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個聲音,夏九歌的腳步頓時一僵,看來,她不用再花時間去找他們了。
只是這個定情信物的事情,她是不是要好好想想該怎麼說?
很明顯,某人的語氣中有着濃濃的醋味,明擺着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是嗎?”她一臉茫然地轉過頭去,“如果我沒聽錯的話,那東西應該是龍神的如意珠,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定情信物了?”
面對一個吃醋成癮的男人,當然是裝傻比較好。
然而,在看到傅子恪的樣子時,她的心卻忍不住抖了一下。
眼前的男人臉色蒼白,彷彿所有的血色都從傷口流走了,整個人蒼白而單薄,在須彌山凜厲的風中,就像是分分鐘都會被吹倒一樣。
夏九歌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到了他的衣袖處,在那裡,衣料已經被縱橫的劍氣割得七零八落,但他的手臂卻沒有受傷。
如果是別人對他動手的話,那他被傷到的不可能只是衣袖,而且還都集中在左手處。
除非……除非是他自己在用劍的時候,沒有控制好劍氣,所以順帶着割到了自己的袖子。
但是,這種情況出現在初學者身上還算正常,像傅子恪這種級別的靈脩者,怎麼可能犯這種低級到簡直弱智的錯誤?
她緩緩擡眸,目光從囚牛等龍子身上一一掠過,最後停留在了蕭陌身上。
蕭陌十分後知後覺地擡頭和她對視,一臉真心的茫然。
“我說……你們兩口子不好好的眉目傳情,對我暗送什麼秋波啊……”他眨巴着眼睛,剛說完話就後悔了。
他看了看傅子恪的臉色,趕緊解釋道:“我用詞不當,用詞不當。”
用什麼詞不好,偏偏要用暗送秋波,這種話落在傅子恪那個大醋缸的耳朵裡,肯定會被他安上個當衆勾引自家媳婦的罪名,一想到這裡,蕭陌就覺得後背發涼。
他真是大意了,好久沒和這一對活寶打交道,連這基本原則都忘了。
乾笑了兩聲後,他悄無聲息地橫移了兩步,讓自己站到了囚牛身後,希望借對方的高大身形遮掩住自己,儘量降低存在感。
好在傅子恪如今體力不濟,或者說是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夏九歌身上,所以壓根沒有理會他的心思。
沉默又蔓延了片刻,還是狻猊最先繃不住了:“哎,我說你們到底走還是不走?”
他指了指不遠處正虎視眈眈看過來的狴犴,提醒他們道:“一刻鐘過的可快得很。”
這句話提醒了衆人,以囚牛爲首的龍子們,沉默地往天梯的方向走去,如今須彌山的山底都被息壤所佔據,用外力無法劈開,唯一能讓他們離開須彌山的通道,就只剩下天梯了。
“快走快走,老子可不想再體驗一次被困在這裡的感覺。”這回說話的是紅衣的睚眥。
夏九歌爲了讓注意力從傅子恪身上移開,便順口問了一句:“你們也會害怕被困住麼?”
“廢話,讓老子被永遠困在這裡,我還不如死了算了!”說話的時候,睚眥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似乎是被這樣可怕的前景給嚇到了,果斷加快了腳步。
他們是龍神之子,雖然不及父神
那樣擁有至尊無上的力量,但卻同樣可以永生。
當然,永生的前提是沒人蓄意謀害他們的話。
雖然歷代龍神之子和他們的父神一樣,都在漫長的歲月中一代一代地掛掉了,但至少從目前階段來看,還是很少有威脅到他們生命的危險的。
尤其是在須彌山上,更何況是一座已經沒有天人存在,又被息壤封住了所有道路的,完全封閉的須彌山上。
一想到今後的漫長歲月都要在這座荒蕪的山上度過,他就覺得不寒而慄。
“二哥,連你都懼怕這裡的無盡歲月,你就忍心把我丟在這裡嗎?”一直沉默地看着他們的狴犴終於開了口,聲音裡透露出前所未有的軟弱。
之前他一直在冷眼旁觀,心裡甚至還在期待着他們忘記了時間,如果夏九歌沒說謊的話,那麼一刻鐘後,他的魂魄便能離開這個見鬼的暗獄,迴歸身體了。
只是這樣的想法並不能給他多少鼓舞,之前只是面對着夏九歌一個人,他就已經處於落敗的位置上了,更何況現在,他那幾個討厭的兄弟都集齊了不說,還有最令他忌憚的傅子恪也在這裡。
想要逃出去的希望,實在是太渺茫了,他必須抓住一切機會去嘗試!
在所有兄弟裡面,睚眥是最桀驁不馴的,但骨子裡卻最是尊重血脈,將兄弟們看得最重的一個,儘管他很少表現出來。
而現在,聽到狴犴一聲“二哥”,他的腳步果然遲疑了一下。
囚牛也跟着停下了腳步,淡淡道:“你殺了父神。”
簡短的五個字,並不僅僅是對狴犴的控訴,也是對睚眥的提醒,提醒他不要意氣用事。
然而,狴犴卻冷笑一聲:“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一個人類來裁判我們的行爲了?須彌山上的龍神一脈,竟然卑微到了這個地步麼?”
