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七魂草藥力送入秦九的識海之中,這一過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度很大。
七魂草的藥力擴散得極快,若是沈清墨靈力包裹不及時,這些藥力便會更爲分散的融入秦九的身體之中,只能產生普通的滋補效果,而想要再提取就難了。
而將靈力分成許多股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沈清墨還要操作着每一股細小的靈力,抓住分散的藥力,這需要精細入微的操控力。
以沈清墨剛剛修煉不到三月的實力來說,真的是非常難的挑戰。
本來她還因爲去紀府碰到的尷尬事,有些在心裡暗悔的,治療真的開展起來,她才更清楚的知道,假若這一次紀禮淵不在,她單自己一個是沒發對付得了噬魂蟲的。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秦九,暗金之色在眼底滑過,破妄之瞳迅疾的搜索着每一處擴撒的藥力,然後操控着靈力將其捉補,慢慢的匯聚到一處。
慢慢的,因爲太過專注,沈清墨額上也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一張粉臉紅得豔朝霞,漂亮的杏仁眼燦若星辰。
她全神貫注的盯着每一處逸散的靈力,根本無暇抽空來擦一擦汗。
汗珠順着她的臉龐滑落,順着弧度優美的脖頸,在慢慢的滑入衣襟之中,最後消失不見。
紀禮淵順着一滴汗珠的軌跡看到終點,驀地蹙起眉頭。
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架子邊上,將搭在上面的帕子拿起,放在丟了冰塊的木盆中洗了洗,等到帕子被浸得足夠溼潤冰涼,這才擰乾了水分。
回到沈清墨的身邊,她剛好將所有藥力都捕捉完,看到他拿着帕子,頓時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你是想幫我擦擦汗嗎?快點,汗珠都快落到我眼睛裡去了。”
一滴汗珠凝在她的眉間,要墜不墜的,可不是快要到眼睛裡去了麼。
原本還有些猶豫,可看到沈清墨那雙坦蕩的眼睛,紀禮淵手頓了一下,心中微嘆了一口氣。
他的確是拿她沒辦法。
紀禮淵聲也不作,拿出帕子仔仔細細的擦着沈清墨的臉。
舒服!
帕子擦在臉上冰冰涼涼的感覺,讓沈清墨舒暢的閉上了眼睛,她停下手中的動作,仰起臉讓紀禮淵更好的給她擦去臉上的汗珠。這些惱人的汗珠真的很妨礙視線,她又怕汗珠落入眼中。
她就這麼仰着臉,將一份容色毫無掩飾的袒露在紀禮淵的眼底。
她肌膚如玉,一抹嫩紅從膚底透出,讓她的一張臉生動得美若清荷。一雙烏黑靈動的杏眼被長長的睫毛蓋住,濃長纖細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一般,又像是鴉翅,翅膀一振在紀禮淵心間拉出一道長痕。
她的鼻子挺翹,此刻微微皺起,看上去嬌俏可人。兩瓣紅脣水靈靈,嫩生生的,將她整張臉的顏色渲染得更爲鮮活。
就像是一副水墨畫,無意點上去的一抹硃紅就如畫龍點睛一般。
饒是紀禮淵見過了人間絕色,可也沒一人美得如此纖塵不染,乾淨透徹。
“怎麼呢,幫我擦擦。”見紀禮淵半天沒動靜,沈清墨催促。
紀禮淵尷尬的清清了嗓子。
