日無比威嚴的臉,此時一下子就老了好多歲。
簡鈺在旁靜靜地看着,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一句話都沒有說。
每個人都得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皇帝那麼寵愛簡仁,那麼此時也得爲簡仁付出寵溺的代價,簡仁這些年來做下了那麼多殘暴的事情,此時也得付出代價。
至於簡義,簡鈺的眸光幽深,他有朝一日也會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的。
簡仁不知道簡義給皇帝看的是什麼東西,但是他卻還是些知道那些東西很可能會成爲壓倒皇帝對他動殺機的最後一根稻草。
皇帝的眸光裡滿是絕望,卻對簡仁招了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