說完這句話後,他的態度突然又變得一軟:“大哥,我永遠是你們的兄弟,就算是要關,也應該是由大哥二哥親自來教訓我。”
睚眥似乎被他說動了,正要往暗牢的方向去時,囚牛已經搶先攔在了他身前。
“別衝動,他罪有應得,如果讓他再出去興風作浪,我們怎麼……”
他的話還沒說完,狴犴陰測測的聲音已經響起:“大哥,我知道你身爲大哥,一直以教導兄弟們爲己任,所以,只要你發一句話,我立刻就二話不說,拿這條命來贖罪,如何?”
略微停頓了一下後,他又轉向了睚眥:“二哥,我們都是做弟弟的,應該聽大哥的,你不用再……”
他非常有技巧地停下了話頭,語氣雖然軟弱的不像話,但內裡暗藏的挑撥卻一點兒都不弱。
豈止是不弱,簡直就是抓準了睚眥的脾氣下的藥,表面上看上去是在樹立囚牛的權威,但實際上卻在是挑撥睚眥去反抗。
睚眥是兄弟中最桀驁不馴,也是最不願意按常理出牌的一個,還生就了一副無法無天的拗脾氣,越是順毛捋越是逆反。
正如此刻,狴犴口口聲聲說着的順從,就成功地戳到了他的爆點。
“老子做事從來只憑自己的心意,懶得管那麼多!”說着,他已經化出原身,無視囚牛的
阻攔,徑自奔向那暗牢。
嘲風是很想上去阻止他,無奈之前在妖狐和狴犴手裡吃虧太大,如今是有心無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其他幾個兄弟各自選擇了陣營。
就是那麼巧,一邊四個不多不少,只可惜他這邊除了囚牛和蒲牢戰鬥力強大外,自己和螭吻……幾乎可以視而不見。
這一架要是打起來,想贏就難了。
“臭丫頭,你說現在該……”出於習慣,他立刻就向找夏九歌出個主意,然而腦袋都快轉了一圈,擰的脖子生疼,卻愣是沒看見那丫頭的身影。
可是剛纔,她明明就在自己旁邊的啊。
一聲清越的劍吟傳來,他立刻聽出了那是承影劍的聲音,循聲望去時,果然看到傅子恪和夏九歌在一處。
不過是片刻的工夫,他們倆竟然就跑到一起去了,而且還跑得那麼……遠。
夏九歌旁邊那閃耀着淡淡光芒的東西,不是天梯還是什麼?
剛纔他們兄弟幾個在爭執的時候,她竟然已悄無聲息地把天梯召喚回來了。
嘲風眨巴了一下巨大的眼睛,遲疑着開口發問:“臭丫頭,你這是要……幹什麼?”
看上去好像很明顯了,可是……她並不是這種不講義氣,丟下同伴自己逃跑的人啊?
夏九歌笑得一臉燦爛,看着這羣多半已經幻化出真身了的龍神之子們,聲音和臉上的笑容一樣輕快:“一刻鐘馬上就要過了,我下去之後便會把天梯徹底毀掉,你們……是來還是不來?”
時間緊迫,誰有工夫和狴犴打嘴仗?
這傢伙幾百年來估計沒幹什麼好事兒,光顧着盤算肚子裡的那點小陰謀了,挑撥離間的手段用的溜溜的,不過幾句話就把睚眥給策反了。
最關鍵的是,睚眥這廝還沒覺得自己是被利用了。
面對一個卑鄙無恥陰毒下作的敵人,還有一票頭腦不清楚分分鐘被忽悠的豬隊友們,夏九歌果斷放棄了言語的武器,給他們來了一招釜底抽薪。
她的意思相當明顯,來,就一起離開須彌山,不來……就在這裡呆着吧。
她擡起左手,在半空中晃了晃:“我數五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等等……”剛剛纔選了陣營的龍神之子們有點懵圈,本能地想要拖延下時間。
然而夏九歌卻自顧自地開始數數了:“五,四……”
她配合着數字優雅地曲起手指,眼底寫滿了狡黠,還有期待。
“要不要打個賭,誰會第一個衝過來?”身旁的傅子恪淡淡道。
夏九歌送了他一記白眼,哼哼,她還沒原諒他停妻再娶的事呢,還打什麼賭。
“你在我這裡一點可信度都沒有了,還打個鬼賭。”她壓低聲音道,然後繼續自己的數數大業。
“三……一!”
“你會不會數數啊,還有二呢!”螭吻立刻嚷了起來。
夏九歌一個眼刀丟過去:“你才二呢,這是本姑娘獨門的數數方法,不走是吧,那就……”
僅剩的食指在半空中晃了晃,倏然蜷縮爲拳,幾乎是與此同時,她手中已經出現了月魄,在銀光閃耀中便要將天梯一箭射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