時不待人,等到紀禮淵的手一離開她的臉頰,沈清墨便飛速的轉過臉,又專注的看向秦九體內被靈力包裹住的藥力。
在她轉過身後,紀禮淵看着手中的帕子,突地送到鼻底,鬼使神差的嗅了嗅。
眼神,在嗅到一絲若有似無的香氣時,變得愈發深黯。
沈清墨的操控已經到了最後一步,藍紫色的靈力包裹着翠綠色的藥力,慢慢的送入秦九頭頂中的百會穴,然後再經由百會穴送入識海之中。
這一步最爲關鍵,也最爲困難。
等到沈清墨成功將七
魂草的藥力送入秦九的識海,又是一柱香時間過去了。
“總算完成了七分之一。”沈清墨站起身來,笑了笑。
“還有六片葉子,太累,先喝口水吧。”
“嗯?”沈清墨詫異的看着紀禮淵遞到眼前的杯子,有點不敢置信剛剛還冷麪對她的人,此刻居然這麼體貼。
“不喝?”紀禮淵作勢欲收回手,沈清墨連連阻止說道,“喝喝喝,我當然喝。”
出了那麼多汗,她快渴死了好不好。
毫無形象的灌下一大口水,沈清墨又拿起帕子擦了擦臉。
七片葉子,意味着重複了七次,等到最後一片,沈清墨已經全靠硬撐。
她睜大了一雙清亮的眼睛,倔強的用靈力將最後一片葉子的藥力送入秦九的識海,終於無力的吐出一口氣。
然而,這還不是終點。
她還需要將送入秦九識海的藥力凝聚起來,將之重塑爲新的魂魄,而與此同時,紀禮淵則用小北斗陣將噬魂蟲給碾碎成汁,通過銀針中間細小的通道排到體外。
一聚一散,這是魂魄的替換,若是稍有差池,便是前功盡棄的結果。
她下意識的想繼續,紀禮淵卻制止了她,冷靜的說道,“你先休整一炷香的時間,這樣的狀態我怕你撐不到最後。”
“好,我先調息一下。”她的確是累壞了。
沈清墨也不客氣,當即就在地上盤膝而坐,意識沉入空靈之中,恢復着靈力。
紀禮淵眼神複雜的看了沈清墨一眼,垂眸沉思。
她是真的想救秦九,就因爲秦九曾經對她有恩。而她卻能狠心那樣對繼母和妹妹,只因爲她們虧待了她,這是一個非黑即白的人,在她的世界裡不存在有中間地帶。
那……若是以後他做了傷害她的事情,她會怎麼對他呢?
紀禮淵生平第一次,開始猶豫一件事。
“好了。”調息不過盞茶時間,沈清墨就睜開了眼睛。
“你不多休息下?”紀禮淵問道。
“不用了。”沈清墨坐到秦九的身邊,“我們耽擱一分,九皇子的危險就增多一分。”
“如果你承受不住而無法重塑魂魄,影響會更大,你確定可以?”
點了點頭,沈清墨認真的看向紀禮淵,“我可以!”
說做就做,兩人各就各位。
在紀禮淵的掌控之下,插在秦九心臟處的銀針開始輕微的顫動起來,發出蜂鳴聲。
沈清墨閉上眼睛,思維跟着靈力探入秦九的識海,將七團藥力分別凝聚成三魂七魄,和秦九識海之中的回憶一一對應起來,讓兩者建立起微弱的聯繫。
時間一點點過去,房間裡安靜得只有銅壺滴漏的聲音。
滴答,滴答,滴答……
過了不知道多久,汗水溼透了一層又一層,隔着窗都能看到窗外升起了裊裊炊煙,沈清墨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向紀禮淵,“好了!”
噬魂蟲也被抹滅,只剩下純粹的虛無靈魂之力,存在於秦九的體內。
紀禮淵頷首,伸手在秦九胸前虛空一抓,銀針急速的顫動起來,一縷縷褐色帶着惡臭的膿水從銀針的細孔中冒出,在空中凝成一個小團。
與此同時,沈清墨放開了一直用靈壓制住的三魂七魄,讓它們在秦九的識海散開,促使三魂七魄凝聚成最終的魂體。
“成功了嗎?”做完一切,沈清墨無力的靠在牀沿上,聲音因爲脫水而乾澀無比。
紀禮淵搖了搖頭,沈清墨頓時心裡一緊,顫聲問道,“沒成功?”
“不知道,得等秦九醒來。”紀禮淵難得耐心的解釋了一次,“我們已經做得分毫不差了,其他的只能看天意。”
“恩,希望菩薩保佑他。”沈清墨說道,她恍然想到重生回來的那一刻,在安福寺寮房中掛着的那一副佛像,脣角露出一絲疲憊的笑意。
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溼,黏糊糊的貼着肌膚,難受得很。
沈清墨想去換過一件,剛想起身,卻突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腳下站立不穩跌入一個帶着清淡藥草香味的懷中。
男人的手託在她的腰際,一手攬住她的肩頭,止住她下跌的身子。
沈清墨站穩了身子,便笑着說道,“謝謝您了紀先生,我可以自己走了。”
他卻沒有放開她,清冷的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不容置疑的說道,“你耗費太多精力,我送你去休息。”
說罷,不等沈清墨拒絕,他便將她打橫抱起。
“紀先生……我……”
“別說話,省點力氣。”
“我……”
“你以爲我想抱你?”冷眸一閃,紀禮淵蹙眉看向懷中的沈清墨。
沈清墨尷尬的擠出幾個字,“也不是……”
對話間,紀禮淵已經踢開了房門,抱着沈清墨出了屋子。
正午左右進的屋子,一出來卻晚霞漫天了,四處炊煙,空氣中滿是濃郁的田園鄉味。在屋子裡耗費精力,提心吊膽了一下午,沈清墨恍然覺得這人世間最平常的,卻是最珍貴的。
沈清墨深深的嗅了一口,覺得腹中飢腸轆轆的,忍不住吞嚥着口水。
正在想着等下要吩咐廚房做些什麼吃的,突地,紀禮淵的步子頓住,猛地停了下來。
怎麼不走了?
沈清墨疑惑的擡眸一看,卻見紀禮淵神色晦澀的看向前方,順着紀禮淵的目光看去,沈清墨的臉色也瞬間變得驚慌起來。
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他們身前一米之外,背對着日光,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只是,沈清墨完全能感覺得出來,他現在的情緒極爲不好。
“阿澤?”沈清墨掙脫着離開紀禮淵的懷抱,拖着疲憊的身子挪到秦正澤的面前,“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清墨,崔婆婆的遺體不見了。”秦正澤緩緩開口,“我來見你,就是爲了這個。”
他彷彿看出沈清墨的不適,強壯的雙臂將她攬入懷中,如紀禮淵一般將她打橫抱起,看着沈清墨如貓兒一般乖順的依偎在懷中,他眼眸中的冷色才慢慢淡去,卻還是警告的看了紀禮淵一眼。
沈清墨沒察覺到他神情的變化,滿心都牽掛在他說的事上,疑惑問道,“阿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正澤說道,“崔婆婆的靈堂設在沈府,這幾天我派了兩隊人交替守着,一直沒出什麼意外。今日兩隊交班的時候,其中一隊的人去棺木前看了一眼,卻突然發現裡面放着一個稻草人,而崔婆婆的遺體卻不見了。”
這年頭,偷什麼不好,會去偷一具遺體。
這其中肯定有什麼隱秘。
沈清墨眼中凝起慎重的神色,看向秦正澤,“阿澤,我覺得這件事不簡單,需要徹查。”
秦正澤也點頭,“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只是怕你傷心,所以碰碰運氣想看看你在不在田莊,趕過來和你說一聲。”
正說着,寶三氣喘吁吁的從遠處跑了過來。
一邊跑還一邊哀嚎,“沈小姐還好您在這裡,王爺知道您去見紀先生之後就氣得摔了一個杯子,差點沒將我給打死,我……”
這哭天喊地的聲音在看到紀禮淵冷冷站在一側的身影之後,戛然而止。
再一轉眼,看到秦正澤有意無意的摩挲着鼻子,寶三臉上的表情頓時更加苦大仇深。
神啊,回去又要被吊在樹上了!
(本章完)